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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巷如烟寒如雪,烟雨枫落萧萧下,问君一句何故愁?昨日已去今复来。

昨日还是暖阳晴天呢,可今日杨浮生依旧懒洋洋的靠在青女楼大门口,清澈眸中一阵消沉,他心烦意乱的望着外边淅淅沥沥的小雨,心想这区区一条小小的碧灵鱼,怎么就如此的难弄呢?先是四鲸帮,再是青女楼,最后……

他叹气时,看见一位樵夫路过。

那樵夫带着一顶久经沧桑的残破竹斗笠,披着一身历经风吹雨打的萧萧蓑衣,反而却好似人间一名山水田园间的游玩隐客,他背着一根扁担,一捆乾柴有点湿漉漉,手持一把铁板斧,斧头锋利平滑如镜。

樵夫偶然看见杨浮生叹气,似垂老呻吟多愁叹,他不由好奇,心想那位少年尚还年轻,怎就这般叹气,于是走过去打招呼“小兄弟,你何故叹气?”

杨浮生见那位樵夫摘下竹斗笠,饱经风霜的脸庞上露出一张豁达开朗的笑容来,杨浮生对他道“因为我想要一条碧灵鱼,可是我弄不到,所以就很烦恼。”

樵夫笑容依旧豁达,道“前阵日子,我碰见一位有趣的白袍和尚,他戴着一串菩提佛珠,长得很漂亮,他跟我讲过一些话,我能理解大概,说的是这个世界上有着数不清的珍宝,琳琅满目,可有些东西注定是与你这辈子无缘的,世人心中填不满的欲望实在太多,这样反而不好,为了填满心中的野望,你难免会不顾一切后果,这时,你会控制不住自己,人们挡不住你,天也拦不住你,那又怎么样呢?到头来你现在还不是消极其中?所以说在这个世界上呀,只要有得到,就一定有失去,所以说嘛,这人活着呐,就不要太刻意的去强求什么东西,当下就应该好好地活着,保持一种豁达的心态来面对将来的生活,人活着不就是应该享受这种过程吗?”

杨浮生愁眉不展的摇摇头,明知樵夫是好心安慰自己,但还是在心里叹了口气,道“这与生活无关,因为这条碧灵鱼,是丫头妹妹想吃的,而我跟她承诺过,一定要带一条鱼回去见她,所以我一天弄不到碧灵鱼,就一天不会开心。”

樵夫顿觉有趣,道“你挺有意思,说起承诺,我倒是想起韩老夫子跟温老先生论道的时候提过一句话,他说千万不要轻易给他人承诺,因为如果你给了,若是没有实现,那么反而会比不给承诺要更伤人心,所以你就要拼了命的去实现那个承诺,是吗?呵呵,倘若有谁说你傻,那么我陈烽火绝对不答应,因为我能理解你。”

闻言,杨浮生不由觉得陈烽火很有趣,因为陈烽火能够一语点破他的想法,的确,杨浮生给了萧青儿一个承诺,而他之所以头铁的想要去得到一条碧灵鱼,就是为了不伤萧青儿的心,杨浮生之所以不给北凝脂承诺,是因为他做不到跟北凝脂一辈子在一起,也不愿用一个空口承诺伤透北凝脂的心。

能够看透杨浮生的心事,这天下人之中难得鲜有,这种知心人多一个算一个,而他陈烽火是第一个!

樵夫微笑道“自报姓名无需花哨,我就叫陈烽火,不知小少年怎么称呼?”

杨浮生以笑回应“我姓杨,名浮生。”

闻言,樵夫不由心中一阵没来由的感触良多,他那豁达的眼眸中不由流露出一丝丝忧郁,道“浮生浮生,此寓意是为人生!唉,这人生呐,不就是这样嘛?”

杨浮生问道“何谓人生?”

这时,樵夫对自己会心一笑,没有回答,而道“杨浮生,我有点口渴,请问你能给我倒一碗水喝吗?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所以提前谢谢你。”

杨浮生笑了笑,陈烽火说的不错,他一定会答应,所以接下来他将陈烽火请到青女楼里坐下,然后道“现在外面有雨,你先在屋里坐一会,我去给你倒一碗水来。”

樵夫点点头,方才进门时,他无意间看见门口有个木制牌子,上面说本店暂时开门不开业,所以看见周围空旷寂静如荒野的桌席,他也是不觉奇怪的坐下来。

一时三刻不到,杨浮生端着一个三彩青花瓷的圆碗,轻轻松松的从后厨走来,他将碗放到桌上,陈烽火凑过去看看,见碗里面水位没满,他不由笑着摇摇头,道“杨浮生呀,恐怕还得再麻烦你了,再帮我倒一碗水来吧,这一次我要满的。”

杨浮生愣了愣,道“为什么?”

樵夫笑道“因为这个碗里面水没有倒满,所以我觉得不够,而我要满的。”

杨浮生不由皱眉,心想陈烽火也太贪心了吧?不过他也没办法,既然说过要给陈烽火倒一碗水,那么就顺其心意吧。

片刻后,杨浮生小心翼翼的端来第二个三彩青花瓷的圆碗,他将碗放到桌上,陈烽火又凑过去看看,见碗里这回倒得满满,一滴不洒,他顿然满意的点点头,道“杨浮生呀,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很可惜,我现在又觉得这一碗盛满的水还是不够呢,所以我想要更多一些,你能再给我弄一桶水来吗?”

杨浮生不明白这位陈烽火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反问道“为什么?桌上明明已经有两碗水了,难道这些还不够你喝吗?”

樵夫摇摇头,道“不够!所以我还要一桶水!”

杨浮生无语,他本想拒绝,但想了想,也不是什么难事儿,还是去打一桶水来吧。

他迅速走出青女楼后门,冒着寒雨,脚底生风,经过宅子小径来到一口水井傍,接着他熟练的打了一桶水,嘴里喃喃道“好你个臭烽火,我这次就最后再给你打一桶水,如果你接下来再敢开口向我要一口井,那么我就揍扁你!”

稍有片刻后,有点怨气满满的杨浮生提着一桶水从后门缓缓的进入青女楼,来到樵夫桌前,他稍微吃点力的把水桶放到樵夫脚下傍,道“你要的一桶水来了,够了吧?”

樵夫连连点头笑道“这水来的够了。”

杨浮生挺直身子,问道“那么你能喝完这些水吗?”

樵夫摇摇头,笑道“我可能喝不完这些水。”

杨浮生顿然一愣“你这是在耍我?”

樵夫笑了笑,道“小兄弟,你先别生气,请你先看那第二碗水。”

有些生气的杨浮生以为自己被陈烽火耍了,他清澈眸中略微不满,随即看了眼桌上的第二碗水,道“这碗水怎么了?”

樵夫道“这碗水没有怎么,只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请问这个碗里面还能不能再继续倒水了?”

杨浮生皱皱眉,这是什么弱智问题?答道“不能了,因为碗里面已经装满了水。”

这时,樵夫对自己会心一笑,他端起第二碗水,先喝一半水,再把没倒满水的第一个碗端起来,然后倒进刚喝掉一半的第二碗水里,此举看得杨浮生顿然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樵夫笑道“我喜欢跟人讲道理,所以现在我想跟你讲一个道理。”

杨浮生问道“什么样的道理?”

樵夫道“人呐,就好比一个碗,碗里能装的水是有限的。”

杨浮生点点头,好奇道“那又怎么样?”

樵夫道“请问,我给你一碗水,你要怎么样做,才能往里面倒满七七四十九碗水呢?”

杨浮生否定摇头,道“这绝对不可能!一个碗里要如何才能倒满那么多水?而且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存在!因为一个碗里,只能倒一碗水!”

闻言,樵夫嘴角微微扬起,他对自己会心一笑,接着略微吃力的提起脚下的水桶,然后把第一碗水倒满,杨浮生觉得他莫名其妙,明明只有一个碗,只能倒一碗水,哪可能倒进去七七四十九碗水?这个就连神仙也做不到吧?

杨浮生倒是想要看看这位樵夫如何圆了这个道理!

樵夫端起一碗水,喝掉一半,道“第一碗水,还有一半。”

接着,他再把水倒满,再喝掉一半,饶舌道“方才我再倒进去一半水,里面有一半水是第一碗水,另一半水是第二碗水,然后我再喝掉一半水,里面还有一半水就是一半一碗水和一半二碗水。”

杨浮生听得脑袋上冒起一个混乱线团,这句话好绕呀。

接着他继续把水倒满,继续喝掉一半,道“方才我又倒进去一半水,现在里面已经有三碗水,然后我再喝掉一半水,最后还剩一半水里面就有第一碗水、第二碗水和第三碗水。”

……

最后,杨浮生眼睁睁的看着樵夫坚持不懈的喝下第四十九碗水,杨浮生嘴角不由微微抽了下,好能喝!而樵夫道“我又喝掉一半水,里面还剩一半水,这一半水里面有七七四十九碗水,你看,我是不是做到了?”

杨浮生很佩服这位喝了四十九碗水的樵夫,热情的问道“道理我懂了,请问你还想不想喝水了?我再给你去打一桶水要不要?”

樵夫摇摇头,摸着鼓鼓满足的小腹,欣慰笑道“既然你懂了,那么我就不喝了,嗝~”

杨浮生不由觉得这位樵夫很有意思,刚开始他还以为樵夫是个贪得无厌的人呢,原来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继续道“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樵夫,反而更像是一名读书人。”

樵夫笑了笑,接着他把铁板斧放到桌上,然后把蓑衣和竹斗笠都脱下来也放到桌上,此刻的他穿着一身稍微简陋的蓝灰色布衣,褪去了马甲的樵夫就是陈烽火,他以此为豪道“不是像,我就是!”

看见陈烽火笑容活力满满的原地转了一圈,杨浮生不由干笑了下。

陈烽火停下来,继续道“人们都说读书没有用,其实是说出这种话的人是不会用,道理是在书中,做人却在书外,一碗水就是一个道理,你给自己倒一碗水而不去喝它,又怎么能在碗里装得下第二碗水呢?真正的读书人,是会跟你分享道理的,不喜欢讲道理的,那就不是好读书人,我那么喜欢讲道理,不就是好读书人吗?”

杨浮生连连点头称是,原来是自己看走了眼,本还以为这是一位普普通通的樵夫呢,原来这是一位披着樵夫马甲的好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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