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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珒若有所思地嗯了声，跳过这个话题，道：“舜华，方才杨柳风和雁不还先后来过这儿。”
他不知道这二人是暗中勾结还是无意中碰到的。
梅兰庭惊道：“紫薇宗的杨公子？”
他缘何会和雁不还来这儿。
孟珒：“嗯。”
“听说陆掌门新近收了个小徒弟，”梅兰庭迟疑道：“难道杨公子背着师门勾结了雁不还？”
孟珒：“说不好。”
每家宗门都有处理不好的家事、恩怨。
梅兰庭道：“不过杨公子只是来过，也不好下定论。”
他们不也又回到冰澈峰了吗。
他不喜往坏的方面想。
孟珒：“嗯。”
梅兰庭：“一方，你和成师叔，打算就此回珩山了吗？”
孟珒：“先去一趟桃花潭。”
不知朱璃那边还能不能撑得住。
梅兰庭：“雁不还封了桃花潭？”
他今日都召唤不出来他们，想必遭了雁不还的毒手吧。
孟珒：“我与他为敌，雁不还这是拿桃花潭来报复我的。”
毕竟鲤族知道太多千尺湖的事情。
梅兰庭：“那咱们分头行动，我暗中去追裴不意，你和成师叔去桃花潭。”
峰巅冷气砭骨，夜渐黑入墨，脚下一层残枝焦叶，脚踏上去，发出折裂的声音。
孟珒道：“舜华，你还是回武陵宗吧。”
头顶上彤云密布，似乎要下雨了，南境雨多，似乎从未有放晴的时候。
他并不想把梅兰庭拖进来。
梅兰庭欲言又止：“一方，雁不还这些年，是不是一直在找龙髓？”
孟珒垂下眸，鸦睫遮蔽住眼神：“嗯。”
梅兰庭脸色一沉：“一方，你是不是早知道成师叔就是丹云子？”
十七年前，梅兰庭被强行灌下大道丹之后，一夜之间从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变成了心智浑沌的痴傻儿，浑浑噩噩间，来龙去脉他清楚的并不多。
近来许多事情串联起来，思前想好，他猜了个七七八八。
孟珒朝他一笑，温柔淡淡，语调如兄长一般：“舜华，以你我现在的修为，不用再怕他们了。”
至少，他们是能逃走的。
梅兰并未松口气：“一方，珩山宗终究是……”
丹云子的。
换句话说，成九川的身份大白于天下，难保珩山宗的弟子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毕竟丹云子可曾是玄门修士中已臻化境的大能，和周自凉的那点恩怨，过去多年之后，早已被黑蛟颠倒过来了。
孟珒：“他不会为难我。”
那日他掷剑试探，成九川又追过来把北斗垂芒剑还给了他，那人，并没有要赶走他的意思。
梅兰庭把手搭在孟珒肩上，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一方，是我拖累你了。”
若不是他，以孟珒如今的修为，何至于还要受制于雁不还。
孟珒回肘拍拍他的手背：“说的哪里话。”
孟家覆巢之下，他焉能独善其身。
沉默一阵，二人一同起身欲回，梅兰庭忍不住问：“舅舅、舅母他们，还好吧。”
也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他一直不敢问。
“还好。”孟珒默然片刻，道。
只是，这么多年，凡有河川溪水之处，皆有鲤族的子民，角角落落的翻遍了，却找不到他们的所在。
哪怕是魂兮归来也好。
当年救下朱璃，又用玄门禁术自创差妖符掩人耳目，本就是为了寻找孟氏夫妇。
见他眉头不展，梅兰庭知道尚未寻得孟氏夫妇下落，只得宽慰道：“雁不还盘踞千尺湖多年，又岂是朱鲤鱼可以随意监视的。”
他琢磨着，孟氏夫妇仍被关在千尺湖的某处。
孟珒没说话。
梅兰庭又道：“十五年前雁不还将武陵宗屠了个干净，这些年我一直试图找到那些修士的魂魄，却始终未果，亦不知他们被藏到了何处。”
当年雁不还答应孟珒救回梅兰庭之后不久，武陵宗就在一夜之间宗毁人亡，等到其他五大玄门世家赶到时，就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孩童满脸是血，抱着武陵宗不外传的股本坐在宗门前哭泣。
各玄门不忍心武陵宗就这么消失，便找了几个道童，在武陵山上陪伴梅兰庭。
梅兰庭在雁不还的淫威下一点一点修习心法，至十六岁突破洞虚之境，神智才渐渐清明起来。
“他们不会……”
思及雁不还的手段，他心揪不已。
孟珒神色一凛，淡声道：“不会，我爹娘一缕生息犹在，只是我顺着那缕生息还是找不到他们的魂魄。”
梅兰庭心道：你既能找到你爹娘的一缕生息，又怎么会不知魂魄在哪儿，说不通，他抬头瞧着天色愈晚，收了疑惑：“走吧。”
二人长身一跃，掠下冰澈峰。
走至岔路口，梅兰庭道：“龙髓真的在成师叔身上吗？”
孟珒：“或许不在。”
面上这么说，他心道：在或不在，我亦从为想过。
梅兰庭：“若有人见过还有迹可寻，世人都不曾见过那物，犹如茫茫大海捞针，只怕……”
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舅舅舅母还在，也垂垂老矣，凡人一生有限，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你与成师叔在明月谷这么多年，一方，不若开诚布公地问一问他，若他手中真有蛟龙髓，拿去救人一命，想来成师叔也会给你的。”梅兰庭道。
“若蛟龙髓真能修补灵根，洗去魔髓，他早用在自己身上了。”孟珒道。
成九川是那种舍得让自己受这么多年苦的人吗，显然不是。
“一方，今后你打算怎么办？”梅兰庭有些焦急。
他心道：或许，孟珒早知寻找无望，可他要用这个理由吊着雁不还，以免他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雁不还应该没有太大的耐心一直等下去。
“不知。”孟珒摇摇头。
今天在冰澈峰峰顶，成九川拿出了他的九华渥丹剑，从前，他一直怀疑九华渥丹就是蛟龙髓所铸造，可那壳里明明就什么都没有。
那次在珩山山底，他第一次得窥九华渥丹全貌，那不是普通的剑形，而是一颗通体赤红的珠子，华光隐隐，不似凡物。
如果龙髓真在成九川手里，就该是这把九华渥丹剑了。
梅兰庭道：“一方，算了，是我多虑了。”
毕竟，孟珒还在和雁不还周旋。
孟珒“嗯。”了一声。
梅兰庭：“话说回来，雁不还这次封了桃花潭，大概是要警告鲤族不可再传递消息，一方，别再前扯无辜了，鲤族不是雁不还的对手。”
给人当下酒菜都不够的。
孟珒眸色晦暗不明：“家仇，你不打算报了吗？”
梅兰庭：“一入玄门，从前种种便如同前尘往事，逐渐记不得了。”
孟珒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手里：“舜华，是我孟家害了你。”
梅兰庭：“时也命也，何必这么说。”
“舜华，当年在千尺湖那个人，应该就是裴不意。”孟珒道。
梅兰庭怔了片刻：“你说当年把你我劫走之人？”
孟珒点点头：“这些年你我一直在玄门之中追查，却从未疑心到妖族身上。”
这次他和裴不意交手，对方眼神中一晃而过的那种感觉似曾相识，他几乎可以笃定，裴不意就是当年掳走他们的人。
还有，今日交战之时，他在裴不意的手腕上，看到一只玉狐纹身。
跪着的一只玉狐。
当年孟家的人发配途中被劫走，那个在千尺湖捧出大道丹的人，手腕上佩戴的正是一个玉狐的形状，孟珒不会看错。
梅兰庭：“这……”
风声呜咽。
孟珒道：“不管追到哪儿，裴不意，必须死。”
梅兰庭叹息道：“天下之大，到处都是妖族的藏身之地，你又去哪儿找它。”
难啊。
孟珒：“他伤了周自凉，周遥清不会放过他的。”
听说黑蛟一族已经撒出去十几条蛟妖，上天入地，看来是非找到裴不意不可。
“一方，”梅兰庭突发奇想：“他会不会跑到了凡人之间？”
以裴不意的狡猾，是不能用惯常的手段去找的。
“人间……”孟珒皱眉，目光往北边一掠：“我先赶到桃花潭把鲤族放出来。”
裴不意，不急。
梅兰庭道：“从前的事，要告诉成师叔吗。”
不知道丹云子知道了会怎样，会不会把孟珒赶出珩山宗。
孟珒：“无不可说。”
梅兰庭微讶：“一方，你是不是？”
他盯着孟珒腰间的北斗垂芒剑看去。
孟珒笑笑：“我还没有到非要用双修之法去对付雁不还的地步。”
梅兰庭松了口气：“等事情一了，我还打算回去过个清净日子，玄门，并非我所愿。”
孟珒看了他一会儿，扭过头去。
玄门清修，亦非他所愿。
入了夜，镇上热闹非凡。
孟珒在一个红烛罗帐的房间里找到了成九川。
他眼尾一片酡红，衣襟微扯开，露出白净纤细的锁骨。
成九川挨着他坐下来，孟珒肌肤一激灵，往旁边挪了挪：“小师叔。”
“嗯？”成九川一个果子正塞在嘴里面，红唇皓齿，鲜艳的李子汁顺着他的唇角渗出来一点，红彤彤的，瑰艳的恍人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