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礼成发结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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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姜姮与阿伍两人的手还握在一起，姜姮的唇角抿得直直的，转身背对着门外众人，双目直视着桌上一碗还没开始吃的长寿面，面无表情。
阿伍心中忐忑，牵着她的手亦不敢乱动，忠诚地守在她身旁。
不到片刻，三郎和四娘一人捧着一块牌位，朝着正西方供好了，兄妹俩脸上都带着不符合年纪的严肃，双膝在牌位前跪下。
二娘随后抱着一匹红布，走到姜姮身边。
“阿姊……”二娘的嗓音里带着哽咽。
她的脸上犹有泪痕，显然是刚才回房取东西的时候，已经哭了出来，而后又把眼泪抹掉才抱着红布出来。
姜姮回过神来，先是伸手温柔地拍了拍二娘的肩膀，低声安慰了一句，而后郑重地双手接过那红布，卓然转身，将红布唰然抖开。
只见那红绸仿佛漫天红云滚滚铺开，姜姮抬头，视线被这红色布满，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映红了一般。
那样的红色，刺激得她眼底也渐渐漫上了一层薄红，她的嘴角淡淡地抿起了一抹温柔到几乎虚幻的笑意，目光似乎透过了红布，看见了那郎朗天穹。
红布铺天盖地，缓缓滚动，而后姜姮双手一扯一收，那红布便缓缓地落下了，温柔地覆在了姜姮的肩头。
她抬眼，眼神清冽，视线漫不经心扫过一眼门外那些目瞪口呆的村民。
犀利的视线一路扫过了里正的脸，里正娘子、姜王氏，以及那些看热闹的村民，见到他们表情各异精彩纷呈的脸，姜姮忽然觉得好笑。
太好笑了，不是么。
阿伍低头看着她微微噙着笑意的脸庞，忽然伸手，慢慢地从袖中取出一枚细银掐丝嵌玉珠的钗子。
姜姮转头，他便抬手，温柔地扶住了姜姮的下颌，低声道“别动。”
于是姜姮便停了一下，感觉到发间有什么东西，轻轻别在她发上。
“什么？”她轻声疑问了一句。
阿伍没有说话，只是又稍微调整了一下钗子的方向，而后将手放了下来，有些不太习惯地握住了姜姮的手。
姜姮抬头看了阿伍一眼，朝他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是阿伍从未见过的明艳，肩头红布衬得她的面庞色如春花，在这冬日寒冷的天气，仿佛一枝坚忍美丽的花儿，迎着寒风。
纵使身姿犹是柔嫩，可却永不妥协！
那笑转瞬即逝，姜姮稍稍偏头，朝守在一旁的姜姵喝到“二娘，唱礼！”
二娘在模糊泪光中看着二人，仿佛给他们身周镀上了一层模糊的光，她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地落下，哽咽地喊道“一拜天地！”
红绸布逶迤于地，姜姮面容无比肃然，转身作揖朝正东方弯下腰，恭敬地拜去。
阿伍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也严肃又认真地朝东方一拜。
“二拜高堂！”
二娘喊得已然破音，努力压抑自己的哭腔，她不想哭！阿姊都没有哭，她有什么脸面去哭出来！
她发狠地攥紧了拳头，指甲狠狠地掐入了柔嫩的掌心，心中大声道不能哭！
姜姮听到了二娘掩饰不住哭腔的二唱，心中微微叹息，身体却坚定慢慢转身，看着父母牌位，抿着唇，心道对不住了。
双手行礼，高高压下——再拜。
阿伍看着牌位，心中不知作何感想，也随着姜姮的动作，作揖再拜。
“夫妻对拜！”最后一唱，二娘泪流满面。
她粗鲁地抹掉了自己脸上的泪，恶狠狠地盯着门外还不愿意离开的那些人，慢慢地，及其用力地盯着他们的脸，把他们全部记了下来。
她要快点长大！长大了，保护阿姊！
而另一边，两人各自转身面对面，阿伍定定瞧着姜姮，她的眉目低垂，难得温婉的脸庞在红布的承托下越发红润起来，而后忽然抬头，朝阿伍笑了笑。
那笑容，分明是安慰的意思。
阿伍心中无奈又柔软，也朝她露出了一个安慰的浅笑，率先弯下腰去。
姜姮急忙同他一道对拜，将头深深按下，到最低处的时候，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
深呼吸一口气后，她才直起身，只觉得世界似乎都明亮了一些。
礼成了。
姜姮心中大石头落地，拉着披在肩上的红绸布，浅浅笑着，一步一步走向门口已然安静如鸡的众人，抬手按住门框。
那是一个很有攻击性的姿势。
她语气如这数九寒天一样冰冷，如刀一般的目光盯着他们“各位，礼已成了，还留着看什么？打算吃口饭再走吗？对不住，今儿准备不妥当，几日后我再请各位，好好吃一顿！”
里正已经被这瞬息万变的情况给搞得有点蒙了，他的面色青白交加，心中却已经埋怨起自己夫人出的馊主意，他本想把夫人手里的东西拿过来给姜姮，以此来挽回一点自己这碎了一地的脸面，却见大门猛地被姜姮甩上，差点把他鼻子给撞平了。
“砰”的一声巨响，里正吓得差点原地起跳，踉跄后退一步，心有余悸的摸着胸口。
“这……”他看着眼前的闭门羹，迟疑地去看自家夫人。
而他的夫人也是一脸菜色，见他看向自己，骂道“看什么看！回家了！”
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大门，姜姮听见了外面两人的对话，心中越发平静如水。
她甚至还分出了一点心思去疑问，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平静？不过茫然地想了片刻，她没有想出自己是为什么会这么平静，于是脑中又开始放空起来。
片刻后，她的手松开，红绸布从她肩头落了下来，被无辜地留在了地上，仿佛一团鲜艳的火堆。
姜姮转身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开始吃面。
小院子里气氛如被冰封，只有姜姮吃东西的时候，发出的细微的咀嚼声，可这平时甚至都没有人会听清的声音，在此时也被放大得如同雷霆一般，震慑人心。
小狗小六夹着尾巴蹲坐在姜姮身边，仰着头，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姜姮，难得没有缠着她要肉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