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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舒把自己的床单掀上去,一只手伸进床底摸了半天,抓到竹筐的边缘后一把把它拉了出来。

竹筐不大,里面盛着一百来个拇指大小的灯笼,下面的灯笼穗儿长而密集。

本来应该绿油油的十分生机好看,但是由于保存了太久,棕树叶儿已经发黄开裂,几乎一碰就碎。

顾云舒抓起一个放在手心掂了掂,裂了。他两手抱着竹筐放到床上,开始一个个挑选。最上面的一层是他去年闲暇时做的,不多,大概十几个,保存得还行。但是下面那一百来个,是他前几年做的,已经完全不能看了。

掌心的小灯笼黄而干燥,顾云舒松手,它就“啪嗒啪嗒”地顺着他的手心滚下去,没入竹筐中。

七小姐当年把脏兮兮的他带回庄园,不顾他人反对,亲自喂他吃药、做饭、照顾他,还给他顾叔干儿子的身份,她对自己恩重如山,他当年虽没说出口,但心里也暗自发誓以后一定要偿还这份厚恩。

所以七小姐临走时要他编一百个绿叶灯笼这种要求,他是一口答应的。

只是编好了一百个灯笼后,第二年夏天七小姐却没有来庄园里避暑。

他把那一筐灯笼全倒了,在下一年夏天即将来临时重新编了一百个。

为了让树叶保持绿色,他还特地去问了隔壁镇的老爷爷,问他买了药水来泡。

不过第三年,七小姐依然没来。

他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望着一筐绿叶灯笼,觉得有些刺眼。

第四年、第五年、第六年……

七小姐好像忘了这一百个灯笼的事,或者说,她忘了自己曾经救过某个孩子。

她在遥远的姜家主宅,房外挂着红彤彤的大灯笼。

顾云舒想到这个可能,就不肯再编灯笼了。

他把竹筐塞到床底,放下床单,在顾叔叔打趣的眼光中笑着摇头:“七小姐不会来了,再编也只是浪费树叶。”

没想到在这个岁暮天寒、万里雪飘的日子里,她出其不意地要来了。

还有两天,顾云舒眺望窗外远处被雪覆盖的大山,黑瞳微转。

事情其实还有转圜的余地。

等会儿他要陪顾叔去买东西,回来还要打扫卫生,布置庄园,所以今天白天没有时间。

但是晚上他可以去山上采这种长条的树叶,虽说下雪天山路难走,树林里可能还有捕猎用的野兽夹,但只要小心一点,应该没多大问题。

上山要两个时辰,采树叶只要半个时辰,下山两个时辰,等他回到庄子,差不多寅时。现在天亮得晚,他有两个时辰可以处理那些树叶。

今天或许可以做十几个,剩下的明晚再做,应该是可以做完的。

内心深处笼罩的焦急与不安稍微淡去,顾云舒打开门,雪花打着卷儿飘进屋里。

今年的冬天,真的很冷。

————————

顾管家已经赶出牛车在门口等他,两人要去隔壁镇买炭、买丫头、买食物。雪下得很深,老牛走得很慢,一路二人无言,缩着手躲在厚厚的棉衣里。

因为体内黑气的原因,顾云舒比常人更怕冷。顾管家当年知道了,拿自己的月钱给他多安置了两套厚棉衣,饶是如此,每逢冬天,顾云舒还是觉得冷到了骨子里。好像身体的每一处地方都不是自己的,就连血肉都要被冻僵。

顾管家把手里的烟草递给他:“多嚼嚼就不冷了。”

顾云舒伸手接过,含进嘴里用后槽牙咬,他的嘴里也没多少热气,感觉就像是在嚼冰渣子,没多大滋味。

半路老牛陷在泥地里走不动,两个人下车,一个推着牛屁股,一个推着车,费了好半天功夫才又让车重新走起来。等到了小镇,购置完所需的一切,牛车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

准备离开时,顾云舒犹豫地回望冰天雪地里的小镇,一咬牙,跑到顾管家身边,“我去买点药水回来,你们先走吧。我马上回来!”

“欸?你去哪儿啊?”顾管家伸手去捞他,顾云舒却已经飞快地跑了,瘦小的身影被风一刮,似乎已经变成一粒黑点随风而去。

顾管家摇摇头,驾着牛车慢慢地走。

顾云舒使劲搓着红肿的双手,记忆中那条青砖绿瓦的小道被雪覆盖,完全找不到,他凭着直觉沿墙跑,身后是一行笔直的脚印。

呼——空气似乎变成冰棱扎着他的肺,喉咙里不断发出“嗬嗬”声,即便全身上下痛得要死,他也不敢停下。

一停,他怕自己就没有力气再跑了。

嗓子里涌出一口血腥味,他嘴巴紧抿,憋着一口气跑到了那位老人家家里。

在门口赏雪的老爷爷抬眼,认出他后指了指屋里摆在货架上的药水,慢吞吞说道:“自己去拿。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都准备不再制作这个药了。”

顾云舒吞吞口水,取出货架里的药水,来到老爷爷面前,掏出几文钱塞进他掌心。

“谢谢你,大爷。”

老爷爷摆摆手,“值不了几个钱,拿去吧。”

雪花落在他已经花白的眉毛上,他全身上下裹着被子,一个人孤独地坐在外面。顾云舒去而复返,想了想,从身后端起老爷爷的凳子,把他端到了屋里。

“外面冷,里面也照样能看雪。”

老爷爷嘟嘟囔囔地骂他,闭上眼慢慢睡过去。

顾云舒猛吸一口气,终于在小镇出口的地方追上牛车。顾管家打个哈切,揶揄地瞅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回到庄园把一切都打理好,在几个仆人一起吃晚饭时,顾云舒拿了一把剪刀、两个热乎乎的馒头和一袋水,悄悄出庄,一个人往大山里去。

山并不高,只是望山跑死马,虽然看着近,但走过去就要耗费一个多时辰的脚力。

雪虐风饕,顾云舒走得比想象中艰难。“簌簌”声不断响起,一团团的雪花自被压弯的树枝上掉落,砸得他的头顶、肩上到处都是。他一手提着竹筐,一手拿根一指粗的棍子在前面探路,静默无言。

“啪嗒”,一个没注意他踩到一根横在雪地里粗大的树枝,被绊了一下。向前扑倒时竹筐丢了、剪刀掉了、棍子折了,脸也埋在雪地里,吃了一嘴的雪和泥。

一点殷红从他的掌心慢慢扩散,染红一小片雪。顾云舒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把剪刀捡起,仔细地把血擦掉,放进竹筐里后才检查自己的伤口。

一道细长的红痕。

幸好是掌心,不是手指。

兀自摇摇头,他剪下里衣的布条紧紧包住手心,拄着断了的树枝,一瘸一拐地往上面走。

大概戌时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走到了那片树林。一排排的棕树伫立在小小的一隅,长长的树叶傲立雪中,绿油油的,煞是好看。

因为现在下雪,绿叶上湿漉漉的,甚至还有一些被冰晶包裹着。

顾云舒剪得有些吃力,冻得惨白的手抓着剪刀一直在颤抖,他根本没有力气把剪子撑开,再对着树叶剪下去。

他开始使劲搓手指头,感觉到痛意和热意,趁着这股子感觉没消散,连忙剪了二三十根。

雪山皑皑,穿着棉衣的少年后背背着筐子,绕着一棵大树仔细地挑拣。颜色稍微深一点都不行,他只要浅绿色的。这种叶子比较难找,他剪了大概二十来棵大树,才勉强凑齐两三百根。

把最后一根绿叶放进竹筐,顾云舒舒了口气。用的时间比预想的多,他不再耽搁,顶着风雪下山。

回到庄园、开门、关门、点灯,拿出一个大盆,把提前烧好的水和药水混在一起,再把几百根绿叶倒进去搅拌。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他在自己的房间里拉了三根线,把叶子挂在上面等它们自然阴干。

天边逐渐泛出鱼肚白,顾云舒仔细检查每一根叶子后,靠在床边眯了一会儿。

很快,公鸡打鸣,庄园里的仆人从各个角落里冒出来,洒扫的洒扫、装饰的装饰、还有训练一些基础礼仪的。

有个昨天刚买回来的丫头见这仗势,悄悄扯了下本就在服侍在庄园里的奴婢,“姐姐,好大的阵仗,是谁要来啊?”

被她拉的女子悄悄回她:“是主宅那边的七小姐,她明天来。那边已经好几年没来过人了,就今年年初顾管家还询问那边,得到的意思是把没用的仆人都遣散了,节省费用。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啊,这七小姐就来了,顾管家把你们买回来就是为了这茬呢。”

丫头闻言紧张又好奇,“是不是我们都是去服侍她的?”

“你想得美呢,只有庄园里的老人才能去服侍。就你们这些丫头,毛手毛脚的,冲撞了贵人怎么办。”

……

顾云舒的任务比较杂,好在不重,处理了一天的事务后,他匆忙吃完饭,回到房间开始编灯笼。手心的伤口才结了一层薄薄的痂,尽管已经够小心,在把一根绿叶穿进一个洞里时,还是不小心被划了一下。

手心的痂顿时被拉出一道浅浅的口子,他吃痛地甩甩手,拿布把血擦掉一直到伤口流不出血为止。

屋里总共还有一根蜡烛,只够烧两个时辰,他得快点才行。

一连编了三十来个,摇晃的烛芯没入烛泪,豆大的光影消失,整间房陷入黑暗。

顾云舒眼珠微转,透过窗户去看挂在天上的月亮。他把屋里能穿上的衣服全穿起来,又把被子披在身上打开了门。霎时一股冷气扑面而来,挂在屋檐上的冰棱也“啪嗒啪嗒”砸在地上,掉在他脚边。

他裹紧被子,把东西搬到外面,低着头对着月光保持姿势一动不动,又编了两个时辰。

眼睛干涩,逐渐布满血丝,手指如针扎一样刺痛,但他依旧一动不动,手上忙碌地编着灯笼。

天微微亮时,他才困倦地伸了个懒。数了数竹筐里的灯笼,一共一百零三个。

他坐在原地呆呆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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