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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王族的人陆续抵达南城,李慕宸终日固守着东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竟也收到了不少请安的帖子。想来南山王对他的几番维护,久驻南山的这些人体察上意,各自的心思蠢蠢欲动。终日应付下来,竟也不得空。

晨露未散的清晨,东苑里缭绕着桂花的香气,李慕宸独自在院中里舞剑,白衣长剑,恍如行云流水。今天的日头出得早,万里晴空无云,当是个好天气。

南苑的杨恕云尚在养伤。他为了能在院子里舞剑,便吩咐了东苑的侍婢们,辰时之前不得入苑打扰。他想着舞剑后,应该将屋内那把古琴搬出来,晒晒日头。东苑近水榭,半年没有人入住,屋内积压的湿气,渗入古木之中,渐有阴诡之声。

待他收剑入鞘,抬眼间便看见一名侍从,垂首俯身站立,一双手端着木盘,高高举过头顶,盘子上放置一方折得整整齐齐的白色汗巾。

他挑眉,心想自从处置了烟兰,东苑里的奴才侍婢们便规行矩步令行禁止。他面色无异,步至此人跟前,伸手拿汗巾的功夫,那双盘子下突然刺出一柄短刀,银刃乍现,直刺他的心脏。

幸而,他早有觉察,闪避躲过。

显然,刺客反应极快,即刻回转刀势,生生扎进了李慕宸的胸前。他拼死按住刺客的手腕,刀刃才没有刺得更深。

刺客红了眼,索性将刀拔了出去,再次袭来。

外墙翻进来一个人,耍起长剑,一个回旋,让刺客的攻击落空,剑刃划过刺客的手臂,染上了殷红的血迹。来人正是养伤的杨恕云。一个退步,他与刺客拉开一柄长剑的距离,刺客手持短刀,已然落了下风。

一丝微不可察的阴险的笑意后,刺客奋不顾身上前与他交锋,刀剑交接发出的刺耳声音,打破了晨起的宁静,东苑外侍候的婢女们似乎察觉倒了动静,虽然时辰未到,也大着胆子上前来窥视内院。

他露出一个身位的破绽,刺客奋力刺去,杨恕云闪身躲过,下一刻,刺客发动短刀刀柄上的机关,弹出一枚毒箭,射向背身的杨恕云。

杨恕云中了毒箭,顿时没了力气,浑身的筋肉都开始抽搐。

刺客持刀要杀杨恕云的刹那,原本已经晕厥的李慕宸站在刺客身后,向他刺去。不料,刺客反应太快,加之李慕宸身体虚弱,这剑刺得不深,向上一划,凌空溅出不少血花。

“啊——来人啊,有刺客。”婢女撞见了这一幕,吓得尖叫,立刻跑出去喊人来。

刺客捂着胸口的伤,飞跃了几步,翻出了东苑。沿路赶来的侍卫见状,立即追去。

“王爷,世子遇刺了。”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王府,颜夕正在议事厅与来自各城的客师议事。

听到消息的时候,她错愕了一瞬,提剑就走。赶到别苑之际,只见李慕宸浑身是血地躺在床上,一旁侍婢早已经乱作一团,而大夫方才提着药箱匆匆赶到。

“刺客呢?”她隐忍下怒意,沉声问道。

“属下无能,刺客受了伤,还是让他跑了,行踪未知。”前去追赶的侍卫回话。

她看了一眼虚弱的李慕宸,只听大夫说,“无碍,王爷和杨大人都只是些皮外伤,未伤到筋骨,毒也已经解了。”

她面色冷峻,见身旁摆了一方古琴,一掌将它翻起,随手撩拨了几下,古韵深远的音色漫散开去,她闭眼静听了片刻,便对手下说道,“往西南方向去追,往巷道里搜查,务必给本王找到,死活不论。”

一地的鲜血,满院的狼藉,行刺之事竟然就发生在与南山王府仅有一墙之隔,而且重兵把守的别苑,岂不是摆明了挑衅南城。

“启禀王爷,水榭附近的灌丛里挖出一具尸体,是东苑伺候的人。”

如此一来,刺客可能借由水道潜入东苑,暗杀了一名侍从且顶替上位,伺机行动。

“石虎,传令下去,将东苑的侍卫和婢女按照契约名册再清点一次,务必仔细核对籍贯和谱系。”颜夕坐在李慕宸往日读书的桌案上,身后身前围站着心腹,门外跪满了东苑里伺候的人,包括赫连府的家仆。

她并不发落,只静默地坐着。那些人噤声跪着,虽然各个心底害怕急了,也不敢发出一点点哭声,生怕惹恼了上面这位王爷。

他的桌案上摆得十分整齐,笔架墨研分列两侧,正中一叠宣纸,一方玄色镇纸置于正上方。右侧放了两本书册,一本是《西陵史册》,一本是《南燕列志》。她随手拿了一本翻阅,顺势翻到他做了圈点的页码,大体是记录西陵前代国君在无月城派驻守军的前因后果。前后翻了即便,发觉他所做标注之处皆是与西陵人历代驻军有关。她好奇地拿起另一本,却看见了压在最底下的,四折之后的宣纸。

摊开之后,一副西陵国土草绘跃然纸上,朱笔圈出驻军之处,看起来有模有样。照理说,书本所记的行军布点早就时过境迁,不能为准。然而,这人所画的图上,所圈所点,有几处与她已知的情报相符,这些可不是书册上有写的。

颜夕忍不住回望一眼躺在病榻上的少年,看不出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有如此野心。

这时,有侍卫来报,“刺客尸首已找到,一剑贯胸,死无对证。”

闻言,李慕宸缓缓睁眼。他那一剑并未刺穿对胸,想来是有人在那处补了一剑。能补上这么凑巧的一剑,定是刺客信赖之人,趁着交谈间放松警惕,从而一剑灭口。南城内,必有刺客的同党。

他望向中庭,“去请王爷过来……“他一动,扯到了伤口,刚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开。一旁正开药方的大夫忙跑了过来,“殿下,您别动,您这一动,伤口固不住。”

“去请王爷过来。”

颜夕缓缓而来,扶起了那方倾倒的古琴,平稳地置于琴桌上,看着他手臂,胸前缠起的绷带。

“我当时正练剑,刺客来得太快,看不清楚……不过我趁刺客不备朝后背刺了一剑,正巧晓绿喊了起来,刺客受了惊逃走了。”

她似是不信,又似信了,沉重的目光最后落在他的伤口上。

“练剑就练剑,怎么支开了守卫?”

“剑法不好。”他看似坦诚,“不愿叫人笑话。”

她的眼波一动,目光触及那缠着纱布隐隐透着血色的伤处,终是不忍心。

她别过眼,问,“封洛呢,怎不见他?”

“我请封洛去益城办些事情,过几日就回来。今日是我大意,以后会引以为戒。”

颜夕点了点头。他从前做错事或者做得不好,就是这样乖乖认错的样子,叫人没法再责备他。许多事,其实并不是他的错。

“宵小之辈躲在暗处,防不胜防。你好生歇着,其它的事,本王会料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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