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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剑拔弩张,往来甲士奔走,使城中百姓恐慌,整个云中城都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

这云中已经经历了一次规模浩大的屠城……真的经不起第二次了。

……

第二天,日上三竿,炎炎夏日,藏于云层之中,犹如金鳞火龙,翻滚在云层,掀起艳红色的波浪。

苍穹漏顶,就像下起了火雨。

云中城,略显漆黑的城墙外,离云中城十里处,两队兵马整齐排开,将整个土默川平原充斥得满满登登,几乎没有落脚之处,可见此次大战有多少人。

两方都是金旗招展,旄旗如浪潮翻滚,人流涌动,衣甲攒动,马蹄踏动,良驹引颈嘶鸣。

忽然,将旗猛挥,两支军队,犹如两条洪流,轰然碰撞起来!喊杀声,连天地都为之震动!

大汉将旗下,立出一个小小的山丘,张懿站在山丘上,面沉如水,听着不断跑来的小校传递军情。

“报——左翼出阵,渐渐不敌,我军校尉李长水被斩!其众尽墨!”

张懿的左翼是刀盾手,纯粹是为了抵住鲜卑大军骑兵的第一波冲锋,输是在他意料之中,当下不慌不忙,下令道。“让右翼弓弩手顶上!传我令,退后者斩!督军队上前!”

“报——右翼顶上,抵住敌军左右翼合围之势!”

“恩,传我令,让尚武领五千步卒,即刻驰援,扩大战果!逼他们的中军出来!”

“报——敌军亮出军旗,是哈尔营!哈尔营已经冲锋!我军抵挡不住!尚武将军请中军出战!”

“什么!”张懿浑身一震,哈尔营是鲜卑精锐,曾经建立之初,就让皇甫规将军吃尽了苦头,端地是鲜卑精锐,没想到,这只是热身阶段,鲜卑就已经祭出了杀器!

真不知道,是该说敌军指挥傻,还是精明了。

“快!让南匈奴的兄弟们顶上去!”

张懿当机立断,只能拿出了南匈奴的底牌。

却不曾料到,他所谓的底牌,也是对面鲜卑的底牌,南匈奴,共计一万千。这是一支生力军,要知道,他的兵马,也只有六七万。

而这些匈奴人都是张懿省吃俭用,从中央朝廷那里讨来的兵器战甲,方才武装,没想到刚刚出阵,就立马倒戈!直冲中军!

几乎是半个时辰的功夫,张懿卑微的呼声,就淹没在了溃军之中……

此战从正午杀到了夜晚,杀得血流成河!汉军大溃,斩首近万!余者皆散,隐匿在各个县城,只有不足两万众,一路向腹地逃去。城池转瞬即破,见事不可为,丁原从北门领数千厢兵逃出。

却不料,月明星稀下,丘力箜率领哈尔营万人队,从小路包抄过来,杀得丁原军大败,丁原与败军中走散,带了近千残兵,直奔武都而去,丘力箜也不阻拦,因为他的弟弟,早已带了数千众早早出发,去攻打武都,都是哈尔营精锐。

乱军中,丁原披头散发,丢盔弃甲,伏着一匹快马,奔出十里,丁原方才缓过神,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再看周围,连忙收拢余众,已经仅剩下了三百余人。

望着天空,想起无数同胞惨死,估计云中郡也不保,更是悲从中来,嚎啕大哭,周围的残兵见状,也是大哭不止,气氛一度悲凄。

踏踏踏。

马蹄踏地声悉悉索索的,从不远处传来,丁原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率众人向前,只见一支汉军被鲜卑骑兵像逐鹿一样追赶着,杀得丢盔弃甲,辎重扔了一地,凝神去看,败军的将旗上面,张字旄旗迎风飞扬。

五原境内,姓张将领。

一股悲凉之情由内而生,丁原悲声呼道,“天啊,连张辽都敌不住鲜卑?大事去矣!”

言毕,丁原眼前一黑,一个倒栽葱栽落下马。

不知过了多久,推推搡搡间,猛然清凉灌顶,继而,一个沉稳的声音唤醒了他,丁原睁眼去看,眼前的将领,不正是张辽,丁原连忙抓住张辽的胳膊,急声道,“你怎么在这里?难道我们都被鲜卑人俘虏了吗?”

“什么?”张辽面带诧异道。

张辽身边一将,粗声粗气道,“丁大人,您被鲜卑吓疯了吧?区区鲜卑,岂是我军对手?”

“魏续,你休要胡说!我亲眼见到你们被杀得大败!”

“哦,那你得问张大哥了,他非要试试兵法,令我军诈败。”魏续目光中,尽是不屑,“否则,区区数千鲜卑军,狼骑营一个冲锋就能拿下!”

诈败?丁原懵了。

“丁公,辽军虽败未溃,将旗仍在,只是抛弃些贵重辎重,那些鲜卑人争相去抢战利品,哪里还有战意?故而才能迅速收拾掉他们。”张辽连忙解释道。

“那用这种方法,可以击败鲜卑大军吗?”丁原仿佛看到了希望,连忙追问。

“不能,我军只有万众,据报,鲜卑有十五万众,总有奇策,恐有变数,难以获胜。”张辽如实答道。

“那如果我收拢败军,令文远统领,用此计,可能大败鲜卑?”丁原不肯放弃。

张辽语气笃定,摇头道。“不能。”

并不是每个军队,都能令行禁止。狼骑营用吕布的方法早已训练一年有余,令行禁止,军队配合默契,士气如虹,意志坚定,才能在张辽的指挥下予以反击。换做普通汉军,哪里有那么坚定的意志?

“唉,如此,真是可惜。”丁原叹了口气,这时,丁原才渐渐收敛了慌乱受惊的心神,在张辽的搀扶下上了战马,遥遥望去,先前威风不可一世的哈尔营,或死或降,在张辽麾下兵马的带领下,望着远方走去,只留下一些厢兵,正在打扫战场,清理战利品。

在黑夜中,举起火光,犹如一条火龙,声势浩大。

看张辽麾下兵马,整齐划一,纪律严明,丁原不禁暗叹,若他云中城的兵马都是这样,岂能败给鲜卑人?

“文远啊,奉先何在?刺史张懿,都尉尚武都已身死,并州群龙无首,我携了刺史官印,情况危急,并州有倒悬之危!事急从权,请奉先暂任刺史,速速出兵,救援并州百姓啊!”丁原放下心中感慨,急声催促道。

“丁公,我也想出兵,只是主公不在武都,武都城亦有万户,五原郡亦有十数万百姓,有主公一家老小,我做不得主啊。”张辽脸色为难。

“什么?吕布不在武都?那他去哪了?走了多久?”

“主公急忙而去,好像,是去了冀州,走了好几个月了,少则五六天,多则半月,主公必定回来,请丁公在此地稍事休息,派人收拢败军,可与武都外屯兵。待主公回来,再做商议。”

“...…唉,也只能如此了。”

并州境内,短短一个月,沦陷大半,鲜卑大军如钢铁洪流,横贯并州,一路攻陷了几十座县城,一路攻打到了腹地,北至云中,南至晋阳,尽数沦陷,就连作为并州屈指可数的大城晋阳也只坚持了七日,就被攻破。

只因并州境内的精兵,基本都被张懿带去了云中,共计七万千。

而作为并州鼎盛一时,入住晋阳的世家,尚家,丁家,也随着晋阳的城破,而宣告灭族,举族千余人,尽数因守城而战死。死时轰轰烈烈,百姓为之痛哭。

鲜卑想要占据这些城池,故而,没有屠城,只是将反抗的百姓杀死,余者不纠。

钱库、兵器库、马场,都被丘力沃派人扫荡一空,为了犒劳三军,丘力沃更是纵容士兵,四处劫掠,杀伤无数。

作为并州百年来,首次被鲜卑彻底占据并州,割据了并州半壁疆土,唯有上党部聚全郡共千兵马,占据险要,才没有被沦陷。至于有张辽坐镇的五原郡,倒也不用多说。

深夜,晋阳城内,刺史府。

原来都是熙熙攘攘的官员来往之地,变成了鲜卑人恣意嚣张的乐园,由于可汗和连暂住此处,各个鲜卑头领都掳来妇女,在此处银乐,惨叫声、哭喊声、狂笑声,响彻在整个刺史府,原本明镜高悬审理各县的清净之地,变得浑浊不堪。

入了府中,到处都是不堪入目的情景。

作为可汗,和连更是嚣张跋扈,夜御数女。

床榻之乐后,一群鲜卑匈奴的头领汇聚在和连的面前,各自搂着女人,举杯共庆,纷纷狂笑道,“伟大的可汗啊,多亏了您的英明领导,我们这才得到了汉人的富饶之地,来,向可汗敬酒!”

“哈哈哈,跟了老子,老子有一口肉,就有你们一口汤!听说这是晋阳城有名的舞女,就送给你们一起玩吧!”得意之色,充斥和连双眸,双手一推,就将怀中一位梨花带雨的俊俏少女推到了中央。

“多谢可汗!”

忽然,大门被嘭地推开,吓得众人一个激灵,和连更是勃然大怒,将手里酒樽掷了出去,大叫道,“来人!给我把这人砍了!”

众人也纷纷大怒,拔出了刀,待看清了来人面目时,又乖巧的将刀放回。

来人,正是哈尔营大首领,响彻草原的老勇士丘力沃!

丘力沃吹着胡子,怒吼道,“可汗!是你令各个部落首领率各自部众去四处攻陷县城的?为何不通知我!”

“你!!”和连气得小脸通红,瞪着丘力沃,伸手放在了刀柄上,却又放下,他知道,这是他父汗最看重的勇士,德高望重,得罪不起,于是只能饮恨,强颜欢笑道,“叔叔何必生气,我们战胜了汉人军队,自然要犒劳兄弟部落,这有什么错吗?如果叔叔也想要分胜利品,尽管去取,我相信他们会让给您的。”

“闭嘴!”丘力沃也不消气,咬牙切齿道,“可汗,我原本只以为你是怕老可汗其余兄长嫉妒你,你才装蠢躲过兄长们的注意,可我没想到你是真的蠢!我们有将近二十万众不假,可这都是从王庭里联合的各大部落!我们都聚在一起时,就算大家都不听号令,自然也能靠着人多冲垮汉人部队!可是如今胜了,更应该抱成一团,防备汉人反击突袭,没想到你却早早对他们许以赏赐,如今他们的眼里只有战利品,哪里还有你这个可汗的命令?如果汉人反击,我们该怎么办,你想过吗?啊?”

“不可能!我们有五万兵马在晋阳,谁能动我们!”

“你还记得丘力冉吗?”

“记得啊,不是叔叔的儿子嘛?”

“他死了,死在了五原郡。”

同时,武都城,迎来了他们的主心骨。

吕布半路听闻鲜卑大举入境,立马改为水道,沿着浑河乘舟,一路折腾,才安然无恙的回到武都,这浑河时宽时窄,大船不得过,幸亏,吕布是小舟,倒也无妨。

当吕布领着一行车架,来到武都城门前时,守城小吏几乎看清吕布脸庞的同时,立即开门。

还没等吕布踏进城门,丁原等人就将吕布堵在了城门前。

火把升起,犹如白昼。

借着火光,吕布看清了众人。

丁原站在最前面,双手捧着一尊印绶,高举过头顶,双膝一曲,跪在地面。他的身后,一群人分左右站立,左侧是以张辽为首,高顺魏续宋宪曹性侯成等武将,右侧是以贾诩为首,荀彧陈登沮授,共四大文士。吕布麾下文武,都面带愤慨之色,看向吕布。

“丁公,这是为何?快快请起!”吕布皱眉不解,连忙去扶丁原。

“请奉先就任并州刺史,领武都精锐之师,为并州百万乡党,讨个公道!!”丁原哽咽,红着眼眶纵声大呼。

“并州太原,西河,云中,上党,定襄,朔方,雁门七郡,尽数鲜卑之手,百姓受难,死伤惨重,狼骑营时刻待命!请主公出兵!!”张辽低沉有力,拱手道。

“并州危机,洛阳军都在抵御西凉叛逆,洛阳空虚,鲜卑若再起兵,一举可突入洛阳,天下危矣,臣荀彧,请主公出兵,扶大厦与将顷。”荀彧深深一拜,恭谨道。

半个月前,荀彧等人就随贾诩到了武都,倒也没有遇到兵灾之乱,只是如雪纷飞的情报却看了太多,光是看情报,就令荀彧这个乱世君子对鲜卑大军,起了杀意。

“请主公出兵!”

一众文武,齐声大喝。

这时,车架上,一夜颠簸未眠的郭嘉也下来,明眸深邃,深深一拜道,“臣郭嘉,请主公出兵。”

在这危乱之际,自称为臣的逆乱之言,却也不为众人重视,所有人,只关心吕布的回答。

与此同时,城门不知何时,站满了武都百姓,无数双充满希冀的眼神,落在了吕布的身上。

其实鲜卑是无根之萍,就算吕布不出手,也会有其他的东汉名将出手,譬如皇甫嵩、朱儁。可到了今日,突然被这么多人寄以厚望,吕布,自然当仁不让!

“这刺史一职,布却之不恭。”吕布一脸正色,接过印绶,高高举起,扬声道,“全军听令!整备待发!”

唰!

不远处,亮起火光,狼骑营,陷阵营,虎骑营,纷纷披甲上马。

众将士与文武官员,纷纷齐声应诺,声势震天!

早有亲卫,为吕布牵来马匹,抬来方天画戟,又有府中侍女,为吕布穿戴战甲披挂。

“杜曦怎的不在?”抽得空,吕布四顾询问道。

“杜文然听闻鲜卑打进了晋阳,其父尚在晋阳为官,急得口吐鲜血,至今未醒。”丁原神情紧张道,“奉先,敌势重大,不可儿戏,我这一个月来,收拢了三万败军,都屯在此地三里,奉先持刺史印绶,就可以调用。”

“多谢丁公,让文然安心养身体,告诉文然,杜公的仇,自有布替他来讨。”有了援军,吕布更是不慌,顶盔掼甲,他翻身上马,扬戟道,“荀彧,我令你暂为并州别架,坐镇武都,负责军粮运输,不得有误!军粮若有不济,请城中百姓借与布一用,待日后,必当如数奉还!”

“遵命!”荀彧淡然拱手道。

在场的四位,都是历史上,曹魏的翘楚谋士,其才智,其谋略,堪比古之张良萧何。

“大战在即,敢问四位,有何良策?”吕布的目光,看向了聚在一起的四位谋士。

荀彧原本儒雅的面容陡然一变,神情肃然,目光凛冽,拱手朗声道。“请主公,临于堂正之师,与鲜卑大军与晋阳一战而下,怖武胡狄,威震天下!”

“好!好一个临于堂正之师!”郭嘉抚掌大笑道,“正是这理,要让那些胡虏知道,就算不用阴谋诡计,就算不千里突袭,我军亦可大胜!值此江河动荡,边夷狼顾,正当堂而胜之,震慑宵小!”

“请主公,临于堂正之师!”陈登与沮授齐声道。

“好!”吕布闻言振奋,扬声道,“张辽何在?”

远处军阵之中,张辽横刀立马,沉稳应诺。

“我令你引本部三千兵马,再加上旗营,沮授为随军军师,魏续侯成为部将,你等同心协力,我给你们十五天时间,沿途北上,收复云中、朔方、定襄、雁门四郡!安定抚民,若有鲜卑,先杀后降。我在晋阳城下等你们!”

“喏!”张辽轰然应诺,神情慨然,领着三千狼骑营并旗营,徐徐而出。

“宋宪何在?”

宋宪全身贯甲,挺马而出,相较之前,显得更加沉稳。“末将在!”

“你领本部两千兵马,贾诩为军师,我也给你们十五天时间,西去收复西河郡,再经龙门口,借弘农郡之路,奇袭上党郡!西河郡地势险峻,大多为山野之民,有些凶悍……你初次为主将,凡事要多听文和意见,懂吗?”

对于宋宪,吕布还是有些忧心,西河郡离得远,翻山涉水,故而只给了他一个郡,这样宋宪收复起来也方便。

见了吕布眼中的担忧,宋宪心头一热,振奋道。“主公放心,定不辜负主公期望!”

“好,我在晋阳城下等你,去吧。”

“喏!虎骑营,扬旗,起兵!”一声令下,宋宪领着虎骑营退场。

“曹性,侯成,你二人领两千厢兵,负责押运军粮。”

“喏!”

“丁公,云中的三万兵马,就由你继续率领!”

“郭嘉,我令你为军师祭酒,随军出征!陈登,你也随军出征!”

“遵命!”郭嘉面容一肃,双眸中,一缕精光掠过。

“喏。”初次面对如此阵仗,陈登却不慌不忙,从容应诺。

“其余将官,各司其职,布自领鲜卑营为前驱,丁公领云中大军押后,即刻启程!”

一番有条不紊的军令下达,武都城操练经年的战争机器,正缓缓地拨动着齿轮。

一杆巍峨的吕字纛旗,高高竖起。

被杀散了胆的鲜卑人,在吕布的虎威下安安分分,正作为前驱,去往同族相残的路上。

像这种驱使胡虏打胡虏的战役,并非第一次,也绝非最后一次。

吕布,终于在这东汉末年,打响了属于他首次意义上,真正的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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