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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雅一怔,没有回头看他,有些厌烦的皱眉。

容浔说的简单,却轻易的让人从他的话里听出怅然遗憾的味道,甚至仿佛可以捕捉到他过去岁月的一点痕迹。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他现在在她面前越来越坦白,她不可避免的也越来越了解他乃至他谜一样的过往。虽然不想承认,这大半年的光景,她比上辈子五年似乎更深刻的了解这个男人。

他终于坠下神坛,不再高不可攀不再疏远的仿佛陌客,而是在她面前渐渐……真实。

这真实是她上辈子梦寐以求的,现在眼看唾手可得,她却觉得烦躁与厌恶。

或许也是因为这条巷子,让她想起了久远的她以为已经尘封的记忆。

他现在再真实又有什么用,能改变她上辈子所经受的痛苦么?

“你说够了没?”她冷声打断他的话,“我没兴趣知道你过去的事。”

容浔眸光一沉,随即摸了摸鼻子,自嘲一笑。

以前樊雅捧着一颗真心求着他,他不屑一顾,现在他捧着一颗滚热的红心向组织求忠诚,同样被扔进了垃圾桶,典型的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容浔不再说话,原本就安静的巷子就更加的安静,只能听见两人的脚步声,咚咚的轻响,像是敲在人的心底。

樊雅没想到容浔一下子居然这么听话,听着安安静静里的脚步声,心里更是没来由的烦躁,但她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烦躁找到一个发泄的出口,身边男人脚步一顿,在小区最高的一栋公寓前停住。

他微微侧脸,昏暗不明的光线下他的侧脸凝成简练而优美的线条,脸上轻松嬉笑的神色一敛,已经是清冷带着些漠然的神情,只是视线落在樊雅身上时,有一瞬间的犹豫。

他突然怀疑自己的决定,怀疑他坚持把樊雅带过来到底是对还是错。

虽然他领樊雅过来不仅是为了解决一些事,更是处心积虑的想将她一点一点的拖进他的生活里,用一张密网,将她牢牢裹在他的身边。

而且不管怎么说,樊心总是樊心,就算他没办法给她想要的东西,他也没办法看着她自苦。

只是,樊雅如果出面,难保樊心的怨恨不会集中在樊雅身上,即使他知道樊雅应该能抗的起,但是……他微微叹了口气,“我突然后悔带你过来了。”

他当时,实在是考虑的不够全面。

樊雅扫一眼过去,眼底全写着‘你是疯子’,直接推开公寓玻璃门走进电梯,冷淡睨他,态度尊贵。

虽然是旧小区,但设计的很不错,电梯直到顶楼,最顶楼上只有两户人家,一左一右的分布在正中间的落地窗的两旁,从大片落地玻璃窗目远远望出去,是笼在夜色里的黑色起伏山峦,甚至能隐约看见山峦最顶端那座白色建筑。

是明阳山。

是容宅。

樊雅微带嘲讽的扫了容浔一眼,“望夫石?”

容浔明白樊雅说的是什么,唇角勾了勾,笑意平静,“我妈喜欢这里的视野,但我没想到最后会住在这里的会是樊心。”

樊雅楞了下,蓦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无意中也讽了卓芊,心里顿时有些不自在,还有细微的懊恼。

自从到了这里,她感觉自己哪里都不正常,连最引以为傲的冷静都给她丢到一边去了,居然连这个都没想起来。

她抿了抿唇,侧开脸,“对不起。”

容浔目光微柔。

不管她现在如何从容冷静,骨子里其实还是当年那个在花房外面偷看的女孩。

不容分说搂住她的腰,他俯下身,迅速在她额头落上一吻,黑眸里眸光温柔,“虽然妈妈一辈子都在等一个永远不属于她的男人,但她从来没有后悔或者自卑过她的爱,所以,不用抱歉。”

樊雅心口一颤,下意识撇开脸,连他的轻薄都忘了追究。

容浔无声叹了口气,搂着她缓步走向左边。

门没有关严实,虚虚掩着,容浔推开门,房子里没有开灯,一股酒气直冲鼻子,一个已经空了的酒气咕噜噜的滚到他们脚边,是高浓度的白酒。

容浔跟樊雅脸色都变了变。

不管怎么说,樊心都是孕妇,孕妇这么喝酒怎么可能不影响孩子?

一个纤细的人影跌跌撞撞的从沙发上扑出来,脆弱细微的声音里有掩不住的狂喜,“容浔,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她扑出来的动作太迅猛,连脚下一地酒瓶都没在意,脚一滑,整个人就踉跄往前跌!

容浔再怎么生气,也不能看着樊心摔跤,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人,皱着眉头闻着樊心身上浓烈的几乎熏人的酒气,面沉如水,“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不不不,我没喝酒……”樊心惶惑抬眼,已经被酒精熏的不清楚的眼神空洞,双手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抓住容浔的衣襟,全心全意的依赖,“你最讨厌女人喝酒的,我记得很清楚,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不让我喝酒……我记得很清楚。”她吃吃一笑,“所以我一定不会喝的,我最听你的话的……”

樊心显然已经喝多了,没有平常的温婉怯弱,反而有些孩子似的天真肆意,脸埋在容浔的肩膀上蹭了蹭,“容浔,你怎么这么久不来看我,你不是说你会照顾我一辈子的么,你说你会娶我的,我等了你好久,你都不来。”她嘻嘻一笑,“风醒跟我说,我不来,他死。然后我就去了。我跟你说你不来,我死,你就来了。风醒就是聪明,你说是不是?”

容浔身体一僵,铁青着脸想将樊心从身上剥下来,“樊心,你醉了。”

“我才没有醉,是你醉了。”樊心瞪大了眼,“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重重打了个酒嗝,她慎重重复,“我很清醒!如果我醉了,我不可能看到你的,容浔,我们结婚吧,你说如果有小孩我们就结婚的,你看,我有孩子的,她都那么大了……”

一边说着,一边毫不顾忌的重重拍自己隆起的小腹,“她是我们的孩子,她都这么大了。”

容浔眼疾手快扣住樊心的手腕,额头青筋直跳,声音里蕴着怒气,“樊心,你给我冷静点!”

“你生气了?你别生气……”樊心瑟缩了下,然后不顾一切的攀着他的脖颈,开始试图吻他,“我爱你的,你别不要我,别跟我生气……”

啪嗒一声,房间骤亮。

清冷淡漠的女音响起,“需要我回避吗?”樊雅漠然看着几乎黏在一起的男女,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我很忙,没空看你们表演激情戏码。”

“你敢!”容浔暴躁低吼,猛地扣住樊心的手腕往她身后一扣,樊心发出一声痛呼,黏缠的动作也一顿,容浔趁这个空当,扯过沙发上的围巾牢牢系住她的手腕,再扯过一截沙发巾系住她的脚踝,手脚被扣,樊心明显恹了下来,倚靠在容浔身上不安扭动,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落,轻轻的一声接着一声的唤着他的名字,脆弱到了极点,“容浔……容浔……”

容浔打横将发酒疯的樊心抱起,直接送进卧室,急匆匆的冲出来,幸好,樊雅还没有走,站在门口淡漠看着他,眼神嘲讽,但眉眼间有着几分掩不住的疲惫。

今天这么多事,她累也很正常。

容浔抹了把脸,今天确实是个失误,他本来以为能说清楚一些事,没想到遇见的会是一个醉鬼。大踏步的走到樊雅身边,还没来得及开口,樊雅已经往后退了一步,脸色不是很好看,“臭死了。”

容浔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樊心在他身上吐了些,羊绒衫上多少还沾着些秽物,难怪樊雅会觉得他自己臭,他都觉得自己像是从酒缸里捞出来似的,臭的很。

“既然她醉了,那我走了……”声音戛然而止,樊雅不可置信的看着搂住自己的男人,他羊绒衫上的秽物不可避免的沾在她的衣服,黄黄白白的看的让人作呕。

樊雅脸色瞬间难看几倍,全身上下更像是爬满了虫子浑身不自在,拔高了声音,“你干什么!”

“你也累了,就住在这里吧。”

樊雅眸里瞬间涌出犀利锋芒,带着刀锋般的锐利,“容浔,我从来没想到你这么无耻!”

容浔一愣,立刻明白过来樊雅是什么意思,忍不住微微笑了笑,“想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们不住这里,住隔壁,我已经联系了生活助理过来照顾她,这里不用我们操心。”

樊雅本能就要反对,但一眼扫见衣服上恶心的污渍,感情还是占据了上风,默认了。

让她穿着这么一身衣服出去,她做不到,而且她确实是有些累了。

容浔见她没有反驳,黑眸一亮,快速带人走人。

但还没走到门口,房间里传出樊心明显带着啜泣的高呼,“容浔!容浔你在哪!容浔……”

樊雅不由自主的脚步一顿。

容浔本来是不想停步的,但樊雅停下,他只能跟着停下,却没有回头,认真看进樊雅的眼里,“在你失踪那天我就已经跟樊心说的很清楚,我会照顾她们母子后半辈子,但我的照顾里绝对不会包括我的爱情。”

樊心的啜泣还在耳边,悲凉莫名。

那悲凉啜泣,似曾相识。

上辈子的她,是不是也曾这么没有自尊的哭泣过,只为了挽回自己心目中的良人?

电光石闪间,她凝望着身前男人专注却坚定的俊美容颜,他眸子虽深,此刻却没有半点杂质,纯粹的仿佛他真的爱她。但谁又知道,哪一天,这份感情会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变改变?

上辈子她或许还期望过总有一天,他为了她将樊心舍弃在脑后,但事情真的发生了,除了不太真实的虚幻感之外只有说不清的空茫,以及淡淡的……惊心与厌烦。

惊心他的绝情,惊心他的冷酷淡漠。

厌烦他的温柔,更厌烦他以爱她的名义做出的这一切。

如果再跟他待在一起,她怕自己会真的因为窒息而死!

这股窒息感让她连衣服上恶心的臭味都忽视了,漠然甩开他的手,“不要对我说这些,你的决定跟我无关。我回去了。”

容浔若有所悟,没有阻止,跟在她后面走进电梯,沉寂开口,“你觉得我太绝情?”

樊雅沉默一瞬,慢慢抬头,脸上无悲无喜,带着经历世事后的沧桑与冷静,“如果你真的不爱她,拖着对彼此都是痛苦,长痛不如短痛,虽然可能确实有些绝情,但这应该是对彼此最好的结局。”

容浔微微皱眉,沉声低道,“我跟樊心之间,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

“跟这个没关系。”樊雅轻声打断他的话。

脚下一震,电梯叮咚一声打开,她才静静开口,“我过不了我自己这一关。”她顿了顿,想了想,“其实我刚才突然明白,我总是拿沈晏的失踪甚至樊心来阻拦我正视你,那些其实都是些借口,让我可以光明正大的推拒你,又不会有什么心里负担。”

容浔暗海似的眸子流光微动,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不安。

樊雅走出电梯,过冷的空气让她打了个冷战,已经很清醒的大脑更加清醒。

天边孤星一闪,衬托的暗蓝的天空更加深邃。

她抬眼,朝身后神色莫测的男人笑了笑,笑容温婉而柔美。

“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我不相信你爱我。”

容浔猛地睐眼,黑眸在暗夜里闪着光,仿佛暗夜里的野兽,危险而慑人。

“或者说我没有自信让你爱我一辈子。”樊雅微微笑了笑,笑容异乎寻常的冷静,或许是今儿夜色太安静,安静的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说说心里话,“我不相信你会爱我,我不相信你会永远爱我一辈子不后悔,我不想用未来的一生才猜测你什么时候会放弃,永远心惊胆战的等着你告诉我你很遗憾的弄错一件小事,然后,再度失去自尊,失去自信,最后甚至连自己都失去了。”

容浔窒了窒,苦笑揉了揉太阳穴,他也一直他们的问题是出在沈晏或者樊心身上,原来,所有的根源居然还是自己。

那些年的冷淡,原来就是报应到今天。

他微微舒了口气,声音里染了些酸涩,“……可是你爱我。”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樊雅默然,抬头看了眼已经等在巷子口的SUV,就在容浔以为她会否定或者不再接口的时候,静静开口,微微而笑。

“我承认,我或许还在爱着你。”

不待容浔有所反应,她继续道,“可是我更爱自己。”

“我爱自己,很多人也在爱着我,我必须也有义务让自己活的幸福喜乐,我不能因为爱你,失去了我自己。”

她平静抬眼,笑容遗憾,“这么多年,已经够了。”

“谢谢你,对不起。”

不等男人有任何反应,她轻巧转过身,慢慢走向已经等了很久的SUV,上车,关门,隔着窗户静静看着站在夜色中的颀长俊美男人,黑白分明的眸子在车内灯光的掩映下,亮的惊人。

所有痛苦,所有期待,所有年少热烈,在这一瞬,彻底告别。

“祥叔,开车吧。”

“……小雅,那个,容先生还受伤呢。”

“没关系的,他不会介意的。”

SUV缓缓驶入夜色里,最终消失在视野里,再也寻觅不到踪迹。

容浔静立在寒风中,伫立许久,久的连眉毛上都笼上一层淡淡的冷霜,似乎将表情都要冻住,面无表情的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有一双眼黯了又亮,亮了又黯,闪耀着只有自己清楚的复杂情绪。

“吱!”

急促刹车声突然响起,车胎与地面擦出尖锐的啸声,迈巴赫一个漂亮摆尾,在他身边刹车停下。

车窗摇下,樊以航啧了声,俊朗脸上全是幸灾乐祸,“你准备在这里站多久?当望妻石。”

容浔抹了把脸,“樊雅通知你过来的。”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樊以航居高临下瞥一眼过去,笑容嘲讽倨傲,“是祥叔,他担心你在外面冻死。”

容浔懒得理会樊以航的阴阳怪气,直接开了车门坐上后座,冷声道,“送我去医院。”

“你当我是你司机?”樊以航横了眼过去,俊朗脸上全是不屑一顾。

“你不是我司机,你是我大舅子,是我儿子的舅舅,是我老婆的哥哥,而且我再不去医院可能因为失血过多或者伤口感染并发症gameover……”容浔不耐烦的瞥了眼过去,黑眸犀利,“这个理由够不够?”

“不够。”

樊以航答的果断。

已经准备闭目养神的容浔霍然睁开眼,眸光锐利,“你要挟我?”

樊以航深深看了他一眼,俊朗脸上笑容一敛,与樊雅有三分相似的脸上表情肃重冷静,“容浔,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容浔嗤了声,“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因为你是我妹夫,我外甥的爹。”樊以航抬头看了眼楼上,嘲讽的道,“对了,我忘了,你还是我外甥女的爹。”

“闭嘴!”

樊以航没有闭嘴,伸了个懒腰,“而且这件事对你也有好处,一举数得,为什么不做?”

容浔阴测测的扫一眼过去,“你相不相信我现在就把你的打算告诉樊雅?”

“你觉得以你现在在她心目中的分量,她是信你,还是信我?”

当头一刀,正好戳中容浔的心窝,本来就郁卒的情绪简直像是雪上加霜,猛地一脚踹上车椅,巨大的力道带的樊以航都一震,“妈的!开车!”

樊以航有些心疼的扫了眼自己意大利订做的纯手工小牛皮椅套,不怒反笑,哈哈大笑,“你居然也有这一天,我还以为你什么都能握在掌心里,真该让卓天逸也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容浔霍然抬眼,眼神淬厉仿佛含着火星,“樊以航,你够了没!”

“怎么,想揍我?”樊以航不以为意,瞥了眼容浔的腰,江医生包裹好伤口后就打电话跟他说过了容浔现在的状况,“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这个本事?”

容浔话也不说,一拳直接揍出去!

樊以航捂着猝不及防没来得及躲开的而被揍了一圈的眼,勃然大怒,“姓容的,你别以为我真的不敢揍你!”

容浔慢条斯理的脱了身上的西装外套,开了车门,掰了掰拳头,轻蔑的朝樊以航勾勾小手指。

早就积累了一肚子火的樊以航直接扑出去!

暴力,虽然很疼,但是真的很爽!

一个带伤上阵,一个从来自诩君子的贵公子,轰轰烈烈的就在人家小区的空地打了一架,居然难得的打成了个平手,两张同样俊逸出色的脸彻底肿成了鼻青脸肿的猪头,更不用说衣服下盖着的地方。最后两个人还得拖着残破的身体在小区保安赶过来之前赶快闪人,迈巴赫扭扭斜斜的开出了个诡异的S型,幸亏已经路上的人不算很多,没有出车祸。

樊以航一边用肿胀的爪子把着方向盘,一边破口大骂,“混蛋!我明儿还有一个记者招待会!”他怎么拿这张脸出去见人!

容浔瘫在后座上,白色羊绒衫都因为伤口绽开而染出大片的血,疲惫盖住脸,“我明儿还准备飞日本谈合同。”

两人同时静默。

然后扭曲的迈巴赫里爆出一阵大笑。

樊以航笑的气都快喘不上了,“我没想到有一天还能把你揍趴下,我这辈子也算值了!”

“明明是我把你揍趴下的。”容浔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突然问,“如果我一直都不答应,你打算怎么办?”

樊以航笑容一敛,“本来我一直觉得你会是最好的选择,不过如果你不答应,我想我只能找别的人了。”他想了想,“我相信会有很多人充当那个角色。”

“你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樊以航哈哈大笑,“我忘了告诉你,我已经离婚了。”他洒脱一笑,“所以应该没夫人了,你这句话用的有错误。”

容浔抬起一只眼看他,黑眸里滑过一抹嘲弄,“真无私。”

“跟这个无关。”樊以航正色,“她一直都不相信我,我也一直不相信她,这段婚姻本来就就没有继续的必要。”

“……不是因为樊雅?”

SUV猛地打了个滑,樊以航及时把住快要滑走的车把手,目光一闪,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她是我妹妹。”

容浔淡然一笑,“我相信。”踢了踢车椅,“你知不知道她现在住在什么地方?送我去演一出守株待兔的苦肉计吧。”

“要不要再帮你借一辆水车,一场大雨当头泼下,最好把你冻的半死,这样比较有效果。”

“嗤,蠢。”

话音未落,容浔手机蓦然响起,他懒洋洋的接过,“喂?”

樊心回到自己位于城区的别墅已经将近十点,今天她太累,没打算回容家再虐自己一场,不过她今天这么一亮相,明天早上容家的人可能已经守在外面迎她回去,但那毕竟是明天的事,她今天只想好好睡一觉。

别墅的灯还亮着,显然房客们还没睡。

她懒散推开门,“我回来了。”

空荡荡的客厅一个人都没有,水晶灯折射着绚烂的光影,看的人一阵一阵眼花。

今天别墅里的住户基本上都有事不回来,至多就有个容衍在,她把容衍的精心作品糟蹋成这样,她还没傻到自投罗网去挨训。于是她拖着疲乏的步伐直接踱进自己的房间,好好泡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疲惫,草草换上睡衣就窝进被窝里睡了。

她今天实在是太累了,累的一点也不想动弹。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帮她掖了掖被子,人影模糊看不清男女,她也懒得睁眼,含含糊糊的道了声谢。

那人似乎说了句什么,她也没听太清楚,翻了个身,再度睡去。

那人笑了笑,替她将床头灯关上,走出门,才发现那个相貌平凡的男人已经守在了外面,见她出来后微微挑眉,平凡脸上别有犀利精明的气势,“为什么不露面?”

“你没看她现在已经很累了?”短发女子勾唇微笑,猫似的大眼在灯光下闪耀着琥珀色的光芒,流光熠熠,绚烂的让人转不开眼,“樊雅从来都很倔强的,她既然肯将疲惫露在脸上,证明她真的是十分累了,让她好好睡一觉不好吗?”

“可是我们或许等不了那么久。”男人搂住她,“奉何华跟康天齐都以为我们已经死了,如果被他们探到消息,会很麻烦。”

“没关系的,我只要让她知道我很好就可以了。”

“我约了容浔见面,你要不要一起去?”男人微笑,“我想让你见见他们,而且容浔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短发女子意兴阑珊的挥挥手,“算了,我对那座冰山从来都没好感。我在这里等你好了,我正好想好好做个美容SPA,最近皮肤有些粗糙。”

男人暧昧靠近,手指抚上女人细滑的脸蛋,目光微深,“有么?我怎么不觉得?要不要我来试验一下?”

“滚吧你!”女人大笑,一巴掌将不安好心的男人拍到一边去,“我可还没有给你动手动脚的机会!”

“小气的女人。”男人耸耸肩,深深看了她一眼,微笑转身离开。

短发女人目送他的背影,脸上笑容敛了敛,环视四周一眼,迅速走进其中一间客房。

客房只亮着一盏孤灯,床上睡着个人,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熟了。

她猛地跃过去,动作轻盈恍若林中猎豹,手上寒芒乍亮!

就在寒芒快要贴近床上那人的脖颈上时,床上男人猛地向后一滚,险之又险的避开那抹锋芒,细长凤眸微睁,唇角微微勾着,眼神十分清明,显然压根没有睡着。

“商小姐,这么狠,想要我的命么?”

“不要你的命,我要谁的命?”商秋粲然一笑,露出一口好牙,脚尖一勾,床上轻薄的羽绒被已经被掀到地上,连高跟鞋都没脱直接老实不客气的踩坐上床,轻薄锋利的匕首在她手上晃来晃去,闪着森然的光芒,“说吧,你留在樊樊身边到底想做什么?”

容衍懒洋洋的抱着个枕头,修长笔直的长腿懒洋洋勾着,黑色丝质睡衣微微掀开,露出一抹精致的锁骨,细长凤眸里闪现着魔魅的光芒,“说什么呢,我现在是她的同盟军。”

“是么?”商秋一脚踢出,细的几乎可以做杀器的高跟鞋直接刺向男人脖颈,容衍只是轻轻一抬手,轻而易举扣住女人白皙脚踝,“商小姐,你真的是越来越容易生气了,这样可不好,难道是更年期到了?还是你的男人没满足你?”暧昧舔舔唇角,“如果你不嫌弃,我可以帮你的。”

“那我现在就好好照顾照顾你!”商秋另一脚踢出,直接踢向男人身体最脆弱的部分,势如破竹!

容衍啧了声,猛地松开手腕,身体以不符合人体惯例的直直的从床上平移出去十公分,险之又险的避开女人要命的杀着。

“凶狠的女人。”他干脆也不再睡,抱着枕头施施然的在对面椅子上坐下,打了个哈欠,懒看已经占据了他大床的女人,“当初是你卧底时不小心被樊雅撞见,是卓天逸调查事情把你卷进是非里,就连追杀你的都是奉何华跟冷焰盟的康天齐,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发火是不是发错地方了?”

商秋冷笑,“樊雅刹车出了问题真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你说那个跟你没关系,她的油箱上的那个小洞是怎么来的?如果不是那个小洞,她的车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爆炸!如果不是我回来的及时,你以为樊雅还能活着?”

容衍目光骤冷!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商秋漠然扫了眼过去,“樊樊一死,你不仅可以把罪名扣在奉何华身上,挑起容、奉、樊三家之间的混乱,你再趁火打劫,多好的主意,不是么?”

容衍脸色微微变了变,但随即就恢复正常,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真诚的道,“我承认我当时确实有些考虑不周,不过,我后来不是改了么?我后来对她真的挺好的,什么都帮着她的。”

商秋漠然下令,“离开她!”

容衍懒散一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商秋眼神收束成刀,锋芒凛冽,“你不离开,我就掀了你的底牌。”

“哈!”男人轻笑了声,在椅子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你掀吧,反正我现在手上的牌也没多少,但如果别的人知道商家坠落的大小姐其实是国际大名鼎鼎的枭组织中的一员,应该会吸引不少眼球吧,嗯,你那些仇家应该会很乐意知道你的身份,到时候,追杀你的,可不就是一个区区康天齐而已了。”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容衍勾唇,笑若狡狐,“大不了两败俱伤,我又不是很在乎。”

商秋眸里染火,阴冷森然。

容衍仿佛没看到商秋的神色,笑眯眯的诚挚的道,“但其实又何必呢?你担心我伤害樊雅,但我可以跟你保证,我绝对不会伤她一分一毫,甚至还会保护她,而你可以继续查你的毒品案,我继续做我的事,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冲突的地方,各退一步,不是挺好的么?”

商秋冷笑,“你能保护她?你迟早会让她伤心!”

“她的伤心是建立她重视我的基础上的……”容衍大笑,“她现在对我一直保持着警惕,就算日后出了什么事,东窗事发,她也只会庆幸她早点看透了我这条毒蛇的真面目,说不定还会站在我的对立面,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担心她爱上我么!”

商秋一怔,面露古怪,“你想她爱上你?”

“或许呢?”容衍不置可否,长眉微弯,“或许我会因为爱而放弃我的仇恨,这不是常见的老套戏码么?我一直热烈期望有一天我的故事能变的俗套一点。”

“……她不会爱上你。”商秋默然看了容衍好一会,半晌,才吐出一句话。

容衍细长凤眸里迅速闪过一抹复杂情绪,然后又迅速掩去,摊手,“那你还在担心什么?”

“就算她不会爱上你,但她同样会伤心。”商秋抬头,“樊樊是个十分缺乏安全感的人,即使她不表现出来,她其实很重视任何一个出现在她身边的人,抓住任何一点真心,然后,付出比你更料想更多的情感。”

当年也就因为这个,樊雅才会完全忽视沈晏的存在,只是因为不想她受到一点伤害。

商秋总有种感觉,如果不是樊雅当初刻意忽视沈晏,她绝对不会将重点转移到容浔身上,也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情形。

商秋眼神微黯,手上一晃,锐利的匕首瞬间无影无踪。

她抬眼看向容衍,眸光锐利,森然的道,“容衍,我知道我没办法对你做什么,但我希望你别让我的朋友伤心,否则你同样会是我的敌人。”

容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应了声,突然问,“你真的这么担心你的身份被泄露出去?”

商秋奇怪看他一眼,睐了睐眼,“你不担心?”

那个身份是属于黑暗中的,即使她问心无愧,也不想引起别人的困扰,更不想因为她而带来不必要的伤害。

“但那些最荣耀最激动的事情你都没办法跟你最亲密的人分享,就像锦衣夜行,你也不觉得可惜?”

商秋暗自奇怪他的重点为什么会转到这上面上,淡淡一笑,“那些最荣耀最激动的事情,随之而来的是血腥与罪恶与人命,我不认为有什么可值得夸耀的。”

“是么?”

容衍细细咀嚼女人的话,微微怔忪,房门嗒的一声响,才发现商秋已经出去了。

房间昏暗,一点光线也透不进来。

男人端坐在黑暗中,眸光熠熠,许久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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