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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前得几天，姜女士每天都要帮李女士忙年，姥姥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也要去轮流照顾姥姥几天。
我是个没有爷爷奶奶的人。
爷爷在我四岁那年就去世了。
迄今为止，关于爷爷的场景只有三个。
第一个是爷爷要急着去上班，他在院子里的槐树下帮我从怀中放了下来，我抱着他不让他走。
第二个是他坐在沙发上给我剥瓜子，他剥了很多，放到我的手上，叮嘱我不要一次吃太多，邪恶的小姜佚同志一口就吃掉了。
还在为自己无聊的恶作剧沾沾自喜。
第三个是我在爷爷的病床前蹦蹦跳跳。我告诉他等我长大我蹦到的那么高的时候，要把全世界的好吃的都给爷爷买来。
那时候的CCTV在播一个喜之郎的体操广告。
我还记得那句台词。
“爷爷奶奶可高兴了。”
可最后，爷爷也还是因为肺癌晚期去世了。
爷爷去世时，父母第一次闹离婚，姑姑来姥姥家接我的那个下午，小小的姜女士好想知道了既定的事实。
“姑姑，我爷爷怎么没有来？”
“他今天没有办法来了。”
现在的我不知道当时的我对死亡有没有概念，但从那以后，我的记忆里再也没有“爷爷”了。
奶奶去世的时候，我十三岁。
但对她的记忆，停留在八岁。八岁以后一直到十四岁，姜女士的生活里并没有人来担任父亲和奶奶的角色。
那时候妈妈已经和爸爸离婚，但恨意一直从未消散。
法院把我的抚养权给了我妈妈，直到十四岁，我一面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们。
十四岁看到爸爸的那个上午，我看着爷爷奶奶破败的院子，卯足了劲满心欢喜的问道∶“我奶奶呢？”
哪怕告诉我，她在医院呢，也好。
可是没有。
可是我答应你们的，等到我长到我可以蹦到的那么高的时候，就给你们买全世界的好吃的。
现在我比那时候蹦的还高呢，我什么时候才能给你们买全世界的好吃的。
小的时候，我特别喜欢吃甜甜圈，奶奶总会背着我爸和我妈偷偷给我买，我每次问奶奶∶
“奶奶你吃吗？”
她总会说她不吃。
她怕我不够吃。
奶奶，您孙女可从小就是小机灵鬼呢！
我可以买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甜甜圈，剥很多很多瓜子，跳的很高很高。
真的，你们要相信我。
我从小就是个特别懦弱的小孩，总是被邻居家的小孩欺负，那时候奶奶总会弓着背拿着杆子去吓唬那群小孩。
我每次都像打了胜仗一样开心。
奶奶弓着的背是我见过的最温暖的背。
后来一个人孤身在外的我学会了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被人护短的感觉，我也再也没有感觉到了。
爷爷奶奶，如果我拿起你们给我买的电话玩具给你们打电话，你们应该会听到的吧。
新年快乐，爷爷奶奶。
我给你们买了很多好吃的。
新年快乐，万事胜意。
姥姥也要健康长寿。
从坟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离着除夕夜还有两天。
我打开手机，里面有吴满风的未接来电。
我拨了回去。
“姐姐，我到机场了，我已经打上车往你那走了。”
“你怎么今天就来了，不是明天吗？”
“我一个人在家太无聊了，所以只好来找你玩。”
“你感冒好点了吗？”
“差不多快好了，姐姐，我开始走了，晚上我们一起出来玩吧。今晚这儿有烟花。”
“我想和你一起看。”
我想和你一起看。
我也是。
《扶桑》中有句话是∶“他跑了三十里的马，让海风吹硬了脸，只为了来这里看一眼你空空的窗，空与不空，全是他自己的事。”
可在我这，对你，没有空窗。
他好像真的很喜欢穿风衣，他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在路灯地下，低着头，好像是在发呆。
他瘦了。
“229。”怕是我现在喊一句吴满风，明日头条就名花有主了。
他抬起头来，舒展了眉头，笑了起来。
我朝他跑了过去。
以前我看过一个很可爱的段子。
你朝我本来，你走一步，剩下的六十六步我走。
为什么不是九十九步？
因为三步并作两步走。
他也朝我跑了过来。
即便是冬天，有他，就是春天了吧。
我抱住了他，他也抱住了我。
“口是心非，还说不想见我。我就说我吴满风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是个极富魅力的男子，怎么连你个小女子都勾不住。”
“你是不是最近过得太滋润了，活着不好吗？”
“略略略。”
“你瘦了。”
“嗯。”
“好好照顾自己，马上都22了，能不能像个大人。”
“报告领导，保证完成任务。”
“就这样再抱一会吧。”
无论山高水长，长路漫漫，道阻且跻，这世上，一定会有人，为你而来。
“烟花哎，妈妈快看。”旁边有个小孩子在说。
我松开了他。
“小时候总期盼着看烟花，觉得它就像CCTV10的流星。后长大了，已经没有对烟花新奇的感觉，才发现，成人的世界里，是谁陪你看烟花才重要。”
“成人的世界是现在，但我还想去你小孩子的世界。”他看着我，说。
“有空一起去看星星吧。高三的时候，我每次特别不开心都会爬到顶楼上看星星，星际爆炸以后，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元素，所以本质上，我们是星辰组成的，我每次这样想，再看看天空，就会开心一点点了。”
“高考之前，我给你写过一封信，那时候我就中二的觉得，你或许会是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吧，高考搬书的时候弄丢了，我实在想不起来我都说了些什么话，我只记得一句‘我抬起头来的时候，我总觉得我属于那些星星里面中的一个，熠熠生辉着，而你也属于如星星般熠熠的舞台。’”
“谢谢你。”他从背后抱紧了我，头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的手机就是在这里被偷的。不许笑。”
我刚说完，刚才那个孩子的妈妈就开始喊∶“小偷啊!”
我反应总是慢半拍，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吴满风同志已经松开我追起了前面那个小偷打扮的人。
“做好人好事可以啊，可你这样真的会登上明天的头条的，哥，你是公众人物啊!哥。”
我站在原地直跺脚，一方面害怕那个小偷不小心伤到他，又担心会有人认出他来造成不好的影响。
不过，我还是小瞧了吴满风同志的战斗力和反应力。
等我再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带上了口罩。手底下押着刚才那个小偷。
小偷被治得服服帖帖。
他把包递给了刚才那位妈妈，那位妈妈连连感谢，拉着我的手说∶“你男朋友太好了，你要享福了。”
这还用说，明摆的好吗？
我转眼就被自己飘飘然的口气给吓到了。
你变了，变得越来越飘了。
人群中有几个男人替吴满风制服了那个小偷。
他朝我走了过来。
我直觉他可能会受了伤，虽然我不应该这么对他没信心。
他的手在故意背在身后，这让我愈发确信。
“把手伸出来。”他的手还在往后缩。
“伸出来。”
他就像犯了错的小孩子，颤颤巍巍地把手伸了出来。手掌上果然被划了一道口子，伤口还在不停的往外渗血。
“去，去医院，先包扎一下，再打一针破伤风。”
他低下头，在我后面跟着。
他真的就像个小鹿一样，哪里都像小鹿，眼睛像小鹿，鼻子像小鹿，嘴巴像小鹿。
也如小鹿一般的单纯可爱。
“下次小心一点，不要再被伤到了。”
“姐姐，我下次真的会小心的，你不要生气了。”
“我没生气。”
“那你笑一个。”说完他就拿起没受伤的那只手努我的嘴。
我还给了他一个虚假的笑容。
“哼。”
你要小心一点，姐姐我可不能经常保护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