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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一会儿。

狱卒便带挟着一个虚弱的男人来到徐荣面前。这人看上去年逾不惑,已近知天命之年。披头散发,银白夹杂。身上虽没看见明显的伤痕,但一副身体虚弱,精神疲惫的样子。

“何议郎。”徐荣低声喊了声。

何颙迟钝地抬头,瞟了徐荣一眼,目光涣散无神。也不知道何颙在牢中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看得徐荣都有些心酸。“我就不用自我介绍了吧?”徐荣问,“今天我来,是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何颙低着头,没有反应。

他还记得徐荣。那一夜,他正和妻儿一同用飧,西凉士卒突然闯入,将他抓走,徐荣也同样在场。现在,也不知妻儿状况如何。何颙只能寄希望于,在外的同僚能帮衬一二。

“将他的头抬起来,让他看着我。”徐荣吩咐。

狱卒便抓住何颙,硬生生抬起何颙的头。不过,何颙的目光,仍游离涣散地盯着地面。

“逃避是没用的,何议郎。”徐荣颇为无奈地说,“与其在这里和我磨时间,还不如早早把真相说了。你并不是主犯,如果你愿意把真相告诉我,我或许能够帮你离开这里,回家和妻儿相聚。这些日子,嫂夫人可没少托人打点,想要让你回家。你就不能体谅体谅嫂夫人的好意?”

听到徐荣提起妻子许氏,何颙目光陡然变得精烁起来,冷声道:“祸不及妻儿,徐荣!你别太过分了!”

“过分?”

徐荣挑眉,道,“告诉我,参与谋划刺杀董公的人,都有谁。你会发现,我是个好人。”

“我不知道!”

何颙没有迟疑,断然而决绝地回答道。

“不知道吗?”徐荣努了努嘴。我一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徐荣想着。他侧头看了看身后之人,随后对何颙道,“这位的话,我还是给你介绍介绍吧,何议郎。这位是廷尉平韩作,韩延年。您对他一定不陌生吧。”

韩作是个模样阴沉狠厉的粗汉,站在徐荣身后,习惯性地摩挲着手背。对韩作的大名,何颙当然有所耳闻。事实上,洛阳城中,上至达官贵族,下至市井小民,没有不对这位负责刑狱的刀笔吏心怀畏惧的。仅是听到韩作的名字,何颙便不自觉打了一个冷颤。

“怎么样,何议郎。再考虑一下,告诉我……”

“我不知道!”

何颙的腿微微晃动着,但声音依旧坚定如石。

徐荣无所谓地耸耸肩,看向韩作,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道:“这样的话,韩廷平,这个人我就拜托给您了?”

“不敢。”

韩作连忙拱手作揖道。

几个狱卒上前,架着韩作,将之托到木板上,捆缚起来。厚重的木板漆黑油腻,满是血污,不知有多少人在上面受过罪。

身子触碰到冰凉的木板,何颙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起来。他能够嗅到来自身下的血腥味,这种血液的腥臭,仿佛融入了木板,化作冤魂,将何颙的身体一点点包裹、吞噬。何颙恐惧得几乎想要落泪。周边,他能清楚地看到刀、斧、锤。钉,各种各样的工具。一想到这些工具都可能用到他身上,何颙的心便生起一阵冻伤般的疼痛。

韩作走到何颙身旁,在木盆里洗净了手,又接过抹布将手擦干。一举一动,慢条斯理,丝毫看不出焦急。而等在木板上为鱼肉的何颙,则因为不知道将会有什么样的命运降临到自己身上,而惶恐不安。

韩作转向何颙,也没看何颙的眼睛,就解开何颙的单衣。单衣掀开,露出下方单薄瘦弱,苍老枯干的胸腔和腹部。何颙的胸腔剧烈起伏,明显的肋骨之下,心脏剧烈地搏动着。

韩作伸手拂过韩作的胸口,小腹,就像在探查一头牲口的肌腱骨骼是否合乎需求。

冰凉的手指触碰到何颙,何颙不自觉痉挛,试图扭动躲开韩作的触碰。韩作对此不以为意,自顾自做完自己的事情,便收回手,转而拿起何颙的手臂。韩作掰动着何颙的手指,闲谈般说道:

“何议郎,你看看你这双手,多么干净、多么细腻。一看就是没干过粗活的人。我以前见过不少的手,也废掉过不少的手,还没有谁像你这么干净柔和的。不知道,你可曾给它们取过名字?”

给手指取名字?何颙当然没干过这种荒唐事儿。

“那大概是没有了,”韩作自言自语道,“这样的话,就由我来给它们取名字如何?这根手指就叫指伯,这根叫指仲,这根叫指叔,这根嘛,就叫指季好了……指伯、指仲、指叔、指季……指伯、指仲、指叔、指季……”

“哎呀,怎么多了一根?这可该怎么办?”

“何议郎,你说,这该怎么办才好?天圆地方,自成规矩。可这世间总有不符合规矩的东西。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就只能自己动手,切掉一根手指了,你说是吧。”

韩作皱眉,露出一副困惑为难的模样,“该切掉谁呢?指伯、指仲、指叔、指季……”

躺在木板上的何颙已是满头大汗,目光离散。一旁的徐荣看得想笑,饶有趣味地插嘴道:“韩廷平,你为什么不用五行来给这些手指命名呢?这样不就刚刚好了吗?”

“啊?”

韩作表情颇为意外的样子。他低下头,捧着何颙的手,再次数起来,“指金、指木、指土、指水、指火……啊,果然刚刚好,君侯可是个难得的聪明人。这样的话,何议郎,您的手算是保住了……啊,也不对……”韩作又突然叫起来,“何议郎你看,一个人有两只手,十根手指。现在有五根手指有名字,这岂不是就多出了五根手指……”

“啊!——”

凄厉绝望的吼声打断韩作,何颙大喊道,“杀了我吧!你们就杀了我吧!求求你们,给我个痛快!”

徐荣无奈摇头。

以韩作的手段,这连开胃菜都不算,何颙就支撑不住了吗。现在的士大夫们,养尊处优惯了,可真是软弱。也无怪历史上会有那么多宁愿自杀,也不愿入狱的贵族公卿了。

“何议郎,”徐荣低声道,“告诉我,参与谋划刺杀董公的人都有谁。你就可以离开这里,回家和妻儿团聚。你明白吗?”

何颙因恐惧老泪纵横,喊道:

“我不知道!”

韩作的刀随即放到了何颙手指上,冷声道:“何议郎,你要想清楚。这一刀下去,可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冰冷的触感一下止住了何颙的眼泪。他猛地睁大眼睛,绝望地望着漆黑的头顶,低声喃喃了几句。

“您在说什么?”韩作问。

“一共有四个人,参与了这件事情……”

“都有谁?”

徐荣心里骤然一紧,急忙问道。

何颙张了张嘴,一个名字已经到了他的嘴边。但何颙又立马止住了自己。一阵死寂的绝望爬上何颙的脸,他的身体突然不颤抖了,眼神也不惊恐了。何颙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语气虚弱却坚定地说:

“我不知道。”

徐荣的身体陡然松懈。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只是要一个名字,何颙。给我这个名字……“何议郎。”徐荣开口。对上何颙坚定的目光,徐荣的话说不出口了。不知为何,何颙的目光,令他想起了被俘时的伍孚。

坚定,绝不更改。

徐荣感到眩晕。他不知是这里凝滞的空气,还是何颙烁烁的目光,令他不安。徐荣嘱咐了韩作几句,离开密室,去了休息的侧间。

几个狱卒站在一边,恭敬地侍立。

徐荣随便拉过一根凳子坐下。他的眼前再次浮现起伍孚跪在地上,仰头望着董卓的目光。‘恶贼董卓,人人得而诛之!’伍孚朝着董卓高喊。徐荣困惑地皱眉,伍孚也好,何颙也罢,这些人到底在维护什么呢。徐荣又想起了天子更替的画面,完全没有徐荣所想的惊天动地,普通得就像邻家小孩儿被大人带着去走亲访友一般平平无奇。

天子?大汉?

徐荣想不明白,但他知道自己为何觉得心中如此苦涩。因为他也觉得董卓废帝的做法,是不对的……徐荣弯腰,取出狱卒藏着的赌具。几个狱卒面面相觑,慌乱起来。徐荣没有在意几人的动作,打开看了一眼,骰盅里装着三枚骰子。

徐荣拿起骰盅,晃动起来。

在时间更久远时,骰子并不是用来赌博,而是用来占卜的东西。大汉百年谶纬传承,像徐荣这样出身较好的人,或多或少了解一点谶纬之学。骰盅停,徐荣将之放在桌上,对一旁的三个狱卒道:

“和我玩一局,猜大小。”

“小人不敢。”

狱卒连忙推脱。

但这不是询问,而是命令。徐荣摸出一枚银子,放在桌上,又说:“你们猜错了,没有惩罚。猜对了,这枚银子归你们。如何?”这枚银子至少值三四百文钱,比狱卒足月钱还高。几人互相看了看,都心动了。

“猜吧,”徐荣说,“大,还是小?”

“大!”其中一人咬咬牙,道。

“大!”另一人也跟了。

“小!”第三人小声道。

这三人还挺精的。同时猜了大和小,得到徐荣的银子,下去之后,还可以再互相平分。徐荣不可置否地轻笑两声,打开。几个狱卒连忙往里看,六二四,点数为大。

“耶!”两个猜大的狱卒欢呼起来。这就是赌博的魔力,竟让狱卒一时忘了尊卑之分。

徐荣努努嘴,愿赌服输,将银子推给狱卒。其中一个狱卒连忙将之抓起来,收入囊中。

六二四吗。

六二为七,七数归一,是乾卦。乾卦四。九四,或跃在渊,无咎。

徐荣皱起眉头。

九四的意思,是龙可能飞翔在天空中,也可能继续停留在深渊中。需要根据事实现状,做好进退的筹备,才不会犯错。从卦象看,当事人的现状并不稳定。靠近当权者,如果过度表现自己,必定招惹祸端。这一点,从前几日牛辅对徐荣的态度,他便有所察觉。另一方面,卦象还提示,当事人需要早作筹备,给自己留后路。如果失败了,以便全身而退。

总的来看,这是上升的趋势。只是福兮,祸之所伏。事情真正如何,还是要徐荣自己去把握。

徐荣笑了笑,又摸出两枚与方才同等的银子,推给狱卒,道:“这两枚,就当是我高兴,赏给你们的。”两个狱卒互相看看,迟疑地将银子收起来。徐荣看上去也不是凶恶的人,能多得一点钱总是好的。

这时,韩作走过来,行色匆匆。

“君侯!”韩作低声。

“怎么?”

一丝慌乱在徐荣心中掠过。

“何议郎他……何议郎……何议郎他咬舌自尽了!”

“咬舌自尽?”

徐荣怔住。他眨了眨眼,问:“你对他用酷刑了?”

“怎么会呢,”韩作怕打大腿,推脱,“我这不是还什么都没做,就到后面去取工具,他就自尽了吗。小人也没想到,何颙看着这么软弱,竟也有自尽的勇气……”

徐荣没有听进韩作的语无伦次。

何颙怎么会突然就死了,他才不过离开一小会儿。徐荣感觉有些眩晕。他思索着何颙之死的意味。何颙只是一个小小议郎,就是死在狱中,也不会有人为他出头。这算不得大事儿。只是这样一来,徐荣就必须去面对荀攸了。徐荣头疼地揉揉额头。荀攸出身颍川荀氏,乃经学传家的大族。就像徐荣轻易动不得曹操一样,他也不能随便动荀攸。

至于何颙……自尽这种事情,徐荣也怪不得韩作。这种事情,徐荣早该有所心理准备的。大汉士大夫,自尊重于性命,历来有‘义不就刑’的传统。士大夫阶层,以受到审讯为耻,自尽实在不算很罕见的事情。

“等何颙妻子又来,就把尸体还给她吧。”徐荣心情有些压抑,“这次不要再为难她了。如果有必要,帮她把尸体送回家吧。”

“是。”

几个狱卒得了徐荣好处,连忙将事情应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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