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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露白已走入了蜃楼之内。
是一片吊着半分生机的绿洲，绿洲中央是一圈大湖。湖面颜色是金黄色，散发着照人的光彩。如若走进了些，便会发现湖里边是一层透明的琉璃，琉璃里边放置着各种金银珠宝，耀眼夺目。
是的，这蜃影中的一切，都是他的宝藏，他历尽了千辛万苦所窃来的宝藏，为她窃来的宝藏。
但段露白现在已无意染指这些宝藏，而是从湖面上翩翩而过，如白鹤划过云端般平缓。到了湖正中时，他猛然一跃，沉入了水中。
水中竟是一座寝宫，用琉璃水晶隔绝开了水源与内部，构建了一处水中的居所。
这里不仅仅是居所，还葬着一位人。
昔日峨眉派凝字辈大弟子，李凝雨。那个当初被江湖上称作“回春手、琼妃剑”的女子。
段露白十八岁那年，天下问剑大会召开，天赋异禀的他仅持一把自铁匠铺中随意挑选的一把铁剑，一路杀至最后一战，只要胜了这最后一战，他就是天下用剑第一人。
但事出无常，他因数月前在一酒庄宴会上醉酒，酒后神智不清，屡出狂言妄语，暗讽在宴上的各个江湖人，其中不缺乏某些大门派的年轻子弟，少年嫉仇心切，自此埋下祸根。
问剑大会决赛前一天，他遭到了几个小门派联合追杀，虽他天赋异禀，但终寡不敌众，身上落满了伤痕。
当逃至末路时，内力所剩无几的段露白已然绝望，也没有一丝力气去催动轻功，只得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渐渐逼近自己，给自己一个痛快。
可等来的不是死，而是一道悄无声息地的绿色剑芒，与将要落在自己头上的刀剑碰撞，掠出了阵阵火星，倾尽万丈。
从一旁走出的，是一位面前隔着轻纱，外穿着粉绸衣，内着峨眉派高层弟子服饰的出尘女子。
她救了他，为他挡下了千刀万刃，他问及她为什么要救他时，她淡淡地回答，犹如她本人一样，如云风那般淡然。
“我只想在明日，与你公公正正打一场！”
这时，段露白才知道这个女子是他明日的对手。
之后发生了什么段露白也忘了，他一直在欣赏着女子的容貌，在焰火前，在轻纱后，他无法看得仔细，但他当下就觉得，是一位美人。
一时辰后，他的伤痛全好了，她也在黑夜里悄无声息地离开，正如一时辰前，她悄无声息地来。
第二日。
左顾右盼，总算看到了她，便抬手指向那人，朝一旁的剑客问道
“回春手、琼妃剑，那可是李凝雨啊，峨眉派大弟子，还是峨眉掌门慕思量的关门弟子，你竟连她都不认识？”剑客惊诧道，眼神犹如在看一个白痴。
剑术高超，医术精湛，常日面纱予人朦朦之感，这就是李凝雨。她可是多少江湖年轻少侠暗慕的仙侣啊，可人人皆知，唯独段露白不知。不过也是，他对于武学的浸淫程度，已远超常人，七情六欲于他而言，乃是身外之物。
但自昨晚起，被他抛弃的七情六欲好像又回来了。
“认识了，认识的。”段露白口头敷衍着，眼神却发直，一刻也没从李凝雨身上离开。
原来她是“回春手”啊，这可是峨眉派代代相传的一个称号，其重要程度不亚于掌门之位。江湖传闻，只要被传了这个名号的人，医术必然绝世无双。
入场的鼓声咚咚作响，震彻云霄。段露白正如同江湖上所称赞他的那般，如同一只在云中遨游的白鹤，几经翩飞，落入了擂台上。正想要看向对手时，却看见了一抹指着自己的碧绿色剑锋。
“出招吧。”李凝雨语调很淡，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隔着轻轻的纱帘，伴着一阵馨香浮沉。
段露白却早已无心恋战了，情史空白的他看着李凝雨，眼神有些发亮，就如同以前的他看到了哪本武学一样。
李凝雨面对着段露白略带亵意的目光，微微皱眉，淡淡道：“请拔剑。”
“姑娘何必这么不解风情，天气正好，倒不如谈论一些风月之事，或者去……秦淮河上小饮几杯？。”沉吟半晌，段露白腆着脸笑道。
此言一出，座下哗然一片。骂声呼声惊怒声不绝于耳。
原因有二。一，在众人眼里是个武痴、正经八百的段露白，竟在此盛大场合道出如此败坏气氛的话。二，在李凝雨面前说这些话，无异于……寻衅。
至于骂声，则是那些李凝雨的爱慕者骂的。
李凝雨听言，抬头淡淡地看了眼灰蒙的欲雨天。随即才反应过来，朝段露白淡淡道：“做甚？”
“不作甚，昨日承蒙相救，想以身相许。”
“……”未答，李凝雨朝他掠来。
二人对过几十招，却不分胜负，段露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略微处于下风。
正酣，段露白却微微假意卖了个破绽，引得李凝雨寻得空当，朝他刺来。可就在李凝雨快接近他的一刹那，段露白一手探云，撤下了李凝雨脸上的轻纱。
此刻，男侠客屏住呼吸心跳加快，女侠客就愧疚难当无地自容，整个华山之顶静默无言，只听得见些许乌鸦的叫声。
这是何等美丽的女子啊。
江湖其实一直有传言，峨眉派大弟子为何终日以轻纱掩面。不知从哪个好事者那开始传，一传十十传百，传成了李凝雨为了遮掩脸上的疤痕。
谁能想到，李凝雨戴着轻纱是为了遮掩住那绝世的容颜，遮住那不似凡间的美。
当下，在场的虽每个人心中想法不一，但有一点，他们心中已有了共同的答案——江湖上“第一美人”的称号，怕是要易主了。
之前的“第一美人”名号得主，来自姑苏柳家。她坐在重重的柳幕里看着擂台上这一切，注意到了周围人的目光，叹了口气。叹气中带着无奈，更多的是不甘与颓唐。
李凝雨被揭下了面纱，一时愣在了那里，感受着周围的目光。
也正是李凝雨的发愣，令段露白大饱眼福，将她的容颜牢牢记住后，便腾云而起，如白鹤过塘消匿于天空中。
同时，撇下了一句话。
“我认输啦。天下第一剑客，就是这位美人的啦。”
李凝雨这才反应过来，怒道：“你！”
说完之后，化为一道流光，紧随那只白鹤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