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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已经开始热了,天空少云,赤红的烈阳高高挂起。

这样闷热的天气,连花园里的泥土都开始干裂,各种名贵珍稀的花朵,焉了脑袋,不复平时的半分高傲。

广播楼前的音乐喷泉旁边,有一把黑色的大伞,正缓缓转动,像是被赋予了生命的活力,比焉巴的花朵更为吸引人的视线。

握着伞柄的手玉白纤细,如匀称的葱段,再往上,是精致小巧的下巴,以及晶亮饱满,微微翘起的唇。

伞旋转着,很快移动到花坛的边缘。

没握伞柄的左手同样赏心悦目,它折下一株最不起眼的凤仙花,缓缓揉碎粉紫色的花瓣,看着花汁四溢,余下最后一点,将它涂抹到修长圆润的指尖。

穿着校服的少女满意勾起了唇,她转身走进广播室的大楼,一路见到其他同学,清浅的笑意没有减少半分。

走上三楼,来到广播室前,有礼貌地,连敲了三下门。

守在广播室的同学是个女生,打开门见到来人,微笑的表情一瞬间戛然而止,像是看到了某种不知名怪物。

“你这是什么表情?”季桃收起伞,轻轻蹙眉,晶亮唇角的笑意消失,“不欢迎我?”

“欢迎,欢迎……”女生连声说道,给她让出了路。

“嗯,那你出去吧,今天我来替你,”季桃走进广播室,余光看到女生的脚步停滞在原地,语气下意识更重,“还不走?”

“我…我拿东西。”女生艰难吞咽了一口唾沫,连忙走到一旁的置物架前,收拾着自己零碎的小东西。

季桃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女生收拾完东西要出门,被她喊住:“等等。”

“啊?还有什么事?”女生慌忙地回头。

“外面天气太热,不带把伞,小心中暑。”季桃的语调温柔,像浸了蜜,缓缓走过去,将黑伞交付到她的手中。

女生的双眼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你叫什么名字?”

“路…路游月。”

“哦,那么……”季桃的手探向她的挎包里,缓缓摸索一阵,最终掏出一根奶味的棒棒糖,她的嘴角立马溢出了笑,语调更加温柔。

“小游月,这根棒棒糖,就作为交换,怎么样?”

“可…可以。”

女生仓皇而逃,门被匆忙关上。

季桃眼神渐暗。

随后不过几秒,又不紧不慢地,剥开了手中的棒棒糖。

含在嘴里,笑着走向调音台。

“林愿,我喜欢你。”

她戴上耳麦,手指飞快地在调音台上舞动了几下,接着含笑说。

清脆的女声带了丝刻意的甜美,通过学校里的各个喇叭传出,一时间声音刺破云层,彻底回响在每个人的耳畔。

高二a班,尖子班中的尖子班,包括老师在内的所有目光,全望向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

目光放空的男生从窗外移回视线,他和学校里的大多数男生一样,着白衬衫和黑西裤组成的日式校服,深蓝浅蓝交织的领带系得一丝不苟。

“林愿,我喜欢你,”执着的女声一遍遍重复,“我说,我喜欢你,听到了吗?”

随着广播再次响起,众人的目光更加热忱。

男生起身,单手将椅子推回桌下,走姿一板一眼,像是经过精密计算,每步相差无几。

他从教室后门离开,安静到落针可听的教室,终于恢复一丝喧嚣。

-

广播室的门,轻响了三下。

“没关。”季桃懒懒说。

于是门被推开,广播室的窗户是全透明,洒进来的阳光除了刺眼,还能将眼前的人打上一层光晕,仿佛自带滤镜。

“林愿,”季桃起身看向他,说话时,棒棒糖被挤到一边,鼓起一个不大不小的包,有点滑稽味道,“你来晚了。”

“教学楼到广播楼的直线距离是一千三百米,途中有楼梯,弯道,各种阻碍物,再加上人为的不可抗因素,正常人跑来至少需要十分钟。”

林愿上前,薄唇紧抿,眼中浓墨倾翻,像是在郑重声明。

“我花了七分钟。”

“多十一秒。”季桃看了眼手机,上面的计时器定格,仿佛是留作证据。

“是我的错,”良久之后,林愿的嗓音微哑,话里带着诚恳,“你今天想玩什么?”

“玩你。”

季桃直言道。

看到眼前少年的一瞬错愕,她轻轻笑,慢条斯理地重复:“我说我要玩你。”

空调运转声噪耳,少年白净的脸上,依旧渗出微汗。

“不行吗?”

霸道的话里没有征询意见的语气,扩散在空中,像是预料好了会被答应。

“行。”

少年这么说,顺势抬手松了松领带,连微挑的眼角,都是端正乖巧的姿态。

“你想怎么玩?”他放轻声音问,话里带了温柔。

“先把你的痣点了,”季桃抬起染了凤仙花汁的食指,凌空点点他的左眼下方,语气温和又无邪,“我不喜欢有人和有我一样的东西。”

林愿的视线在她的脸上凝滞,仔细辨认几秒,见到了她脸上忽然多出的粉色小痣,和他天生的泪痣处于同一位置。

“好,”他顺势回答,“放学去。”

“还有,”季桃姿态骄傲地抬头,“这个棒棒糖很好吃。”

林愿注意到了被丢在角落的包装,收回余光后问:“要买多少?”

季桃怀疑如果她说出个数字,那么林愿绝对马上掉头,毫不犹豫地逃离她的视线。

“不买,”她抿了抿嘴,“我只想要你尝尝味道。”

空气不过凝滞几秒,林愿便有了动作。

他伸手捏住棒棒糖的纸棍,轻轻摇晃。

“啊~”

季桃配合地张开嘴。

很快,她看到林愿把她含到小了一圈的棒棒糖,塞进嘴里。

气质干净到一尘不染的少年,眉眼过分柔和精致,薄红的唇端正抿着棒棒糖,像乖宝宝瞒着大人第一次抽烟。

“牛奶味,很普通。”

“……”

傻子。

季桃在心里无声地骂了句。

“今天是你的生日——”

“也是愚人节。”

“是,”季桃舔舔唇,尝到一丝余下的甜味,嘴角弯了弯,“我有个礼物想送给你。”

“什么?”

“你闭上眼。”

广播室里的氛围安静,连空调不停呼呼运转,都不能改变分毫,很适合发生点美好的什么。

季桃蹑手蹑脚地上前,凑到闭上双眼的少年身前,努力踮了踮脚。

她发现他的睫毛过于浓密,皮肤皙白,唇色微红,看上去也很好亲。

她屏住气息,要挨近的那一刻,看到他的睫毛轻轻眨了眨,眼下的阴翳都美好到过分。

季桃无声咽了口唾沫,放平双脚,轻手轻脚地离开。

广播室的门,从外部锁上。

直到夕阳西下,放学铃响,方被壮着胆子的同学打开。

趴在桌上睡着的少年犹如天使,漂亮的脸蛋,清隽的气质,一度没人敢上前去喊醒他。

相比起来,角落的垃圾桶里,吃到一半便被扔掉的棒棒糖,不是那么显眼。

-

华灯初上,高楼错落,霓虹灯牌五光十色,点缀了整座盛里市。

2s是盛里市最大的酒吧,从常年不会关闭的大门走进去,一路喧闹繁杂,像是走进了隔绝无趣都市的世外桃源。

酒吧卡座上,一群年轻人围坐了两座,除了坐在正中的少年,其他人都在乐此不疲追问。

被追问的少年神色明显不耐,将指尖燃着的猩红摁灭,修长干净的手转而拿起瓶酒,利落启开瓶盖。

少年下颚线条锋利,五官深邃,眼眸漆黑,左眼下方一枚浅色小痣,不输饮酒时滑动的漂亮喉结,甚至更能勾动人的眼球。

同桌的两个女生推开身边男生,不动声色坐到他的身边,等他放下手中酒瓶,其中黑直长发的甜美女生,轻声问他:“林愿,她后来,真的亲你了吗?”

林愿转眼看她,内勾外挑的浓黑眼眸,染上几分漫不经心,薄唇微启。

“你也想?”

话音刚落,一群人都起哄,女生顿时红脸。

另一个女生披着棕色的长卷发,五官明艳,红唇笑意吟吟:“祈霜,你别不好意思,就是我,早都想了八百年了……”

说着仰脸看林愿:“愿哥,反正今天是你生日,再亲亲我们俩,跟亲那中二病小妹妹,也没啥差是吧?刚好没带礼物,就当礼物了呗……”

一群人起哄得更厉害了。

酒吧灯光纷杂,懒懒靠在沙发上的漂亮少年,脸庞明暗不定。

直到女生在怂恿下要凑上前,林愿指尖重新燃起的猩红,不偏不倚挡在两人面前。

他的唇角渐弯,一抹不咸不淡的弧度呈现,话语轻而缓,夹杂着玩味。

“意思是……我过生日,还得倒贴?”

女生愣住,其他人笑得厉害。

“行了,”林愿修长的指节拿过三副骰子,分别放在她和祈霜以及自己面前,眉眼间揉杂的不耐未消,“赢一局,任处置。”

“任处置啊!”一个白毛少年激动起身,“就是干什么都可以的意思?”

林愿神色疏懒,唇间笑意玩味:“是啊……”

白毛少年:“实不相瞒,我想参加。”

当即有人附和:“我也想!”

“我也!”

“带我一个,没准就成了呢!”

……

灯红酒绿的光线晃眼,林愿慢慢把指尖的烟揉碎,嘈杂震天的dj乐曲,成了他薄唇溢出单音节的伴奏。

“滚——”

没人再开玩笑。

都盯着大气不敢出的两位女生,看着她们战战兢兢,骰盅都摇得格外迟疑。

酒过三巡,蛋糕被服务生推上来,她们还是没赢上一局。

林愿推开骰盅,动作代表的含义不必多说,坐他旁边的女生看到,若无其事帮忙插起了蜡烛。

一身露脐装热裤的女dj在台上大喊林愿的名字,而dj乐曲适时换成了温馨的生日歌,台下的人极为适应般跟着节拍缓慢律动。

“愿哥,快吹蜡烛,记得许愿,十七岁生日呢。”

蜡烛插好,所有人在催促。

林愿唇角扯笑,缓缓阖上眼,声音轻而散漫,无谓散播着。

“那么就,彻底摆脱季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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