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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故人重逢以德报怨
李嗣业身为副帅，责任重大，九宫阵的防御虽然此时固若金汤。但是如果联军不断袭扰，石砲和弩箭总有用完的那一刻。敌军源源不断地进攻，也会拖垮累坏将士们。
最担心还是后方辎重部队遭到敌军偷袭，造成军械、粮草损失。如若敌方偷袭成功，势必会对军心造成很大的影响。到那时，就会不战自溃。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辎重部队里有医工（分疡医和大夫，绝大部分都是良工，负责救治伤员和预防瘟疫流行以及普通的感冒和伤寒等杂病的应对）、火头军（负责战士们日常饮食，还包括衣物的浆洗和缝补）、工匠（负责立栅用的鹿角或拒马（鹿角与拒马的功能大致相同，都是用来防止骑兵冲锋的障碍设施，只不过鹿角前端是削尖的木头，而拒马前端是铁枪头，在实战中效果很明显，可以有效地减缓敌方骑兵的冲锋速度，甚至于可以在敌方大兵团冲锋时，戳死敌方步兵和骑兵。）以及武器的制作与维护，诸如弓箭、云梯（攻城的主要器械，下面有轮可推动，上面有钩援可钩在敌方城墙上起稳定作用）、巢车（一种比城墙还高的攻城车，上面有蓬，外面蒙一层生牛皮涂上泥浆可防火防箭防刀枪，可以作为瞭望侦探敌情和攻击使用）、轒讟车（fendu车，一种攻城作业车，车上面一层有蓬，蒙生牛皮涂泥浆，下面一层藏人专门负责挖地道，从地下钻进城内，达到破城的目的）、临冲吕公车（攻击城门专用，尖顶蒙牛皮涂泥浆，中间放一粗大的撞木用二十人推动撞木撞破或撞开城门，达到破城而入的目的）、投石机、车弩、床弩、马槊、长枪、铁蒺藜（类似于木蒺藜，用铁打造而成，用来防步兵突击，铁蒺藜的尖刺可刺穿牛皮，除非脚上绑铁板，一般布置了铁蒺藜的道路寸步难行，如果要想将其排除，周围的伏兵分分钟要了你的命，与现在的地雷有得一拼）等等、运输部队（负责物资的转运工作）、还有负责搭建营房和帐篷的杂役，后勤人员占全军的三成以上，此次后勤随军人员约一万人，这些人只负责后勤工作，不负责作战，没有抵抗能力。所以才让拔汗那部和葛逻禄部近九千人加以保护。
千里奔袭，不利久战的情况下，必须尽快寻找敌军主力，一举击溃，才能转危为安。于是，李嗣业让藏在他头盔中的金玉姬升空打探敌情。他戴的头盔是特制的，顶上有个小房间，供金玉姬休息时使用，有开关可以自由出入。头盔上的盔缨很长，将开关门遮得严严实实，外人根本发现不了。
金玉姬凌空俯瞰，发现塔拉斯河对岸方圆十公里外黑压压的全是人影，大马士革弯刀在烈日的照耀下反射出炫目的光芒。呼啦啦，得得得的声音震耳欲聋，一股又一股骑兵在远离方阵的地方正试图渡河。怛罗斯城上的士兵神情肃穆、严阵以待，城周西域联军陆续朝唐军辎重部队进发。先期渡河的阿拉伯骑兵正围着方阵袭扰射箭。
金玉姬连忙把侦察到的敌情告知李嗣业，然后继续呆在兜鍪中。李嗣业闻报大惊，他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辎重不能有失，必须派兵救援。他急忙向高仙芝请战，高仙芝让他带领盘刀小队先敌赶到辎重营地与拔汗那部、葛罗禄部会合。
李嗣业盘刀小队正面御敌，紧随其后的是拔汗那部。后面是栅栏，栅栏外面摆放着拒马和鹿角，葛罗禄部和辎重部队负责守护军械和粮草。
西域联军伴着呼啸声，嘞嘞嘞嘞，挥舞着长刀，迅捷如风地奔袭过来。先是从山丘处冒出一两个人影，紧接着人马如潮水般涌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股浓烈地杀气，骏马奔腾，刀光剑影。
李嗣业“嚯”地掣出重剑，直指前方，大喝一声“给我杀”。盘刀小队带着滚滚烟尘卷入到战马洪流之中。盘刀所过之处战马马腿齐刷刷地被绞断，战马上的士兵从马上栽落下来，紧随其后的拔汗那勇士挥舞着长刀肆意砍杀落马的西域骑兵。冲上来三千多人的联军无一幸免全部报销了。剩下的连忙撤退，返回怛罗斯城。
齐亚德连战连败，却并不气馁，他坚信胜利终将属于己方。目前对方战阵固若金汤，无懈可击，但时间一长，疲态尽现，再收拾也不迟。己方天时地利人和，占尽先机，且人数占优。无论是粮草军械，还是人员补充，拖也可以把唐军拖死。不出意外的话，天之后，唐军必败。现在还必须保持实力，让西域联军不断地作试探性进攻，让对手失去耐心，露出破绽，然后一举成擒。
在西域联军不断地骚扰下，高仙芝终于沉不住气了，他让段秀实领着骑兵来一次冲锋，打退联军。段秀实骑兵联队全都身穿明光铠，头戴铁兜鍪，甚至于连战马也全身缀甲，防护效果绝佳。对敌时，敌方刀剑无法穿透盔甲而己方却能无情砍杀敌军。精甲骑兵，所向披靡。大唐骑兵手握长槊，骏马飞奔，一排又一排西域联军骑兵战士被捅飞。联军骑兵使用的长矛比大唐骑兵使用的长槊短很多，所谓一寸长一寸短，根本不是一个级别，只能被吊打，摁在地上摩擦。一次冲锋直接就把联军打懵了，任凭联军刀砍枪刺，唐军毫发无损，而联军死伤惨重，败退回城。“骑兵威武，骑兵威武”唐军一阵阵欢呼，呼声一次比一次高，直冲云霄。
高仙芝像打了鸡血似地，十分兴奋，两次小胜让他的自信心又满血复活了。高仙芝传令骑兵队继续扩大战果，向敌纵深进军。
齐亚德站在高处瞭望，一切战况尽收眼底，他马上研究出了对策。
决定用绊马索和陷马坑来对付大唐铁骑，让他们失去机动性；再用狼牙棒、巨斧、铁鞭、铁锤和铁锏等重武器击杀身着重甲的大唐骑兵。
联军饵兵佯攻佯败，迅速后撤，脱离战场。段秀实带领骑兵乘胜追击，落入了圈套，骑兵纷纷被绊马索绊倒，落地后，被赶上来的联军骑兵捶杀而亡，顷刻间死伤过半。段秀实急令收兵，回归本阵。
高仙芝见状，也不敢再大意，只能固守。幸好将士们都自带了干粮（光饼、锅盔）和水袋，吃喝暂时不成问题，一时三刻敌军休想破阵，但也要防备敌军夜间偷袭。侦察哨（斥侯〉远放在五里之外，双岗双哨，每二百米加一人，多派人手加以警戒。外围又多加了一重拒马，盾牌兵和长枪手轮流休息，其余将士和衣而卧，枕戈待旦。
李嗣业也不敢掉以轻心，也做好了周密地安排。
齐亚德正在精心布置夜袭作战任务，他认为秋高气爽，天干物燥，火攻最为稳妥。让远恩多备油料、柴草、硫磺、硝石等易燃物品，夜袭军阵和辎重营地。夜袭部队衔枚裹甲，暗夜潜行。（阿拉伯人和远恩都建有塔楼，用旗语相互传递信息，旗语都是整套的，旁人是看不懂地。）
偷袭辎重部队的是石国王远恩带领的西城联军，人数约有一万人，全部轻装，携带弓箭和弯刀，每人带箭一百支，油一壶，硝石硫磺若干，打算趁夜放火，烧毁粮草，屠灭辎重部队。当他们距离辎重部队营寨一里左右的时候与河中怪兽不期而遇。
塔拉斯河中那头怪兽平静地生活了近二十年，每天只能捕些小鱼小虾充饥，时常处于半饥饿状态。现在突然出现了这么多美味大餐，着实令它兴奋不已。白天动静太大，它也不敢露头，所以沉在水底，趁夜出来偷袭。
这头怪兽较二十年前有了很大地变化，身长接近七米，体重接近一吨，獠牙巨齿，铁爪钢尾，目如钲鼓，口似血盆，全身鳞甲竖立层层叠叠如象山甲一般无懈可击。
怪兽仰起头，嘴里发出低沉地吼声，一时间，劲风四起，地动山摇。怪兽尾巴左右摇摆，四脚离地，飞跃而起扑向联军。联军官兵连忙围拢过来用刀砍、用箭射，箭被弹了回去，刀都卷了口，而怪兽无恙。怪兽的身上仿佛覆盖了厚厚一层铁石，众人无计可施。怪兽也不客气，巨尾左右横扫，周围的联军官兵躲避不及，被扫中者近百人，全都内脏破裂惨死当场。怪兽显得异常亢奋，横冲直撞，大嘴咬住一骑兵，头一甩，骑兵飞了出去，连撞数人，命丧黄泉；巨爪左右乱抓，巨尾左右横扫，被抓死抓伤，被扫死扫伤的人上升至千人。石国王远恩见状大怒，手持宝刀砍向怪兽。怪兽尾巴一摆，远恩的座骑被扫中，远恩随之倒向地面。远恩接近地面时，迅速脱蹬，一个乌龙绞柱翻身跃起，宝刀劈向兽尾。只听叮地一声，宝刀如击铁石，怪兽毫发无损。远恩纵身跃上兽背抓住兽须，用宝刀猛刺兽目，怪兽狂怒地拼命摇头，将远恩甩开数丈远，远恩在空中连续翻腾数次，宝刀点地，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在地上。联军士兵拼命地放箭，用刀砍枪刺吸引怪兽的注意力。石国王远恩的亲兵卫队趁机迅速掩护国王后撤，躲到相对安全的地方。箭对于怪兽好似挠痒痒，不仅伤害不了它，反而令它更兴奋。只见它伸出前爪抓住一个骑兵抛到空中，巨尾拍打地面，身体腾空而起，在空中一口叼住那个骑兵，脖子一仰吞入腹中。落地后，扭动脖子仰头狂吟，前爪击打着地面，准备下一轮进攻。
这时候，李嗣业听到动静赶了过来，阿契诺厄迎了上去，此时阿契诺厄的身份是康国主将。李嗣业战场遇故人，当然很高兴，虽说是敌我双方，但康国一直是大唐的藩属国，从未忤逆过大唐，只是不知为何要反叛。李嗣业也想弄个明白，显然这个时候时机不对。
李嗣业对阿契尼诺说道“老朋友，怪兽皮厚肉糙刀枪不入，周身无懈可击，不可力敌，只能智取。据我所知，野兽都怕火，你们赶紧掘一圈小沟，把油、硝石和硫磺倒在里面，点火做成一道火墙，这样怪兽就会被关在里面出不来。你等对我大唐不忠不义，但我李嗣业不能见死不救，不能无情无义。”
阿契诺厄留一队人马继续吸引怪兽的注意力，其余人马向四方有序后撤，迅速掘沟倒油，燃起火墙。只可惜了里面那些人，全都惨死在怪兽钢牙铁爪和巨尾之下。怪兽杀光火墙内的所有人，引颈狂啸。怪兽不怕水，独惧火，被困在火墙之中上窜下跳，狂呼大叫。火总有熄灭的时候，联军被虐怕了，慌忙逃窜，李嗣业也没有派兵追赶，听任他们逃走。
等远恩他们走远，李嗣业召集来拔汗那勇士，让他们围着火墙呐喊，向内扔火把，以此激怒怪兽。说实话，这种巨兽谁见到都会害怕，直立起来有接近三层楼房那么高，那血盆巨口足以吞下一个活人，不借助外力，李嗣业自忖绝对不是怪兽的对手。
怪兽终于被激怒了，它发狂地咆哮着，尾巴左右乱摆，掀起一层沙雾，前爪拼命地击打着地面，头高高地仰起，张开大嘴不间断地发出龙吟狮吼，声震百里，把众人的耳膜都快震破了。李嗣业瞅准时机一箭射去，寻的箭顺着巨兽的喉咙直插心脏，巨兽一阵痉挛，倒在地上，粗壮的后腿连蹬几下，前爪慢慢张开，抽搐了几下，一命呜呼了。战士们一阵欢呼，“神通大将，无人能挡。神通大将，无人能挡。”呼喊声震天动地，直冲霄汉。
联军回到怛罗斯城后，还心有余悸，这恐怕是他们今生所遭遇到的最恐怖的事情，而救他们的恰恰是他们的死敌唐军副帅李嗣业，是该恨还是该感恩呢？
阿契诺厄对远恩说道“国王陛下，我们这次能够死里逃生，多亏了神通大将李嗣业，他不仅帮我们降服了巨兽，而且在我们溃败时没有派兵攻击我们。这说明了什么呢？这充分说明李将军胸怀宽广，能够以德报怨，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我们尊敬吗？”
石国王远恩说道“李将军为人仗义，西域地界谁人不知？他不贪财，不好色，为人重情重义有担当，勇猛无敌，纵横万里未逢敌手，这样的人谁不佩服？如果他和高仙芝不是一个阵营的，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他的恩我们要报，但我们的仇更要报。不杀了高仙芝那只高丽狗，我怎么对得起我惨死的父王与母后啊！”说完，泣不成声地哭了起来，阿契诺厄也陪他一起落泪。
阿拉伯的夜袭部队刚一出动，唐军斥侯就发现了，马上鸣镝报警（鸣镝是一种带哨子的响箭，箭射向空中遇风吹响哨子以警示有敌来袭，侦察兵最高效的传递信息的手段）。高仙芝急忙调兵遣将，严防死守，严阵以待。夜袭部队见先机已失，慌忙撤退，高仙芝命令骑兵部队趁机掩杀，阿拉伯人大溃，余下的人连滚带爬地涉水逃回阿拉伯人的大本营。偷袭惨败，齐亚德也只好等到天亮后再做计较。
第二天，残月西斜，秋蝉晨噪。双方埋锅造饭，整顿装备。高仙芝队伍正准备吃饭，几支骑兵队伍快速冲了过来，朝人群中不停地放箭，士兵们赶紧拿起武器准备反击，对方撤军绝尘而去。唐军看敌军走远，放下武器准备继续用餐，刚拿起筷子，又一波骑兵飞快来袭，投掷泥浆污物，泼洒油料，扔掷火把，搞得三军都没有胃口，吃不下饭。当唐军准备反攻时，阿拉伯人迅速撤退。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就这样，一顿饭四五个时辰都没法下肚。典型地袭扰作战，疲敌战术，兵法中的最高境界。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驻我扰，敌攻我跑。
高仙芝看到这种情形很是担心，有心想撤军回安西，又心有不甘，不想无功而返，前几次的灭国战似乎打得太容易，他始终沉浸在以往的胜利中不能自拔。总以为自己是无敌的，可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联军防护能力差，装备不如自己的好，要想打败他们不是没有可能。但现在的关键是，敌方不和自己对阵，也寻找不到他们的主力，己方的优势发挥不出来。重型武器移动不易，不能灵活运动；陌刀队人数只有两千五百人，虽能以步克骑，但要追歼敌军完全不可能，速度跟不上去；盘刀小队虽然灵活，也没有谁能抵挡，但数量太少，难以造成大面积毁伤；至于骑兵，对方已经掌握了破解之法，难以发挥太大的作用；其余步兵在速度上不能和对方骑兵相抗衡。真的右右为难，自己信心满满而来，然后铩羽而归，这面子上委实过不去。也对不起这山地之王，常胜将军的称号。思来想去，也只能背水一战了。
李嗣业的想法和他的不尽相同，不过他务实一点，他觉得现在是最好的撤退时机，如果等到阿拉伯联军全部集结完成，然后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大唐军队围困起来，到那时，想走都来不及了。上次提过此事，不仅被骂，还险些被斩。或许，事情会朝好的一面发展吧？想那么多干嘛！还是准备接下来的战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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