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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善与李玉划着船来到了沙洲，早有杨林与张明等候了。他们架起了篝火，篝火上是杨林从白马村偷来的狗。他又刀子在狗身上试探了一下，尽管是黑夜，有火光，从微弱的光线中还是能看到有血水渗出。王子善与李玉大喜，围坐过来。这几年，他们一向如此。东村少只羊、香树坡哪家玉米毁坏一空肯定都少不了他们的功劳。他们曾经是镇上有名的四人组，上学的时候，是他们揪着老校长不放，被押到主席台上，当然张明从县里请来了上司，好一顿批斗，如果不是张桥，兴许老校长就死在牛棚里。香山那座原本就很破旧的石庙也是被他们毁坏的。总之，不要说小孩，大人提到他们四人，也都心惊胆战。他们俨然是镇上每个人心中的恶魅。
“张桥这小子竟然回来了，我们还要想办法抓住他，他是我一生的敌人。”王子善先说了，他的眼睛里露着凶光，在火过中倒像猛然睁开的狗眼。在学校，他比张桥高一级。曾小倩与张桥是同学。曾小倩喜欢张桥，他们俩经常到山上玩耍，香山成了他们的乐园。一次，他纠结李玉等人殴打了张桥，警告他不要给曾小倩来往。曾小倩气恼，她冲着王子善咆哮道：“张桥是我的爱人，我们俩想做什么都和你无关，你们殴打他，这是犯罪，我要告诉警察，把你们抓起来。”哪知李玉他们笑了，他说张明的哥哥就是警察，有本事去告，兴许还不到警局就被抓了。
那时张桥也知道镇上有很多事找警局是没有用的，也正如他们猖狂的这般，警局里有他们的哥哥。而今天似乎张明没有那么自信，随后他说的话不仅令众人吃惊，甚至更为气恼了。
张明说：“哥哥警告我了，不要胡闹了。”他先将哥哥搬出来，因为这几年很多事都在他哥哥的帮助下他们才逃脱罪责。“哥哥说这一切都过去了，镇上再出现什么偷鸡摸狗，打架斗殴的，无论是谁都要抓一匹，他还有预言最近几年也许要严打。”
哪知他这话一出李玉满脸的不屑，他嚷道，有本事去告诉你哥哥，老子什么都不怕。李玉从杨林手中夺过刀子一下插进狗的身体里。张明有些害怕，他知道他们什么都能做出来。原本他不愿参加他们，一直都是要挟。因为他喜欢王子善的妹妹。如果没有大舅哥的答应，似乎他只能望尘莫及了。王子善当然知道她的心思，他没有像李玉那般暴躁，他轻抚着张明，安慰他，说他们只是针对张桥。张明略蹙眉头，因为曾小倩与王小雪是好朋友，曾小倩不止一次让王小雪告诉张明不要与哥哥们掺和。张明确实有些左右为难了。
很快，狗肉香气四溢，弥漫了整个沙洲，水里的生物也闻到了香味纷纷跳出水面。不远处的吊脚楼灯光闪动了几下，他们似乎也给香味侵扰了。还是王子善用刀子割下一块肉先给了张明，他说张明是他将来的妹夫，大舅哥的仇人也应该是他的仇人。张明接过狗肉尽管有些勉强，但是还是点头了。
“真不舍得离开兄弟们。”杨林从张明手中接过酒瓶豪饮一口，手中扯下的大块狗肉丝毫未动。
“一定得走吗？”王子善揽住他的肩膀。
“是的，父亲给我两条路走，要不去当兵，要不替老换幼去下井，总之得有白馍吃，我不忍心走远，才选择去高庄下井，听说那是大矿，工人上千人，要不，我们一块去吧，矿长是我的亲戚，先当个临时工，一年半载就可以成为正式工。”
“下井？别幼稚了，你没听说矿上瓦斯爆炸东庄六个煤矿工人都没有出来，连尸体都没有找到。”李玉是个好吃懒做的家伙，一听说要干体力活，他是决然不做的。前几年，他父亲也给他找了煤矿的活，他随着矿车下到深处，如果前后没有人，他还真以为走在通往黄泉的道路上，这多少年，他们几个多了不少坏人，也许稍不留神，有小鬼便抓了他去。从那次下井，他便不再去了。他要做阳光下的职业，再累点都行。
“不像你想象的那样，高庄是大矿，有很安全的设施系统，多少年还没有出现安全事故，工资也可以，我们镇上比香山的农民好不了多少。”杨林说这话便坚定要去下井了。昨夜，他的矿长伯伯到他家做客。他与父亲谈到了杨林。他说不能再给王子善他们这伙人鬼混了，早晚要出事。现在党中央政策一定，一切要以经济为中心，当然那些破坏经济与社会稳定的人一定改抓得，改杀得杀。他说的时候牙齿咬得嘎嘣响，也似乎专门说给杨林听的，让他告诉他那些哥们。当然，他恨死他们了，前几年，他没少被他们批斗，他多么希望将这些危害矿井安全的犯罪分子绳之以法。
“政策一定。”学着伯父说话的口吻，“我们都需要找份安稳的工作，否则是要出事的。”
“什么……政策？”李玉嘴角一定哆嗦半天，脑袋与手脚都不听使唤了。他随后说杨林是胆小鬼，是临阵逃脱的叛徒，张桥一来，立刻便像丧家之犬逃之夭夭。王子善不许他这样说，他说杨林才不是这样的人，当他们与他们所谓的敌人斗争的时候，杨林总是冲到前面去。杨林望着王子善，他没有争辩，他知道王子善不像李玉。王子善是一个有头脑的人。他将传递过来的酒又豪饮了一口，随后将手中狗肉狠命地咬了一口。
“如果生活在战争年代，我们就是战场上的猛虎，鬼子们，来吧，爷们才不怕你们，不杀个天昏地暗，不为死去的父老乡亲报仇，咱绝不倒下。”杨林一下子站了起来，他面对四周宽阔的大水叫嚷起来了。
他这样一出，其他人也都站起来了，或手握狗肉，或手捡木棒，也都冲着大水咆哮起来了。篝火比刚才衰弱下来了，这一衰弱黑暗立刻笼罩了四周。大水很静，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喧嚣而喧嚣起来，他总是望着他的子孙们，没有任何语言，默默地，或祝福，或祈祷。有风，竟然盛起来了，无休止地吹着沙洲上的柳树与白杨，“啪嗒”一声，将还未燃灭的柴火吹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