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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灵犀也眼泪汪汪的登上了回封地的车驾,东宫又寂静如往昔,众人按部就班地过着自己的日子,数月之后又是仲秋,灵犀却因着了风寒,没能回京,沈筠只好将自酿的青梅酒托信使给她带去数坛,不久之后得到回信,灵犀在信中说自己风寒虽已痊愈,但身边照顾的老嫫嫫恐她病体刚愈,受不了旅途劳顿,不让她请旨回京,她也只能频频饮酒,聊慰相思,但之前的酒所剩已不多,若沈筠还有存货,可托信使再带一些过去。

沈筠看到此处,忍俊不禁,忙叫落英取酒,自己继续看信,又见信中说她寻到一块与自己那通体碧绿的坠子相似的玉料,让她将坠子的图样画给她,好叫工匠做个一样的出来凑成一对,沈筠只得照办。

夜间萧琮来了就见沈筠伏在桌案上忙活,好奇地过来问她在做什么,沈筠便将灵犀的信给他看了,他看后笑着将那坠子拿过来细细看了一阵,道:“工倒是很好,方寸之地还能将松鹤延年的题材雕刻得这样精细,也是不容易,但这是什么料子,确实跟常见的碧玉不同。你什么时候得的这个玩意儿,怎么灵犀都见过,我却没见过。”

沈筠边画边道:“我一直放在妆奁里没戴过,灵犀是找我的胭脂用时胡乱翻出来的。当时就很喜欢,可这东西我却舍不得送她。”

“你与灵犀感情甚笃,又不是贪图这些的人,即便自己再喜欢,只要她开口,你必定相赠,这次这么小气,到底是什么缘故?”

沈筠白了他一眼,低头继续边画边道:“这本是我小时候,兄长随父亲去南疆公干,捡回来给我玩儿的一块漂亮小石头,却被我不小心摔成两半,捡起来才看到,里面竟通体碧绿,父亲便找工匠雕了两块小坠子,一块给兄长,一块给我,”说到这儿,她抬起头,叹了口气才道,“我的那块,已经放入兄长的棺椁,伴他长眠,兄长的这一块,跟着我辗转流离,能保全至今,大概也是因为它小,不起眼,众人又都不识得它到底是什么料子吧。”

“原来如此。”

“所以啊,听我将个中因由说了,那丫头便不再管我要了,只是一直吵着要找块料子来做个一样的。如今可算给她找到了。”

萧琮听她说完,沉吟道:“你的那块是什么图案?”

沈筠从他手中拿过坠子,跟自己画的图比了比,道:“雪竹图。”言毕又在图上添了几笔。

“还能画出来吗?”

沈筠摇摇头道:“多少年的事了,只能想起来大概的样子。”

萧琮听毕,若有所思地踱到一旁喝茶去了,沈筠惦记着给灵犀回信,也就没再管他。

一晃到了冬月间,萧琮又一如既往地忙碌起来,到了初七这日,正是冬至,皇太子、太子妃照例要去宫中参加祭典,快到晚膳时,沈筠正和落英并那个烧火丫头包着饺子,却见一个内侍连滚带爬地跑过来道:“承徽,承徽,赵良娣破水了,良媛叫您快过去看看。”

萧琮半年前又寻了个由头,晋升沈筠为承徽,是良媛之下的最高品阶,因此现在刘氏只能找她帮忙。

沈筠听罢,心道,唉,饺子吃不成了。连忙净了手解了围裙,就往赵悦的寝殿中赶来。

还未进门,就听刘氏一迭声的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催催那稳婆呀,医官呢?怎么也还没来。”

一时见沈筠进来,刘氏忙过来拉着她的手道:“承徽可算来了,我这心里突突地乱跳,这医官们不是都说还要再过几日吗?怎么今天突然就发作了,还专挑这么个两位殿下都不在的日子。”

沈筠摸到她两手冰凉,忙笑着安慰她道:“良媛也是生产过的人,应当知道女子生产的时间与医官预测其实多有偏差,她这个也属正常,今日是冬至,又遇初雪,医官和产婆大概是会来得稍慢些,但她这也是刚破水,不必太着急,倒是二位殿下那边,良媛可派人通知了吗?”

“对对对,看我这没出息的人,你们两个,快进宫去,向二位殿下禀报此事。”

沈筠拉着她到一旁坐下,又递了杯茶给她:“良媛此番怎么就慌成这样了。”

那刘氏喝了一口道:“承徽不知道,我心里实在害怕,在这宫里久了,见得多了,多少乱子出在生产的时候。二位殿下又不在,这万一出了什么事”

沈筠闻言心中也是一紧,不过还是强自镇定地笑着对她说:“现在不都还一切正常吗,别自己吓自己,况且这个时辰宫中的祭典尚未结束,两位殿下一时恐怕也回不来,咱们不如好好想想,还有什么需要准备才是真的。”

两人正商讨着,就见内侍领着稳婆和医官医女从外面进来,沈筠忙叫那稳婆和医女进去守着,却听刘氏问道,不是还有位生产前就一直随侍的张婆婆吗?怎么没来。那内侍便答道,张婆婆前两日回家时摔断了腿骨,此时正在家卧床休养。

二人听罢面面相觑,只是赵悦的惨叫一声高似一声,现在也别无它法了,沈筠道:“良媛,看样子我们中必须有个人进去守着才行。”

那刘氏见她盯着自己,忙摆手道:“你别看我,我见血就晕,可不敢进去。”

沈筠只得扶额叹道,“那良媛可一定在外面看好这两个医官。”

见刘氏不住点头,沈筠只得咬牙推门进了产房。

此时产房中,赵悦正叫得歇斯底里,那稳婆却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只知道抱着她不停地喊“用力”,倒是那个医女还省得些事,不住在旁边劝,“良娣小声些,不然一会儿力气都喊没了。”

那赵悦娇养惯了,此时只觉得痛得身上每块骨头都要碎了,哪里听得进去这些,仍是不住大叫,沈筠不得已,只好将她身旁傻站着抹眼泪的白兰扒拉开,沉声对她喊到:“听不懂吗?叫你别喊了,还想不想把孩子生下来。”

赵悦精神原本已经有些恍惚了,一见是她,惊得一下清醒过来,道:“你进来干什么,安的什么心,滚!滚!”

却听沈筠大吼道:“凶什么凶,老老实实把力气留着生你的孩子。”

此时一阵剧痛袭来,痛得赵悦几欲昏厥,再也无暇它顾,只不住呻吟,看上去已有些脱力了。

沈筠连忙对那个医女道:“快出去,把这里的情形告诉外面的医官。问他们怎么办。”

那医女这才恍然大悟似的地跑出去,与医官低语了一阵,拿了一个小药瓶进来,倒出一粒就要喂给赵悦,却被沈筠拦下。

“这是什么?”

“回禀承徽,是参丸,给产妇补气力的。”

沈筠听了,拿到鼻尖前嗅了嗅,又放进嘴里尝了尝,确认是参丸无误,却还是等了一刻,觉得自己身体没有异样,才倒出一粒塞进赵悦口中。

那赵悦吃下参丸,过了一会儿才终于又有了些力气,按着那医女说的,开始屏住气用力,可过了好久,孩子仍是下不来,赵悦又开始显得有些脱力了。

那刘氏先听得产房中闹得沸反盈天,此时却忽然没了动静,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不住地来回踱步,口中还念念有词,忽然见医女又出来了,跟医官说胎位有些不正,那医官忙跟医女说了些针灸按摩之法,又另拿了两样备好的丸药与她,那医女忙进去送药施针,沈筠依然是自己将药一一试过,确认没有异常之后才喂给赵悦,只是施针按摩之法实在不懂,只能眼睁睁看着,幸而在医女的努力之下,孩子的胎位慢慢转正了,沈筠观察良久,见那稳婆态度实在不对,便问医女道,“知道怎么接生吗?”见医女点头答道:“跟着张婆婆接生过两次。”

沈筠听毕,揪着那稳婆的领子就将她扔到一边,那稳婆正欲叫喊,沈筠却让白兰过来将她堵上嘴看住了,那白兰虽开始时被这生孩子的阵仗吓住了,却也不笨,早看出沈筠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她主上好,便老老实实过来看住那稳婆,还尽忠职守地用往她嘴里塞了一块抹布。

沈筠便让医女代替了那稳婆的位置,自己则在旁边帮忙递药传话打下手。

萧琮和李静宜一早得到消息,待宫中祭典结束便匆匆赶回东宫,连吉服都未更换,便直接到赵悦产房外等候,听刘氏说沈筠在产房内时,萧琮的眼神闪了闪,却很快又变得坚定如初。

终于,产房外的众人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这才都将悬着的心放下。

不多时,白兰便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孩出来道,“恭喜二位殿下,赵良娣和小殿下母子平安。”

萧琮闻言,眼中立刻盛满喜悦,母子平安,是儿子!

沈筠原本累得瘫坐在地上,此刻见她和医女都出去了,便也起身往外走,却觉得一步一步像踩在棉花上,心里发慌,眼前也一阵阵发黑,快走到门口时,便觉得身上没了一点气力,她不由地伸手,想扶住眼前的门框,恍惚间却觉得那门框离自己越来越远,终于失去重心,一头栽倒在地上。

原本在端详白兰怀中婴孩的萧琮见状一惊,连忙过来将她从地上扶起搂在怀中,连声问怎么了,沈筠浑浑噩噩,觉得自己似乎是回了句:“没什么,可能是饿了。”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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