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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平的印象里，方少难是个有趣的人。
尽管跟着商队行商，大家都随意得很，他还是带着发髻。
这里的人喜欢留长发，如果太长了拿刀一割就好。
为了随大流，李平也是如此。
正是因为如此，当他首次见到方少难时，还以为他是这个商队里负责掌簿的，或是十分有地位的人。
后来，他才知晓那支发髻是方少难的妹妹送的，故其十分珍重。
尽管与其为商队忙前跑后的身份不符，经常遭人拿此消遣，却从没见他摘下来过。
可此时，他却是披头散发，那根发髻也不见了。
“少难？”
又唤了几句，对方挣扎了下，还是没能睁开眼皮。
“他撑不了多久的。体内的阳气应该都被取走化入这水中了，如果离开这水，只会走得更快。”
“没有办法？”
“以你们这边的灵气情况，一点可能都没有。能救他的极阳之物，或是修有极阳功法的高人，也还在那洪荒中。”
见李平脸色不佳，狐妖又说道。
“我记得这人，当初马车上就是他来探查的吧。你如果为他感到不值，那倒不必。在洪荒中，多少族里的大能，也包括你们人族的英雄豪杰，都在混乱中枉死。就算他今天活下来，就算得到我们的庇护，也活不了多久的。”
“最起码，他现在走，也不用经历那么多的恐惧和痛苦，也算是一种幸运了。”
李平知道她的意思，从某一方面来说，这的确没错。
方少难并不是个谨慎、果断的人，跟这里的许多人一样，都是一个普通人，只不过跟他走得近而已。
他起身，但下一刻却又突然止住身形，只因方少难好像醒了。
“李兄？”声音轻轻的。
他还是没有睁开眼，好像只剩有开口说话的半分力气。
另外半分用作费力地昂头，以免把水吞入。
“是我。你——”
李平迟疑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刻，竟突然希望对方不要恐惧、不要害怕，不要挣扎。
更不要哀求他做什么，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离开便好。
他又反应过来，这一想法是多么卑劣。
只因他不想体验对方的痛苦，更不想听对方撕心裂肺地哭嚎，而后还要接受自己的束手无策。
他没有面对过这种事。
“我活不了多久了，对吧。”
可能是听到了他们的交谈，又或是察觉到自身的不对劲，方少难说出了真相。
且以十分寻常的语气诉说着。
似乎，只有李平才无法释怀。
“嗯。”
他突然把握不住状况，猜不到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
“可惜了——”他顿了下，把李平的心也勾了过去。
“这些年，我存了些钱，我家里人，还在梁山村那边——等着，咳，你能帮我吗？”
方少难可能是想要笑一下，但面露的却是痛苦之色。
“可以，我会送到的。”
他缓了一下，又在思考什么。
“之前，我问你要去比武，那事你别——记着。这里的事——”方少难的声音越来越低，“可能，跟他们脱不了干系，能躲就躲。”
“能躲就躲”
情绪突然有些强烈，突然卷涌上心头，直让李平不知说什么。
但见对方又要睡去，他又十分惶恐，赶紧吐话。
“这段时间，你对我照顾颇多，我欠你的。”
“该处理的，我会帮你处理，安顿好你的家人。”
“你，安心走吧。”
方少难发出一连串让人心哀的咳嗽。
其中又好像伴随着笑声。
直到他不再咳嗽，嘴角也慢慢垮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