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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安华穿着一件银红镶金纹的外袍,系着一条金丝腰带,带着两个侍卫从宫门慢慢的踱步走入。

两边守卫的禁军见着来人,也不阻拦,就像是没有看见一般,由着他这般慢慢的像是散步一样的往深宫走去。

姚安华的心情很好,所有的事情就像他先前安排好的一般,一件一件的发生了。有谁能想到,那些被打了板子关在京郊大营中的所谓的神女信众是他的人?这么些年,在帮殿下招兵买马的同时,他怎么不会为自己留下点什么?

虽然不对,但是加上已经混在骁骑营中的那几百人,差不多也有千余人了。宫中,当值的禁军也是自己人,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这千余人足够给这皇宫打个措手不及。待他们反应过来时,已然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那时候,李昕已经写下的传位书。至于传给谁,如果殿下愿意乖乖听话,那么这位置自然是给流着姚家人血脉的殿下了。但是若是他不听话,那么,先扶持一个两岁的娃娃上位,到时候再培植一个有姚家血脉的孩子就行了。

他想得很是美好,带着这样美好的愿想,他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如今李昕所在的位置。李昕就坐在自己的书房内,看着姚安华带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走了进来。

“大胆!姚副相可知不得陛下传召,不得私自……”

“嘭!”

张达的身体被其中一个黑衣人一脚踹了出去,砸在了门边上,发出一声巨响。

“姚副相,你真的是好大的胆子!你想做什么!”

李昕怒目而起,抄起手边的一放砚台就砸了过去。

自然这砚台没有砸到姚副相的身上,被人挡了一下,落在了地上,墨渍将地上的红毯都染上了黑色。

“啧啧……陛下,为何火气这么大。这样一块上好的绒毯,倒是可惜了。”

姚安华捡起地上的砚台,看了看,哎竟然没摔破,不错。

他心情很好的将那放砚台重新放回到了李昕的桌子上,然后拿起一旁的一方墨,捞起袖子细细的研磨开来。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陛下先别生气,消消火,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仰慕陛下的才情,想求一幅陛下的墨宝而已。”

“哼!墨宝?你这样子,分明就是造反!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以为带着两人便可逼宫!”

“两人?”姚安华大笑着,将手里的墨放下,然后一面整理袖子,又走到李昕面前,“陛下觉得,我就只有两人?”

“不然呢?”

“陛下还是老老实实的写下传位书吧!那些人,想必陛下也不愿意见着。”

“孤若是不写呢?”

“老臣以为,陛下还是会写的。毕竟,有条活路,谁又想去死呢?”

“来人!来人!”

此时张达已经昏迷不醒,李昕扯着喉咙喊人,可是外头,却没有丝毫动静。

“怎么?陛下这会儿才想着喊人进来?莫不是外头没有听见?要不,老臣替您喊一嗓子?”

姚安华面上尽显得意之色,转身对着外头,张口喊了一声来人啊!随即,只听见一阵脚步声,一列禁军从外头小跑入内,手执长枪,那带着寒光的枪头,正指向李昕。

“怎样?陛下现在可愿意写了?”

李昕一脸的怒气而不敢做声,姚安华得意的走到他面前,将一只上好的毛笔塞到他手中。

“陛下现在不写也行,待会儿见了皇长子殿下,或许就想写了。”

“放肆!”

李昕听得这人竟然拿自己的孩子来威胁自己,一时大怒,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都扫落到了地上。

“没关系,这些东西,再准备便是。”

“孤就问你,究竟是谁给了你这样大的胆子敢做这等大不逆之事!”

“这个陛下写下了传位诏书不就知道了?”

“你不说,孤如何写?”

“那陛下不写名字便成。”

李昕微眯了双眼,看样子,这姚安华倒是想自己立一位傀儡皇帝了。

“既然你不肯说,那孤也没什么好说的。来人!将这大不逆的贼子给孤拿下!”

“是。”

话语之间,那一列拿着长枪的禁军上前,先是将姚安华身后的那两人制住,然后再将姚安华按下,姚安华还没有反应过来,人便被按倒,跪在了李昕面前。

他一时大惊,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前一秒他还稳操胜券,怎么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自己就受制于人了!

“现在外面是何情况?”

“回禀陛下,皇城内所有的叛军皆已被俘。抓获统领一位,反抗激烈,当场伏诛。”

从那一列禁军中走出一人单膝跪在李昕面前汇报情况,这人便是纪相思久未谋面的严峰。

严峰回到皇城后,也算得上是努力上进。本就是一个小首领,两年的时间也坐到了副统领的位置。正是身处要位,这才发现了禁军大统领的问题。

若想在皇城起事,那必定是要将所有人都拢在一个利益圈中。严峰之所以能快速升职,除开自身的努力,也正是因为前任副统领不屑与这位大统领同流合污,并且想要向上举报,丢了性命才空出了位置。

严峰假意接受了大统领的招降,实则在暗自收集证据。在得到今晚亥时姚安华要逼宫的消息后,他摆脱了其他人,拿着他收集的证据跪到李昕书房门口时,想要报告给陛下,却不知已有人先行一步。

戌时,玉琼已经悄悄的来到了皇宫,求见李昕。

见他这般大胆竟敢私闯皇宫,张达先是一顿发作。要不是看在他如今正陛是当红,他早就叫人拖出去打了板子再说。

外边的动静惹得里头的人有些不快,小义子在边上伺候着笔墨,听命出来瞧。见着玉琼这会儿正跪在外头求见,心里头仍是一恍惚。总觉得他不应该跪在那里,他跪在那里,在小义子眼中便看着就像是李霖跪在那里一样。那膝下,本该只跪天地的,跪了谁小义子都觉得委屈。

特别此时,张达这么一个奴才还在一旁对着他叫嚣。小义子瞧着心里是万分的不痛快。哪怕这些人都说这位世子殿下不是文康帝,但是瞧着他这般,自个儿心里就是不舒服。

他转身折了回去,弯腰低头对李昕回复:

“回陛下的话,威武候世子这回儿正跪在外头求见。张总管说他擅闯皇宫正在训斥世子大人,这才闹得有些动静,惊着陛下了。”

李昕闻言,皱起了眉头。

玉琼这人还算是个懂礼知事的,平日里也绝做不出这般掉脑袋的事,定是有什么急事。

“快传。”

“奴才遵旨。”

玉琼跟着小义子进去以后,掀开衣摆有跪了下去。先是跟李昕告了个罪。

“陛下圣明,臣有一要事,不得不深夜求访,还请殿下恕罪。”

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叠资料,这其中不乏一些带着黑灰已经被烧毁了部分的纸条。小义子接过来,双手捧着,放到了李昕的桌前。

小义子将那些纸一张张的都摊在桌子上,方便李昕看清楚。李昕不做声,低头看着玉琼呈上来的这些东西,眉头越皱越厉害。

“这些是从何而来!”

“回禀陛下,这些东西,都是从姚家出来的。这要说起,还得从几个月前北漠的万物节说起。”

“爱卿起来说话!”

玉琼谢恩,站起身来,说起自己以打探敌情为由去了北漠的万物节,从在北漠是发现姚家勾结北漠皇子,意欲购买大量兵器。到安排线人入府,收集证据,都一一说开。若是纪相思这会儿在这里,定是气得牙根疼。她怎么会想到,自己身边除了玉竹和十九外,还有玉琼的人。而姚盼银又怎会想到,他身边新近的贴心小厮竟是个探子,那些他以为都烧掉的消息都被人偷偷地踩灭了火,悄悄地收集了起来。这会儿,全都放到了今上的面前。

“姚家!这是要造反!”

李昕气得拍了下桌子,他从未想过,老奸巨猾的姚副相竟然还藏着这样大的心思!一想到原本是皇城依仗的京郊大营,随时都有可能转过枪头对准着自己,他就面色难看。

可是,让他面色难看的不只这一点点消息,张达传信,禁军副统领严峰求见。而严峰带来的消息,给原本就有些面色发黑的李昕,怒火中又添了一把柴。

就连禁军统领都是他们的人!这些人今夜便打算造反了!

李昕气得直接掀了桌子!他这皇帝做得是在是憋屈啊!人家都打算起兵造反了,他竟然才刚知道消息!

玉琼知道这消息后也是一惊,如果说禁军都有所行动,那么京郊大营必定已经开动了!

果不其然,阿七这会儿也顾不上会不会触动圣威了,没有张达的阻止直接闯了进来,先是跪下同李昕告了罪,然后将刚得到的消息递给了玉琼。

“陛下,京郊大营动了!那些所谓的神女信众全是姚家的人,被刻意安排关押到京郊大营。这会儿他们席卷了大营的兵器库,已经往皇城方向过来。而且,”玉琼叹了口气,“大营派了几百新兵追击,这些新兵,怕是要同那些狂徒同流合污了。这会儿怕是有将近千人……往皇城方向过来了。”

“……”

这话一出,莫不说李昕,就连一向冷着脸的严峰都动容了。

这禁军也不过才千人之数,这会儿情况怕是……

“陛下!现在情况危急,只能速战速决!先除去禁军内部反贼,再迎接外敌!臣请求出战!”

“很好。”

“很好。”

一声很好将严峰的思绪又拉了回来,严峰单膝跪在地上,继续汇报外面的情况。

“皇城内已经清理干净,云麾将军率禁军六百人前往皇城正门口迎敌。”

苏一涵手上的麻绳已经被人松开了,但他仍旧立在原地。他有些想给自己来一巴掌,看看会不会疼,是不是在做梦。

那个说要把他拿下的小少年就骑在马上,对着前头那些狂徒喊了声兄弟稍等,然后对着自己队伍小声说了句清理门户。随即,七八人从队伍中揪出来不等他们出声,就被人堵上了嘴,被麻绳捆着,牵了了一溜。

动作娴熟。

这少年很是满意,当即便问下头的这些新兵:

“小爷上了别人的当!跟弟兄们失去了联系!现在有人要拉着你们去造反,你们去不去!“

“不去!”

“那爷带你们去挣军功!你们要不要!”

“要!”

纪相思乐得直笑。雷虎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纪相思在寨子里的时候就在这些人中发展了一些忠君爱国的小热血。他们将人送到了正规军营了,倒是间接的替纪相思完成了对这些人的承诺。

以热血报大晏,以军功报自己。虽然身在匪营,但是他们都是大晏的好儿郎!

苏一涵都看懵了,自己手低下这些人训练的这些日子也没有这么听话啊!这少年是谁啊!

纪相思也不管这苏一涵的呆相,带着人马慢慢悠悠的走到那些狂徒面前。领头的是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大汉,瞧着纪相思这小模样先是嗤笑一声,甚是看不起的说了一句:

“就你们这些小弱鸡,跟在哥哥后边捡便宜吧!”

对面哄堂大笑。纪相思也跟着笑了笑,然后就是一手辣椒粉甩了过去,勒着缰绳就冲了过去:

“兄弟们!干他们!”

纪相思这会儿是热血了,往日在寨子里这样的演练也不少,多少流点血,她也不在意。这会儿面对这些人,可是真刀实枪的,她也半点不憷,冲在前头,拿着刀就往人身上劈了过去。

翻着寒光的利刃那是与以往的木刀不同,那刀画出来的鲜血溅了她一脸,而嵌在肉中的刀有了阻力,动作上滞后了。纪相思从未真正意义上的杀过人,这才感受到了真实杀戮的不同,握着刀的手有些发颤。就是这么一瞬间,对面被伤了的人便发起了反抗的心思。纪相思的那一刀子没有下狠劲,也就伤了人皮肉。可是对面过来的这一刀,就不是伤皮肉的事了。

见纪相思有些不对劲了,十九赶紧上前,一剑就把那人给解决了。将人拉下马,小心的护在身后。

到底还是在军营里接受到了正规的训练,这些新兵比起那些一身蛮力的狂徒还是要强上许多。一个时辰,争斗已经结束了。苏一涵这时发挥了他作为这些新兵直属领导的身份,安排人收拾现场,安排伤员先行归营,让人将那些已经失去反抗意识的狂徒们给绑起来。

纪相思也慢慢的适应了这真实的厮杀环境,虽然白着脸,但是智商还是回归了。她看了看那些伤员,多是皮外伤,重伤者不多。她让伤者原地等待救援即刻,无需回营。而其他人,则跟着她,带着这些俘虏们,继续往皇城进发。

“你疯了吗!这个时候就应该赶紧会营地!你知不知道,血流多了,也是会死的!”

“我知道,只是这个时候回去,他们恐怕死得更快!这件事,跟大营里的那位脱不开关系,晚点你就知道了。”

纪相思也不多说,拉着苏一涵一块儿走。

“你放开!你拉着我干什么!”

“当然是靠你去这些兔崽子们争军功。”

宫门紧闭,玉琼领着几百禁军就站在宫门外,等待着那些狂徒的到来。

夜已深,禁军队伍军纪严明,此时皆手握重刃,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整个空间里,只能听到玉琼身下的马有些不耐烦的踱步声。

渐渐的,一阵稀稀拉拉的脚步声从远处传了过来,一点点的在接近。那些严阵以待的禁军们更是握紧了手中的长枪,他们是守卫皇城的将士,决不能让这些反贼攻入城中。

然后,与他们想象中的好像有些不同。

那些人没有想象中的狂躁,排着队伍,离他们越来越近,近到玉琼都能看到最前边牵着马前行的少年。

这队伍说是反贼,看上去却是像一支被打残的弱兵。

对方停了下来,坐在马上的苏一涵翻身下马,对着守在皇城外的玉琼单膝跪下,双手抬起抱拳:

“骁骑营新兵连校尉苏一涵前来通报!大营逃出的反贼皆已伏诛!”

身后立马有人将那位被辣椒粉糊了脸从而失去战斗力的络腮胡壮汉押上前去,跪在玉琼等人面前。

“可有受伤?”

苏一涵没想到玉琼开口会问这了,铁骨铮铮的汉子原地愣了一下,呆呆的说了句没有。

却不想,人玉琼的眼里却瞧不见他,只是上下打量了仍旧牵着马的纪相思。她的那双眼睛,在这黑夜里依旧是亮亮的,恍若星子。

她摇了摇头,示意他自己没事。

自己还是太过于想当然了,真正的厮杀与平日在校场的训练,太不相同了。这时候,她才觉得自己真是井底之蛙。她认怂了,面对生命,她没有那个厮杀的勇气。

纪姑娘这算是头一回见他身穿银铠头戴红缨的模样,新鲜得很。本以为再次见到他,自己会羞愤会恼怒,可是这会儿,却只有满心满眼的欢喜,有种劫后余生的快乐。

很心安,仿佛只要他在,什么都不是问题。

纪姑娘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恐怕要认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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