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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养心殿内，孝宗陛下同往日一般在案前处理国事，太子也随侍一旁，一面为孝宗磨墨，一面领受孝宗的治国之道。太子正觉乏味烦闷，想要找个由头回去内宫之时，守候在殿外的怀恩忽然进来禀奏道“启禀陛下，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大人有要事启奏，现正率三位千户在殿外候旨。”太子闻听师傅有要事，忙收起了之前的倦怠之意，欲留心观察，又疑惑值此新年之际，天下无事，百官均休沐在家，能有何要事值得师傅这个锦衣卫最高统帅如此重视呢？正疑惑时，牟斌同三千户已经奉诏进殿了。只听得孝宗道“有何要事，竟让卿如此劳师动众？”
“启奏陛下，锦衣卫校卫来报，户部尚书柳大人于今日寅时在府中书房内被人刺杀，事关朝中辅臣，故前来禀告。”
“什么！柳尚书在家中遇害了？咳咳，京城乃天子脚下，戒备森严，堂堂二品高官，总管天下钱粮的户部尚书竟然死于家中？锦衣卫呢？九城兵马司的人呢？京中的守卫竟已差到如此地步了吗？”孝宗近日来本就有感于身体日渐虚弱疲惫，无奈又不能对身边之人诉说，故闻听此事，将一干怒火尽数发泄于锦衣卫身上。说完又止不住的无力多咳了几下。
在锦衣卫的大本营京城里发生了这样的事，牟斌本就深感有负圣恩，自责难当。又见孝宗在病中如此气愤，损伤了龙体，更加无地自容，只得请罪道“臣有负陛下圣恩，掌管锦衣卫不力，以致在京城重地发生了此等大事。臣本该一死以谢陛下，只怕臣去后，无人为陛下驱使，故特向陛下请罪，臣愿以戴罪之身为陛下查清此事，恳请陛下恩准。”说着牟斌重重的跪下向孝宗请罪。
孝宗正要发落于他，在一旁的太子走下丹陛行礼奏道“父皇，锦衣卫虽号称监控天下，无所不知，无处不至。但毕竟人力有限，又哪里能真的无所不至呢？何况父皇乃仁圣之君，即位之初便明令禁止锦衣卫监视百官府邸，此事锦衣卫虽有责任，但确是情有可原。儿臣已成年，愿为父皇分担国事，彻底清查此事还柳大人一个公道，还请父皇准许让锦衣卫协助儿臣。”
孝宗本就是宽仁和厚之人，极少迁怒于臣下，闻听太子此言，虽觉鲁莽，但深喜太子终于不再只沉迷于玩闹，知道为父皇分忧，面色便缓和了几分。不过口中仍十分严厉道“你才多大，就敢妄称成年，国家大事岂是容你胡闹的，还不速速退下。”
“父皇你平日里嫌儿臣只知在后宫玩闹厮混，如今儿臣想要为父皇分忧，为何父皇反倒不许了，纵然儿臣年少不懂世事，不是还有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吗？何况太祖十五岁时已独自闯荡天下，太宗在儿臣这个年纪也已驰骋沙场，儿臣如何不能效法二帝。还请父皇成全！”太子坚持道。
在一旁侍候的司礼监掌印宗主怀恩此时也上前在孝宗耳前低低的说了几句，孝宗闻言沉吟片刻，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接着对太子及牟斌等人说道“既然皇儿有此决心，朕便依你所奏，今敕命太子主审柳文轩柳尚书遇刺一案，着锦衣卫诸千户协理，三法司及九城兵马司均调太子差遣，一应事物，皆可便宜行事，报与朕知晓即可。”
太子早有心出宫去了，今对孝宗请求主理此案，虽有为父皇分忧及代指挥使牟斌求情之意，但闻听陛下准许，早已喜不自胜，忙谢恩退下。
太子及三位千户退出殿外，牟斌却并未同去，而是留在了养心殿内等待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毕竟与此事相比，一个户部尚书的分量犹显不足。
半晌，还是御座上的孝宗陛下先开了口。只听得孝宗慢悠悠的问道“牟卿，关于柳尚书一事，你有何看法？”
“启奏陛下，柳尚书素日在朝中声名不错，很少与人结怨，况家中又无甚财物被盗，此贼人敢于在戒备森严的京城里杀害当朝重臣，臣只怕此事并非那么简单，陛下将此事交于太子殿下恐有失妥当。”牟斌据实答道。
“卿此言不错，只是，太子执意如此，朕只得依他了，况朕终究不能护佑他一辈子，早些经历些世事也是好的。”
“陛下放心，臣一定尽心竭力协助太子殿下。”
君臣二人对答了片刻养心殿内便又陷入沉寂，孝宗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刚刚东厂来报，户部库银之前被柳文轩取走了七十万两，如今随着他的身亡，这七十万两库银的下落也无人知晓。这可是我大明今年税收的近十分之一啊，本该在过几日后用作他途，如今却也不翼而飞了。如此可如何是好？”
牟斌闻得此事，不觉已失了神，这件事已不是单单的杀害国家重臣如此简单了。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没有人清楚。身为锦衣卫的掌控者，本该洞悉天下事，如今却在短短的一日之内连续发生了如此多的不可掌控之事，虽是与牟斌连日来有意渐渐将锦衣卫的事物交于三个继任序列有关，但终究是难逃干系。正思索该如何应对时，上方孝宗陛下的咳嗽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孝宗缓缓道“卿也不必过于自责，此事虽有些蹊跷，但到底不过是些宵小之辈在兴风作浪罢了，眼下太子既然主理此事，便命三千户协理即可，也算为日后他们君臣相处提前做好准备。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能不给他一个交代。卿可代朕去一趟金陵沈家处理一下此事。尽快启程吧！”
“臣领命！”牟斌本欲留在京中好好彻查此事，不管有谁有什么阴谋，都必须要在锦衣卫的掌握之中。闻听孝宗陛下交代了此事，心中便已有了个大概，领旨缓缓退出殿外，直奔宣武门去了。
“敕命，着东厂调查库银下落，切不可泄露库银丢失一事，严密监视各地藩王，如有与外界联系图谋作乱者，即刻捉拿。”
“老奴领旨”
空荡荡的养心殿内最后只剩下了孝宗一人，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觊觎那些不属于你们的东西，这皇位对你们来说就真的那么重要吗？朕竭尽心力经营天下，如今你们都以为朕要死了是吗？好好好……”孝宗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说出这最后几句话，神情也不再似以往那般温和恬淡。可是，即使是老好人真的发怒了，在这空旷孤寂的宫殿了，也只是更显荒凉悲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