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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杜月白这天晚上睡得很香，如果第二天早上闹钟没有响就更好了。他伸手去拿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伸了半晌没伸着，才迷迷糊糊地想起来，他换了个地方，身下这张床比之前睡的床大多了。就在这时，周褚的手伸了过去，拿起手机，把闹钟关掉。杜月白一扭头，鼻子从周褚结实精瘦的手臂上擦过去，轻哼了一声，忙缩头，要爬起来。周褚忽然收手，按住他的背，声音含混说道：“今天星期天，不用上学吧？”
杜月白一愣，这才想起来，今天已经是周日了。
时间过得好快。
杜月白正这么想着，忽然，周褚的手从他背后伸了过来。
杜月白一惊，还以为周褚这是想要做什么，让杜月白没有想到的是，周褚根本没有打算做什么，只是圈住了他的身体，接着睡。
周褚抱住他的姿势让杜月白有些尴尬，因为此时此刻两人身体贴得非常近，几乎完全贴在一起，而现在已经是早晨，是某个生理现象出现的时间点。
杜月白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后面的某个存在。
这让他尴尬不已。
但周褚仿佛根本没有察觉似的，又沉沉睡去了。
杜月白其实挺想爬起来看会儿书的，他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从小到大都非常努力，也非常用功，根本不用他妈督促学习，这种自觉性让他的作息也很规律，完全不需要别人监督。
谁曾想，周褚却抱着他，让他罕见地睡了一个回笼觉。
再醒来时，周褚已经不在床上。
杜月白转了个身，望着身后的凹陷处，一时怅然若失，也不知道这个情绪是怎么来的。
天气到底十分好，金色的阳光从外面洒进来，可以看得见外面葱绿的绿植。
他抻了一个懒腰，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这才从床上坐起来，下床去洗漱。
洗漱完，杜月白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却没有找到周褚。
大概是出去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
杜月白正要回房间，忽然瞥见餐桌上摆着几个餐盘，有虾仁粥和牛奶，用透明的保温罩罩着，一揭开，还是热的。
这是给他留的早餐？
杜月白打了个哈欠，有些惊讶，拉开椅子坐下，吃完了早餐。
粥和牛奶都喝完了。
他把餐具送到厨房洗了，这才回房间，拿起消息。
周褚：餐桌上有早餐。
江岩：星期天不用上学，我走了。
以及班阑的：昨天晚上我跟你说的那件事，你不要跟别人说是我告诉你的。
杜月白一一看过去，一一回复。
给周褚：嗯嗯，已经吃完了，好吃！
给江岩：我忘记今天是星期天了，不好意思啊，让你白跑一趟。
给班阑：知道。
回复完消息，杜月白准备坐下做题。
忽然周褚打来一个电话。
杜月白惊讶地接通电话，问：“二少，你找我？”
周褚的嗓音从
电话里听起来更显得低沉，他说：“中午我接你出去吃饭。”
杜月白回答：“好。”
周褚喜欢带着他去各个不同的餐厅吃饭，杜月白也习惯了。他一看时间，已经是早上八点半，离中午不过三四个小时了。他想抓紧时间多学习会儿，但周褚说完后却没有挂，杜月白以为他还有事情要说，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到任何声音，这让他有些疑惑，问：“二少？”
周褚问：“想吃什么？”
杜月白有些吃紧，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还是周褚第一次主动问他想吃什么。
从前一般都是周褚直接让人带着他去到某家餐厅。
杜月白犹豫了一下，说：“都行。”
他也不知道哪里好吃。
关键是，他以前吃东西的地方都是那种路边小摊、小店，跟周褚平时吃饭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周褚肯定不可能去那种地方吃饭。
周褚说：“好，那我等下让人来接你。”
挂了电话，杜月白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的震惊。
周褚为什么还要专门给他打个电话问他想吃什么？
想不通，杜月白摇摇头，叹了口气，决定不再去想了，看书，写题。
·
另一边，一间会议室里，对方代表笑容满面地迎过来，跟他握手，说：“二少，多谢您信任我们，我们会好好做这个项目，不让您失望。”
周褚与对方握了握手，微微一笑，说：“期待早日看到你们的成果。”
说完，周褚松开手。
“请往这边走。”对方的人说道。
离开会议室，周褚对古舰说，“中午订家餐厅。”
古舰闻言，问：“二少，需要订几个人的位子？是私人聚餐还是？”
周褚说：“我和杜月白。”
古舰：“……”
又是和杜月白一起吃饭。
古舰虽然已经习惯，见怪不怪，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面冷呵了一声。
在他看来，杜月白实在太过烦人了，难道周褚真的喜欢上杜月白了？
这个猜测从古舰心头一冒出来，就吓了古舰一身冷汗。
不会，不会。
周褚不可能喜欢杜月白，没有这个道理。古舰很清楚，周褚心中有一个人，那个人对周褚有着独一无二的意义，那个人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若非如此，古舰当初又怎么敢对杜月白那种态度。
万一周褚真的喜欢上杜月白了，他也不用再干别的了，乖乖辞职比较好。
古舰当然不想辞职，能够待在周褚身边做事，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所以，周褚绝对不可能是喜欢上杜月白了！古舰很笃定地想道。
·
周褚上午只有这个会，上了车，古舰看向周褚，问：“二少，接下来是回去还是？”
周褚说：“去郑英那。”
古舰一愣，他并不知道周褚口中的“郑英”是谁，也不知道“郑英那”指的是哪里，就在他一头雾水正准备给江岩发消息求助的
时候，他的手机微信上已经跳出了一个新消息，是周褚给他发来的一个地址。
“地址发给你了，你导一下航。”周褚说。
古舰点头，说好。
周褚：“小心点，别让人跟上了。”
古舰一听就明白了周褚话里的意思，这个地方需要保密，不能让别人知道周褚去了这里。
他点头：“好。”
古舰的车技很好，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当初他也无法从一众人中脱颖而出，直接被周褚选中。
最关键一点，古舰曾经在部队待过，特种兵出身，接受过反追踪训练。这一点对于周褚来说需求很大。
古舰发动车子，载着周褚往停车场外开去。
·
郑英住在一个普通的住宅小区。
周褚敲门时，郑英刚洗完澡，正在吹头发，听到敲门声，紧张地一愣，立即关掉吹风机，光着脚轻声来到门口，从猫眼看了眼门口，看到敲门的人是周褚才松了口气。
她打开门，问：“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先暂时不要见面吗？”
“来看看你。”
周褚进门，古舰守在门口。
郑英看了眼古舰，把门关上，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给周褚。
“有什么好看的。”郑英带着周褚进去。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三室两厅的房子，客厅角落里还做了一个榻榻米的娱乐区域，上面放着一个懒人沙发。
周褚打量了这个房子一圈，皱起眉，“你就住这里？”
就在这时，一个房间的门忽然打开，一个穿着蓝色t恤的小男孩跑出来，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周褚。
“妈妈，这个叔叔是谁啊？”
周褚看着眼前这个小男孩，愣了一下，问：“他就是你儿子？”
郑英点头，“小宝，喊干爹。”
小宝惊喜地瞪大眼睛，问：“你就是干爹？”
周褚脸上露出一抹略显不知所措的茫然。
小宝忽然扑过来，抱住周褚的腿，仰起脸，白嫩嫩的脸就像豆腐一样吹弹可破，“干爹，你终于来见小宝了！”
周褚疑惑地看向郑英。
“你以前给他买的衣服、玩具和零食，他都记着，一直说想要见见你。”郑英微微一笑，说：“小宝，去给干爹倒杯水。”
“好！”小宝立即应道，转身嗒嗒往厨房跑去，很是积极。
周褚讳莫如深地看着小宝的背影，说：“没想到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是啊。”郑英说，“你等一下，我刚在吹头发，吹到一半你敲门，头发还是湿的。”
她重新拿起吹风机，继续给自己吹头发。
周褚见了，走过去，从郑英手中拿过吹风机，说：“我来吧。”
他动作熟稔地帮郑英吹起了头发。
郑英愣了一下，忽然露出怀念的笑容。
“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你帮我吹头发了。”郑英说。
周褚：“我找人帮你换个房子吧，这附近人也多，太闹腾。”
“不用了，我在这里住得挺好的。”郑英说道，“而且，我一个高中老师住太好的房子，也不正常，这叫同事们怎么说。”
周褚沉默地看着郑英。
郑英笑了笑，拍拍周褚的手背，说：“继续啊，我头发还没有干呢。”
周褚只好继续。
“如果小旭还在的话，他看到你住得这么委屈，会难受。”
郑英笑道：“哪有这么夸张，也没有住得委屈，你别这么说，而且，小宝也很喜欢这里。”
这时，小宝端着水从厨房里走出来，端到周褚面前，稚声稚气道：“干爹，喝水。”
周褚长得高，小宝连他的腰都没到，小宝把手举得高高的，动作看着很费劲。
周褚蹲下来，接过水杯，摸了摸小宝的脑袋，说：“谢谢小宝。”
郑英：“好了，小宝，作业还没有写完吧？快进去写作业，妈妈说了，作业写完了才能出来。”
小宝点头，解释道：“我、我是听到有人来了才出来的。”
他不是故意的。
郑英摸摸小宝的脑袋，“快去。”
小宝转头看向周褚，一本正经地说：“干爹，我先进去写作业了喔，我写完作业再出来陪你玩。”
周褚笑了起来，说：“好啊。”
小宝害羞地一笑，转头跑回房间里去了。
周褚脸上的笑容淡淡地散去，问：“他应该还不知道小宝吧？”
“不知道。”郑英说，“如果让他知道小宝，估计现在已经发疯准备过来抢人了。”
郑英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因为他现在不在这里，我肯定不会带着小宝回来的。”
周褚：“你不用担心了，有我在，没有人能够抢走小宝。”
郑英笑了起来，说：“果然是周家二少了，现在说话底气都这么足了。”
周褚却没有笑，沉默了半晌，说：“小英姐，你别打趣我。”
听到这一声小英姐，郑英一怔，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周褚这么喊她了。
郑英一度以为自己再也听不到周褚这么喊她了。
郑英眸光微动，犹豫片刻，问：“周褚，这些年，你是不是一直没有放下？”
周褚：“放不下。”
“放不下，很难受吧？”郑英问。
周褚点头，“很难受。”
“那为什么不试着放下？”郑英又问。
周褚说：“试过，还是放不下。”
周褚问：“小英姐，你放下了吗？”
郑英沉默许久，摇头，“没有。”
“当初小旭到底是被人绑走的，又为什么会死，我必须查出来，不查出来，我永远放不下。”周褚沉声道。
“我知道了。”郑英点头，“我知道。”
两人久久沉默无语。
周褚从钱夹子里掏出一张银行卡，交给郑英，说：“这张卡你留着，万一有急用的时候，你联系不上我，就用这张卡里的钱。”
郑英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接到了手中。
“那个叫杜月白的男生——”郑英问，“他是你现在身边的人？”
周褚点头，“是。”
“我听说了一些他的情况，似乎是个刺头，不是很乖的那种，你为什么会把他留在身边？”郑英问。
周褚答：“因为他和小旭很像，又和小旭不一样。”
“听江岩说，以前跟在你身边那些男孩都背叛了，万一杜月白也背叛了怎么办？”郑英又问。
周褚说：“他背叛也就背叛了，江岩喜欢小题大做，他们的背叛不算什么。”
郑英疑惑地看着周褚。
从江岩说的那些事情来看，那些背叛造成的损失可不算小。
“能让周铮放心，一切损失都不算损失。”周褚对郑英说道，“现在我还没有足够的筹码掰倒周铮，只能继续蛰伏，周铮把我身边这些人一个个都收买了，打听我的情况，监视我的动静，让他放心，最后只是造成一点损失，很划算。”
郑英叹了口气，“如果这么算账的话，倒是的确很划算。”
“你就没有对任何一个人动过心吗？”她还是没有忍住，问。
周褚：“小英姐，咱们就不说这个了。”
·
杜月白一早上都在聚精会神地写试卷，写得很认真，一直到十一点三十，他去上厕所回来，突然接到古舰的电话，说十分钟后会到。
他匆匆换掉睡衣，穿上t恤，清清爽爽地出门。
阳光和煦，风吹过院子里的绿植，飒飒作响。
周围都是园林景致，风景如画。
杜月白一边背英语一边等着，五分钟后，古舰到了。
车里没有周褚。
古舰下了车，视线和杜月白交汇，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杜月白也有几天没有见过古舰了，没想到今天会是古舰来接他。
“月白少爷，上车吧。”最后还是古舰先开口，打开了车门，说：“二少让我过来接你。”
杜月白上了车，也没打算跟古舰说话，戴上耳机，继续背知识点。
一路过去，虽然一边坐车一边背书让杜月白有些头疼，可杜月白还是坚持了下来。
一直到了餐厅，古舰停下车。
杜月白下车一看，才发现这里应该又是一个私房菜餐厅。
这是一个小院子，周围停了好几辆车，院子被铁栏杆围住，铁栏杆虽然是镂空的，却被藤蔓缠满了，把院子内外隔绝开来。
江岩在餐厅门口等着他，杜月白一来，他就带着杜月白进了餐厅。
果然是私房菜餐厅，一栋小别墅，一进去，里面完全就像是一个文艺复兴时期的小沙龙，印着繁复花纹的墙壁上挂着油画，而在室内还摆着书架、沙发、茶几、落地灯、花瓶等物品，营造出一种文艺气息。
桌椅摆得并不像寻常餐厅那样整齐，按照室内布局布置。
杜月白他们进来后，吸引了一些目光。
江岩带着杜月白上楼，一直上到第三层。
一层和二层都不算吵闹，甚至打架说话都挺温声
细语的，然而三楼更安静，因为这里只坐着一位客人，周褚。
江岩带着杜月白过去，说：“二少，月白少爷来了。”
在外面，江岩总是把自己的保镖角色扮演得很到位。
周褚点点头，江岩便坐到了旁边另一张桌子上。
杜月白坐下，冲周褚一笑，说：“二少，这家店是做什么菜出名？”
“川菜。”周褚说，“我看你似乎喜欢吃辣？”
杜月白点点头，“你发现了啊，我确实很喜欢吃辣。”
”不过——”杜月白好奇地说，“这家餐厅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做川菜的餐厅啊。”
这么文艺的店，似乎跟西餐或者日料那种精致的菜品更配。
周褚：“嗯，这家餐厅是古舰找的，这家餐厅的老板很喜欢吃川菜，但又不喜欢热闹的环境，所以就开了这家餐厅，只是为了满足他的喜好而已，平时也不对外营业，只接受预订。”
杜月白很惊讶，“这家餐厅是古舰找的？”
他笑了起来，那古舰心情应该很不爽吧。
周褚问：“突然笑什么？”
杜月白也不好说自己是在笑古舰，这多不好。
他说：“二少这么关心我平时喜欢吃什么，我很开心啊。”
说完杜月白就被自己恶心到了，这话说得还能再绿茶婊一点吗？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周褚，还担心周褚这种见惯了风浪和各色牛鬼蛇神的大佬会对自己的狗腿嗤之以鼻，结果，周褚什么表现也没有。
也是，肯定什么都没有。
这种大佬总是不动声色地在心里面吐槽的。
杜月白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手去拿水杯，以喝水掩饰自己的尴尬。
旁边桌，江岩一副根本不想搭理的冷漠表情看着手机，他担心自己如果不这么装的话，一不小心就会暴露自己的实际内心。
太他妈狗腿了。
江岩很想斜杜月白一眼，更想揪着杜月白的衣领问：“你到底有几副面孔呢？！”
·
吃过午饭，周褚问杜月白有没有其他要去的地方，杜月白摇头，于是，江岩开车把杜月白送回了花园小别墅。
正是午后，阳光明媚，鸟雀在林间飞来飞去，声音窸窸窣窣的，给人一种鸟鸣林更静的感觉。
杜月白很久没有享受过这么惬意的午后了。
回到这里，杜月白现在厨房给自己泡了一杯柠檬茶，然后端着茶、带着书来到了房子外面。
院子里郁郁葱葱，煞是好看。
他在台阶上坐下，两条腿伸进了阳光里，屋檐的阴影正好从他膝盖处切割过去。
他把茶杯放到身侧，拿出手机，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电话刚一打通，江兰的声音就从手机里传来。
“小白，给妈妈打电话有事吗？”
“没事，没什么事。”杜月白温声说道，“妈，你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对了，今天早上医生把手术时间定下来了。”江兰声音爽朗地说道，“定在下个月中
旬，终于可以做手术了！你好好感谢一下你那个朋友啊。”
杜月白一笑。
他妈妈到现在还以为她能搬到v病房是因为宋超的照顾呢。
当时他撒的那个谎，妈妈一直相信到现在。
“嗯。”杜月白说，“太好了，手术一定会成功的。”
“医生也这么跟我说的。”江兰语气欢快地说道，“你好好学习，别总记挂着我这里，我这里都好，护士小姐一直陪着我呢。”
杜月白嗯了一声。“我在努力学习，你放心吧。”杜月白说，“我会考上好大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