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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入宫。

王延昭袖口中藏着一封弹章,这是他连夜写的。

父亲将他养大成人,不如三个哥哥有本事,唯独能报答的,就是替父亲讨个公道。

一顶巨大的孔明灯,在东宫中膨胀起来,它与夜色完全融为一体,宛若无形。

谷大用欣喜道:“快了殿下,殿下真聪明,竟然做出了夜行的孔明天灯。”

正在这时,朱厚照小声地问:“谷伴伴,何时能飞?”

东宫的禁卫们捂嘴打了个盹,微微眯着眼睛,小憩一会儿。

深更半夜,宫里静悄悄的,大半宫殿都已熄灯。

夜里,丑时。

可是一连半个月过去,朱厚照竟真的不跑,还呆在东宫里,奇怪的是,竟也不闹。

他自然不相信朱厚照的话。

牟斌暗啐一口,上次他差点命陨九边。

“臣也是奉命行事!”

朱厚照却不慌不忙,笑嘻嘻道:“本宫这次不跑,你们不用防着本宫。”

东宫的大门,挂上一把十几斤重的铜锁。

严密程度,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半个时辰后,锦衣卫、金吾卫、羽林卫将东宫围起来,十步一哨。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严卿家所言有理!”

大明与鞑靼兵戎相见,近百年来,难以分出胜负,此次,对朝廷异常重要。

不过,太子殿下确实值得如此!

李东阳嘴角微微抖了抖,你是看守朝廷重犯吧?

严成锦仔细想了想,道:“还是不可掉以轻心,当派金吾卫、羽林卫、锦衣卫接连看守,锁住东宫大门,直至王守仁凯旋!”

话音一落,弘治皇帝紧张的神色,才渐渐舒缓开来。

刘来气喘吁吁:“陛下,殿下还在东宫。”

奉天殿外的广庭,一道人影三步并作两步,朝殿门跑来。

萧敬忙道:“方才还在东宫呢,奴婢这就派人去看看。”

李东阳等人神色各异,太子殿下喜爱弓马,行事从不顾及大局。

刘健紧张的心跳,宛如擂鼓般,砰砰地响个不停。

弘治皇帝目光微微一凝,看向旁边的萧敬。

“方才,太子兑换了三万两银票,臣猜测,殿下想逃出宫,特来禀报。”

“严卿家何事如此匆忙?”

弘治皇帝和刘健几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严成锦身上。

很快,严成锦走进大殿中。

这时,小太监走进来禀报:“陛下,严大人说有紧急的要事求见。”

河面的宽度确定,接下来就是修桥了。

曾鉴躬身道:“谢丕督修的扬州大桥,已开始筑基。”

短短三月,大运河的扬州河段,修缮完成。

弘治皇帝翻看兵部呈上的疏奏,安南布政使司遣送十万人,前往修整大运河。

奉天殿,

严成锦拿出跑圈的三成速度,提着衣摆,冲到奉天殿。

十万火急!

“你去东宫,看看殿下还在不在,立即来奉天殿禀报,我去见陛下!”

严成锦连忙站起身来,扣上官帽。

若达延汗被王守仁击溃了,朱厚照存的银子就没有意义了,他聪明过人,应该也知道这一点!

这厮存银子就是为了打仗。

朱厚照要银子,该不会又想溜去九边打仗吧?

严成锦刚合上疏奏,便见刘来走进来禀报:“太子殿下方才换了三万两银票。”

王延昭愣愣地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是个人才?直到郑乾碰了碰他的胳膊,才微微躬身,走出去。

写得真烂,丝毫无可圈可点之处,难怪会落榜。

严成锦低下头,翻看王延昭写的弹章。

“本官从不说谎,你应当知道刘来,若想青云直上,本官可替你谏言一次,你想想吧,下去。”

王延昭自是不相信,躬身道:“严大人心中不快,直说便是,何必冷嘲热讽。”

自从秋闱落榜,连府上的下人,都敢对他冷眼,还没有人说他是人才呢。

可严成锦却说,他是个人才。

他刚弹劾严成锦,还以为会被斥责一顿,随后,遭到针对。

王延昭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严成锦继续道:“本官是东阁大学士,你区区从七品的中书舍人,敢拦御驾弹劾本官,是个人才!”

王延昭憋红了脸,显然听不懂。

被问了这句话的人,如今都不在京城了。

郑乾怔住了。

严成锦微微抬头,认真的看着王延昭。

“你的梦想是什么?”

王延昭心中一惊,唯恐是严成锦要报复自己:“是下官弹劾了你,与我父亲无关。”

“你弹劾本官?”

郑乾走进值房中,身后跟着畏畏缩缩的王延昭。

“严大人,王延昭来了。”

可却只有大儿子成才,其余全是蒙受王鏊的恩荫,在朝中混一份差事。

王鏊是帝师,在朝中极好面子。

“王延昭真是学渣,竟考到王鏊都不好意思让他再报名了。”

王鏊的第四子,正是中书舍人。

严成锦拿出王鏊的宗卷,方才弹劾他那人的官服,是中书舍人。

都察院,值房中,

王鏊气势汹汹地回到府中,将王延昭唤来:“你还敢拦驾弹劾,所幸,陛下开恩,你可知险些酿成多大祸端!”

王府,下了值,

王延昭无力倒在地上,难道真是父亲错了?

牟斌走上前一步:“锦衣卫日夜盯着此子,都找不出来罪状,更遑论你区区中书舍人。”

王延昭目光涣散,他不怕下狱,陛下竟也认为严成锦是清流。

“念在王卿家的份上,朕暂且宽恕你一次。”

“陛下,这是王大人的儿子。”萧敬忙道。

王延昭懵了,脑中一片空白。

弘治皇帝将疏奏丢在地上,怒目圆瞪:“朕可治你污蔑重臣之罪!”

“一派胡言!”

这封弹章中,从谄媚太子开始,列罪严成锦如何凭良乡商会赚银子,以及结党营私。

王延昭低着头,心中窃喜。

但严成锦勾结朝官?便拿起疏奏,翻阅了几页。

弘治皇帝脚步慢慢停下,微微眯着眼睛,本不想理会。

王延昭跪伏在地上:“臣王延昭,要弹劾内阁严成锦,勾结重臣,堵塞言路!”

一刻钟后,看见一道穿着金黄色亵衣的人影,缓缓朝这边跑来,身后跟着一群太监和宫娥。

天色蒙蒙亮,百官还没入宫。

王延昭听明白了萧敬的意思,忙跑去午门广庭,陛下每日都会在这里跑圈。

“咱不能帮你,陛下要去操练,咱得跟着,让开。”

萧敬不敢去接,严成锦记仇得很,说不定哪天太子登基,就给他办了。

“昨夜,家父已经知晓,收了下官的弹章,但下官又写了一封,还请萧公公呈给陛下。”王延昭恨声道。

萧敬吓了一跳:“你爹知不知道?”

“萧公公,下官是王鏊之子王延昭,想弹劾严成锦!”

在殿门前,见一道抱着浮尘的红袍太监走过来。

朱厚照用墨水,把它刷了遍。

比黑夜还要黑。

谷大用窃喜道:“殿下,可以飞了,快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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