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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半之后,夏国境内,接近黄昏。

骑着青驴,背负长剑的阿米兰,任青驴晃晃悠悠的驮着自已,微闭着双目,又熟练的从腰间摘了酒囊。

闭着眼睛灌了两口烈酒,酒入胸腹,如燃烧着一团火焰。

驴是头青色的叫驴,剑是把千年古树芯削制的木剑,都得自坐望之山。

那一场变故之后,阿米兰百般寻找凶手,又给江湖之上发了巨额的悬赏令,可是都如泥牛如海。

没有一人知道那场变故是谁做下的!

西凉毒门和阿家传世了几百年,一夜之间,便归于虚无,似乎在江湖之上也不过是一朵小小的浪花。

遍寻无果,唯一可能的琉璃仙子又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悲凄和怨气满身的阿米兰便在落日山谷中枯坐着。

这一坐便是三个月。

三个月里,落日山谷中早已少了几株老药的母株,却是多了许多的新坟。

只是新坟之中,却没有药老和司云的尸体。

两人如同在中秋月圆的当晚,凭空的消失了。虽然阿米兰也怀疑过两人就是凶手,或者至少也是帮凶。

可是真如此的话,世间何其险恶?

让阿米兰又不禁想到老棍儿似真似假的入世三则,只觉得人生幻梦,如今才似大梦方觉,何其哀伤?

哦——啊!哦——啊!

青驴嘶叫了几声,不知是喜是悲。

“少侠,你就是饶了小的狗命吧?小的真的不知道琉璃仙子身在何处?一周前确实有人自称琉璃仙子,出现在勾栏妓馆。

可是小的只是个拐人的龟奴而已,如何知道大人物的事情?你就饶了小的吧?“

却是青驴身侧倒吊着一个猥琐的汉子,已经脸色涨红,鼻涕眼泪儿齐流,声声嘶厉,正在苦苦的哀嚎。

阿米兰状若未闻,又灌了两口酒,这才睁开了双眼。只见阿米兰双眼如电,本是清澈的眼神,此时已是血红一片。

朝着路边的荒草处看了两眼才说:“朋友?跟了一天了,草丛里蚊虫甚多,不如出来喝两杯?“

草丛里寂静无声。

只有青驴又嘶叫了两声,哦啊哦啊之声传出去很远,回荡在冷清蜿蜒的山道之间。

这条山道是夏国去到天启国的小路,夏国在西凉国西南,和中原的天启国成三角之势。往常时这条小路上倒是客商行人颇多,穿流如织,四周风景更是奇佳。

只是临近傍晚之时人却不多,只有薄薄的山雾在微风里缭绕。

日头温暖,山间小兽嘶呜。

阿米兰“信驴由缰”,任着青驴胡乱的走着,纵使青驴停下驻足或是被路边的野花吸引,他也不管。

只是抽出了木剑,随手的挽了个剑花,又心想着:“药十二?虽然不知道你是真是假,是人是鬼,倒是谢了你的无名剑法了“

青驴走着走着便驻足不前,所见的却是一个山路拐角处的山涧,便支楞着两只长长的耳朵听山涧处淙淙溪水的呜响。

“少侠,你就饶了我吧?我招,我都招了,……“

“晚了~“

只见阿米兰随手一挥,木剑之上似有剑茫闪烁,本是倒吊在青驴身侧龟奴的一颗大好头颅便滚落至溪涧深处。

腔子里的血箭喷出去老远,青驴又侧了侧身子,貌似十分的嫌弃,那倒吊着的半截尸体便随之滚落。

溪涧里溅起血花。

青驴欢快的嘶叫了两声,似乎对自己的表现很是满意,倒像是惯常如此。

拍了拍青驴脖子,阿米兰说:“老驴,倒是也难为了你,和我一起做些腌臜事情,只是啊,先前有长辈倒是说过,杀一可死,杀百成圣。

这世间之人救之不尽,又杀之不尽,你我主仆倒是要到那繁华里去,听说啊,天启国里到处都是可杀之人“

“踏踏踏,踏踏踏“

却是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前路处传来,三骑行如风,小路上烟尘四起,没得让阿米兰皱了皱眉头。

三骑之上,三个威武的汉子皆穿着稍有些破败的铠甲,其中一人高声道:“弄他娘,西凉蕞儿小国也敢侵犯我等大夏,真是找死而已“

“那可不是?不过没有西凉胆肥,你我兄弟怕是要老死乡间了,那里有再次建功立业的机会?“

“两位哥哥就是废话颇多,快些个赶路,弄他娘的,去的晚了,军中怕是没有好位置了,一群小娃娃懂个鸡儿的打仗?“

“咦!这驴倒是不错,杀了就酒刚好!“

“走走走,不要横生事端!“

“……“

也是三人运气好,没有真的打老驴的主意,不然溪涧里怕不是又多了三具尸体。如今的阿米兰,虽不说今非昔比,可也已是洞府境初期的修为。

蛟龙劲也练到了第四个势子,又白得了一套无名的剑法。

自一年多前离开落日山谷至今,阿米兰便四处游走,或医或毒或救人或杀人,满腔的仇恨也已被他藏在心底深处。

只是所历越多,便觉得大仇越难得报。一是自己还是太弱了,江湖里的高手不知凡几;一是中秋夜时做下那场大案的人,留下的线索也确实太少。

如今唯一相关的,便只有一个琉璃仙子,可是阿米兰已寻着“琉璃仙子”的线索追了一年余,倒是杀死了几个假的仙子。

那晚给他“锦盒”,又说三日后再登门的琉璃仙子,却似没有一丝的痕迹。

只是手里的“木盒子”,这几日他才得知,所用之木乃是天启国某处所独有。

“哦——啊!哦——啊!”

老驴似乎对三骑有所不满,便又嘶叫了几声。

山涧里夕阳垂落,残阳如血。

“夯货,再傻叫天黑之前可就到不了前方的小镇了。”用木剑轻轻拍了拍青驴屁股,阿米兰面无表情。

便又自行李中掏出了一个幌子,却是一个儿臂粗的木棍之上挑着的一块破布,破布之上,一面写了个医字,一面写了个药字。

微微笑了笑,阿米兰虽心中凄苦,可是血红的眼神却又十分的坚毅,心中想着:“阿家纵使只有我一人,可是这传家的手艺也不能丢了。

当年的第一代,可不就是如此走街串巷起的家吗?“

又一想:“不不不,怎么说只有我一人呢?还有个失了连络的大哥,和落日山谷里不愿再去他处只想守着那些枯骨的苏尼”

药老和司云?就权当做已经死了吧!

正自想着,刚慢悠悠的前行,从后方却是行来两辆马车,一辆马车上装着行李物什,另一辆马车上却是传来轻咳之声。

马车匆匆,速度飞快。

“让让!让让!行个好,让个路,我家公子有恙,让让!让让!”

前方赶车的车夫虽貌似谦恭,可车速丝毫不慢,倒是后头的一辆马车里,一个丫鬟状的小姑娘挑开了车帘。

又看了阿米兰两眼,当看到那个破败的幌子时却是愣怔了片刻,又关了车帘。

阿米兰对此视若无睹。

可才行了没多远,便见着刚才匆匆而过的两辆马车便停在了前方,小丫鬟更是慌张的拿眼四顾。

见着了阿米兰便说:“这位公子,你可是那行脚的游医,我家公子有恙,还望你能出手相救。

定不让公子空手便是,还望公子行行好!“

旁边赶车的大汉状若不屑,说道:“游医而已,能有什么本事?我看还是到前方小镇里来的稳妥”

小丫鬟那里肯理大汉,只是额头见汗,急切切又慌里慌张,不住的说好听的话。

“游医不假,可我不仅行医,更是卖药。你看我的幌子上,一面是医,一面却是药”

阿米兰思索了片刻,便如此说道。

那赶车的大汉却是有些不耐烦,说道:“那你到底是行医还是卖药?年轻人可不能张口便要唬人。

爷爷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这样的浑人,一年里阿米里没见着一千也见着了八百,倒是摇摇头说:“江湖药店,童叟无欺。

卖药为主,顺手救人,救死救活,那可怨不得我!“

天色渐渐的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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