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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大川两人悻悻然,出了紫禁城,大家各自散去。

严成锦走得很慢,一道人影亦步亦趋,也走得很慢,午门之前,还有人敢打劫,猛然回头,谁知是王守仁。

王守仁小声嘀咕:“今晨入宫,几位兄台都说了自己的名讳,唯独老高兄,只道出了姓。”

果然让王守仁注意到了啊!

严成锦先是吃了一惊,随后揣测王守仁的意图:“没想到伯安兄还记得,鄙野乡人,何劳伯安兄挂念,王大人为东宫属官,如今,伯安兄也是前途不可限量,还是不要与老高这样粗鄙的人打交道了,免得伤了尊份。”

读书人都自视甚高,王守仁乐了,暗觉这人性子有趣,明明是安定伯之子,今科的会元,却死活不愿透露半点。

王守仁故作试探:“我观严兄的衣裳,外头看似粗衣,里子用的,却是上好的绸缎子,传闻安定伯之子,行事异常低调,倒是与严兄性格颇为相似,严兄姓严,名讳该不是成锦吧?”

福尔摩斯之眼?

严成锦决定,回去要好好打千金的pi股。

默默地掏出人笼嘴,戴上后,脸遮去大半,才道:“伯安兄,幸会幸会!”

王守仁:“…………”

东阁,李东阳领着阅卷官批阅卷子定个大概。

明日就要放榜,所以今夜就要将一甲二甲等人员定出来,至于一甲,乃是由皇帝过目亲定。

取士不可儿戏,先由翰林进士出身的考官们,筛选优异的卷子,再由李东阳过目一遍。

李东阳看到了一份卷子,书法与自己形神契合,毫无疑问,就是严成锦的。

不由冷哼一声,又模仿本官的楷书!

可是一看严成锦答的策题,有条有理,先是“孟母”,竟然悟出了陛下的深意,再看治水,这个考生不得了啊!说得有理有据,连疏浚的郡县都一清二楚,可谓对大明的水患非常熟悉。

倒是关心朝事的人。

李东阳纠结半天,心里不想让严成锦当状元,可此子答得滴水不漏,实在太好了。

先拟个一甲第二吧。

今日殿试放榜,需弘治皇帝亲自过目,他起得格外的早。

刚过拂晓,弘治皇帝已经来到了暖阁,翻看礼部送来的一甲答卷和名单,三份答卷中,有一份用李东阳楷书,字写得好,题也答得好。

对于孟母三迁的见解,深得他的寓意。

“此子大才啊!”

“治理河患,当因势利导,当疏浚处疏浚,当扼塞出扼塞…………”弘治皇帝对比其他的两份答卷,看到榜单上的排名:“朕看这份卷子答得好,夺魁绰绰有余,为何只给第二?”

李东阳道:“这是臣初次拟定,最后还请陛下定夺。”

心里却暗道,此子心口不一。

王越不就是该搬家那类人吗,严成锦这个家伙还往上凑,显然就是口是心非。

但他也知道轻重,除了与王越相交过密外,倒也没有可以指责的地方。

弘治皇帝就不这么想了,明明可以取一甲第一,礼部却只给了第二,这不是使绊子吗?他是个内心正义,讲究公平的人,又怎会见得这样的事发生。

皱了一下眉头,不动声色地道:“李公与严恪松在文坛上的争斗,朕是知道的,但朝廷取士,还请李公放下嫌隙。”

李东阳欲辩无言,还能说什么,不能反驳弘治皇帝,只能应了一声“是”。

………………

严府,

严成锦不想考上状元,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只求二甲中第就好。

太监来宣谕时,严成锦吓了一跳。

自己中了状元郎?

状元的头衔真落到头上,又是另一回事。

弘治皇帝还要命礼部设琼林宴,二甲以上都要赴宴,自己又是状元,到时候要不要发表获奖感言,这可如何是好?

严成锦绞尽脑汁,告假不去,岂不是不给李东阳面子?

正在这时,何能忙是进来通报:“少爷,老爷的同窗来了,说要给少爷贺喜。”

老爹的同年们,哭天抢地,好似自己儿子考上状元那样高兴:“三元及第!三元及第啊!贤侄可知自大明开朝以来,三元及第有多少人?”

翰林编修罗玘抹着眼泪:“你爹在京城的时候,不让我等打扰你,否则就割席分坐,如科举已过,世伯匆匆赶来,今日就修书给你爹,定下这么亲事,父母之命,你便是我罗府良婿。”

“扯什么驴蛋子!”屈伸冷哼一声:“老夫的亲书,此刻只怕已经到了宁夏了。”

严成锦落荒而逃:“学生还要到宫里赴宴,先行告辞,世伯也早些回去吧。”

进宫了,才算清净下来。

内宫监的刘公公到严府宣过两次旨意,他认得严成锦,在宫里撞见,便主动为他引路。

一会儿要发表获奖感言该说点啥呢?

严成锦问道:“敢问公公,这次宴席,陛下会不会去?”

刘公公:“陛下亲自开庭设宴,自然不会缺席。”

严成锦仔细揣测,若是弘治皇帝在席,会不会当众考他的学问,会不会有其他宦官为难。

这个不得不防啊。

到了文华殿,伴伴和婢女们布置赐席。

弘治皇帝节俭用度,官员比较少,大多数是这次取士的读书人,严成锦只看见了弘治皇帝和李东阳,还有朱厚照。

刘公公道:“状元郎,你的位置在这边。”

严成锦挨着李东阳,身后是王守仁,不远处李康和杨景新也在。

王守仁二甲第七名,李康和杨景新分别是二甲第三十三和三十五。

严成锦瞥了眼身边这个书生,应该就是榜眼伦文叙了,长得中规中矩,显然有些怯怕,低着头不敢视人。

弘治皇帝笑得慈眉善目:“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朕常常挂念于心,以此为镜,所以,今日的琼林宴,不必拘谨。”

朱厚照喜滋滋地端起大觥,一饮而尽,气得弘治皇帝吹胡子瞪眼。

不远处,李康对着严成锦道:“没想到,老高兄是状元郎,可喜可贺!”

一旁的伦文叙怯生生:“在不才眼里,严兄可不是侥幸,严兄出身书香门第,父亲是大文人迎客松先生,是要与人不同一些的,只是迎先生在边境戍守,不能举杯同庆,真是可惜了,不过,虏贼都在河套,近大明边境而居,得保一方平安,也应该感谢严兄的父亲才是,不才敬老高兄一杯。”

边境的战事,是读书人关心的事,每次谈到这个话题,都会有各种人踊跃发言。

会著书又能戍边的儒将,老爹在读书人心中的影响很深。

严成锦温谦恭良:“替家父谢过伦兄,身为臣子,这都是应尽的责任。”

李康感叹:“虏寇难剿啊!”

王守仁却有不一样的看法:“虏贼的势力分散,草原疆域辽阔,若是我朝大军能凝结成一股绳,集结北境剿虏寇,零散的虏骑根本不足惧,只可惜……”

弘治皇帝听到了有议论北边兵事的声音,就问:“在商讨些什么,不妨说出来给朕听听。”

朱厚照有些激动:“儿臣听见了,老高他们在商讨剿灭虏贼的事,老高,父皇叫你呢,老高,老高?”

严成锦一脸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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