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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扬磨磨蹭蹭走到了柳园门口。
老实说，那日在柳园若不是为了解唐芊一时之困，他也不至于真的要来找这位柳白露姑娘，虽说美人儿值得一见，但他宁可回去对着霍天青那张脸。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紧了紧腰间的剑，这才敲门，梳着马尾的小姑娘从门里探出头，领着崔扬进去。
那个塞满了男人和女人的方正屋子里，此刻却是空无一人，寂静得很，只听见俩人的脚步声。
小姑娘从袖口掏出一朵银光闪闪的飞花，射中墙中央的墙砖，只听见一声沉闷的声音，墙壁缓缓打开，里面又是一截走廊。
崔扬呆若木鸡，佩服道：“好眼神！”
小姑娘回头一笑：“愣着做什么，跟我下来。”
长廊里是一条楼梯，通往地底深处，二人走了十余级阶梯后，眼前赫然出现一个园林。
这园林里有假山、有湖泊、有长廊，更令人吃惊的是，这里居然有两束明亮的阳光，将整个园林笼罩在微微的光线中。
崔扬揉了揉眼睛，眼前的景象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了。
他甚至闻到了空气里的花香。
小姑娘掩着嘴吃吃笑着，带着他走过长廊，来到一排长长的房屋面前，领他走到其中一间，道：“这便是柳白露姐姐的房间了，你自己敲门进去便是。”
柳白露的房间不甚明亮，简朴至极，光是那张做工粗糙的桌子，用的是最普通的木料，边角做工也很粗糙，一看就是出自山野木工之手。
灰暗的地上似乎还有些灰尘，角落里有张床，帐子洗得微微发白，整个房间简直都透着局促寒酸的气息。
但这个屋子，却给了崔扬一种无比亲切的感觉，像极了儿时的家。
屋里坐着一位女子，个头不高，头发也有些毛躁，脸庞略略圆润，脸上似有伤疤，眼睛并不大，浑身上下透着和善的气息。
响彻锦城的美人儿，竟是如此朴素。
她盈盈一笑，道：“崔扬，你来了。”
声音不算婉转动听，反倒有些沙哑，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有些遥远。
崔扬点点头，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柳白露缓缓走过来，拉着他的手坐下。
她的手很软很暖，柔声道：“你饿了么，我给你煮了一碗粥，趁热喝了。”
柳白露端起一直蓝色瓷碗，递给崔扬，他端过厚重的瓷碗，仰头喝了下去，这碗粥，和母亲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柳白露的衣服里似乎有种若有若无的烟火味，像极了母亲从厨房里端出菜时身上的气息，那股烟火气息潜伏在他身旁，钻入他的鼻孔。
崔扬有些恍惚，他似乎已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柳白露拉着他的手，低低询问着他这些年来的生活，不知是不是这光线暗淡似梦境，他竟乖乖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一一道出。
他像是堕入了一个遥远的梦境，梦里他不是一个无能的杀手，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
柳白露见他神情恍惚，微微一笑，手已经探到他怀里，呵气道：“你来柳园做什么？”
崔扬下意识伸手揽她，喃喃道：“我来找人，找一个…”他忽然摸到自己的腰中的剑，霎时清醒过来，但她的手已经摸上了他的剑，那把冰冷的剑。
转瞬之间，柳白露一点也不像个乡野女子了，她双目锐利，像鹰爪一般勾住崔扬。
崔扬猛然一惊，他才抽出剑，柳白露手腕一翻，从腰间拔出一把精光耀眼的匕首，崔扬以剑做挡，铮的一声，刀尖相击，柳白露退后一跃，人到了半空。
房间并不大，崔扬难以施展开他逃命的功夫，他只得化守为攻，抽剑连连刺出，剑走轻灵，柳白露也只能勉强招架，一时间挣脱不开。
崔扬的剑法比她想象中的要快上许多，剑术连绵不断直向自己刺过来，她仰起头，一双眼里缓缓流出泪来。
崔扬一怔，手里的剑已是迟了半步，柳白露手中的匕首直直向他刺来。
崔扬来不及躲避，那匕首直奔他胸膛，“噗”的一声刺入。
柳白露从未见过如此不怕死之人，错愕间手下的力度不禁软了几分，待崔扬反应过来，身子往后一倾，那匕首虽是刺了进去，却只刺了一半进去。
柳白露挥手打掉他手里的剑，冷笑道：“你入我柳园，到底有何目的？”
崔扬脸色惨白，别过头去不回答。
他满以为自己学了碧奴的剑法，应付女子该是绰绰有余，却不料还是败在她手下，实在是抬不起头。
若不是自己稍一疏忽，也不至于惨败至此。
柳白露眼一瞪，匕首已抵在他胸口，厉声道：“你再不说，我一剑刺死你。”
崔扬翻了翻白眼。
窗外射进来一朵飞花，‘嘭’的一声震掉了柳白露手中的匕首。
“莫要杀他，”门突然开了，柳融走了进来，“他留着还有用。”
柳融望着地上的崔扬，叹道：“做杀手的，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
崔扬又翻了翻白眼，苦笑一声，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扎着马尾的小姑娘循声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后，吃吃笑道：“这世上哪有你这么蠢笨的智者？”
崔扬长叹一声，道：“那我大概是大智若愚。”
小姑娘被他逗得笑出了声。
柳融柔声道：“你放心，初出茅庐的杀手做事总是毛手毛脚些，以后就好了。”
小姑娘笑道：“他这样的功夫，哪里还有以后？”
崔扬扭回头，皱着眉瞪着她，她却笑嘻嘻扮了个鬼脸。
崔扬忍不住开口：“你不放了我，怎么知道有没有以后呢？”
小姑娘理直气壮道：“你现在落在我们手里，还想有以后？”
柳融深深望了崔扬一眼，笑道：“你倒是很会抓住别人话里的把柄。”
崔扬道：“总还是要试一试。”
柳融又笑了，道：“我倒是愿意给你找个机会。”
崔扬惊道：“这可是你说的。”
他一骨碌起身，摸过手里的剑，直往门外走。
小姑娘大呼小叫：“怎么能被放他走？他可是杀手。”
柳融又望了她一眼，小姑娘虽不服气，但还是乖乖闭上了嘴。
崔扬忍不住回头，只见柳融还是温温柔柔地望着他。
他不再迟疑，提着剑飞奔而去。
小姑娘撅着嘴，问道：“柳姐姐，为什么要放她走？”
柳白露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因为他功夫一般，放走了他也不会威胁到我们柳园。”
柳融笑了笑，道：“大鱼还没进来，小鱼怎么能杀，霍天青才是我们要注意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