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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窗外的红梅开的很好,交叠掩映,争芳斗艳。窗内屋子古色古香布置精妙,桌上还燃着熏香,一位红衣女子望着窗外卧榻淡笑。

女子微垂的琥珀色眸子淡泊如水,不见一丝涟漪。叫人惊艳的精致容颜里带满疏离与淡泊——这位是鄢陵第二富婆梅灼梅老板,今年十九岁是个尚未嫁出去的老姑娘。虽然容颜盛世,性格却懒惰得很,是一朵人间的极品富贵花。

梅灼习惯性的瘫在塌上,整个人懒洋洋的靠着,手里捂着一个银壶––这里面盛的是温奶,她喜欢捂着它,因为她向来怕冷。

而且她嘴馋,吃东西嚼着嫌累,手里捂着温奶,她想尝一楼的时候就直接尝了。至于茶杯,她向来不喜欢用那玩意。

明明挺滋润的,梅灼心里蓦然有声喟叹。

七年的时光了,物是人非了。

梅灼有些厌恶她自己这自动悲春伤秋的狗脑袋,明明好好的日子,何必又去想起那些前尘往事?

她神色恹恹想起那些并不美好的回忆便有些厌烦,但仔细想了又有些释然——

真的是,如果不是今天的这场雪,如果不是这红梅开的妖娆,如果不是她现在无所事事,或许她还就真想不起那个人了呢。

卫隐。

这个曾经她刻入心头肺腑的名字。

这个曾经令她单思成疾的名字。

这个她早该忘记的名字。

梅灼如今想起他来已经不再会有以往那种针扎心的刺痛了。但她还是想起来走几步,这是她的习惯,想事情的时候就忍不住站起来兜圈散步。

梅灼懒懒起身,青丝倾泻如瀑,原本带有些睡意的眼睛完全打开,一双极其漂亮的杏眼仿佛盛着万里星河星光烁烁。

这要是叫她的爱慕者见了,肯定又要颠倒神魂。

是的,虽然苒华休不喜言语,不喜人多,不喜多动,但在许多人看来,她慵懒迷人,风情万种却冷清孤傲––女人嘛,在男人眼里,不是只要美就够了吗?

就连卫隐,那个从不爱她一分一毫的的人,也曾用迷醉的目光,轻轻摩挲着她的眉眼说:

“华休,我从未见过你这么漂亮的眼睛。”

是的,以前她不叫梅灼。

是的梅灼只是她的化名,陪伴她更长的是另外一个名字苒华休。

这个名字取自白衣卿相、奉旨填词柳三变的《八声甘州》——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

苒华休这个名字诗意的要紧,却也哀伤的要紧。

正符合当年苒华休错付了的鼎盛青春、流失了的锦瑟华年,它告诉了人们美好的东西总是如同昙花一现、存在的那么短暂。

苒华休不是一个能为爱痴狂的人。

可她确实曾经痴狂过。

不仅仅是痴狂,而且是痴心错付,痴心妄想了。

而让苒华休痴心错付的起因便是她的美貌——美貌也是种罪孽,它会让不爱你的人为你停留,会蒙蔽你的双眼,会让你错误的以为你爱上的那个人也爱着你……”

虽然苒华休一点也不憎恨自己的美貌,觉得这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她根本没做错过任何事情。

错的只不过是卫隐。

他不该对她优柔寡断。

但有时她也会想,如果不是因为它,

她还会不会尝尽爱而不得的痛?受尽相思断肠的伤?

她胆怯过、临渊羡鱼过、患得患失过、一无所有过、卷土重来过、认清过、屡败屡战过……

如今,只是倦了。

*****分界线

苒华休第一次见卫隐,是在七年前的元宵夜。

七年前梅花开的正好,那时的苒华休穷困潦倒,穿着穿了几年的旧红棉袄,脸上两郏还生着紫色的冻疮,十个手指头脚趾头全被冻肿,风甚至灌进她的手指甲盖,一丝一丝的扯着神经般的痛。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那时的苒华休为了谋生,接了个守大门的活。守的是鄢陵那座空着的的行宫别苑,听说是曾经某位王爷主子喜爱梅花,突发奇想大费周章建的。后面那位主子回京之后,还心心念念这别苑的梅花,于是每年都要花钱找人来守着。

换平时的话,这种美差是轮不到苒华休来的。但是这寒冬腊月,又逢新春佳节的,谁会愿意出来

生活所迫,十二岁的苒华休抱着自己的身体蜷缩在别苑屋檐底下,瞪大琥珀色的眼睛,一脸青紫,看着美轮美奂的行宫,精致的雕栏画栋,心中一阵艳羡。

苒华休搓了搓冻得红肿肥大的手,把头埋在颈窝里,希望能暖和一些。

心中不由想起一首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也不由得骂起那个建别苑的主子,明明这么多个房子,自己走了不住了也偏偏不肯任何人住进去,哪怕是个柴房给人挡挡风也好吧!而且竟然连枝梅花也不肯人摘,还要叫人深夜来守着,真是小气的很。

就在苒华休暗暗咒骂时,隐约间听见了一男一女的笑声。苒华休慢吞吞循声站起来张望––那夜的月光很亮,雪很白,看的很清楚。苒华休便看见了一个俊美的少年似乎满脸虔诚的吻在一个秀美少女的额间。

有风,有花,有雪,有月,风花雪月夜,还有亲吻的恋人,实在是浪漫极了。

除了––有点冷之外。

苒华休抖了抖身子,又慢吞吞蹲下来,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男女之事,她也有所耳闻,她心里八卦了许多,猜他们是偷情的,但又不关她屁事,何必招惹是非?

至于那男女是否会折走几枝梅花,她也是很无所谓,这梅花林可是号称有十里,就算折走一枝两枝又有什么要紧?

最重要的,这梅花林又不是她的……

她本无意引山洪,偏偏那俊美少年侧头刹那看见了她,少年先是愣住,苒华休也愣住,四目相对了几秒,然后少年洒然一笑,最后他拉着那个秀美少女像一对神仙眷侣般朝苒华休踏步而来。

少年笑的温柔,看了苒华休半天,正当苒华休莫名其妙觉得他古怪有些害怕他杀人灭口时,少年突然说。

“我认得你。”

就是那一天,苒华休认识了卫隐。

还有他的毕生所爱,苏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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