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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死亡的忧惧(2)

我把双手夹在腋下,试着让冰冷的手暖和起来。“那重……重要吗?”我拼命想稳住自己颤抖的声音。事实上,还挺重要的。这一瞬间,我真正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在天平上比我能救的那数百人重要多了。我握紧拳头,因为恐惧而止不住地颤抖,像只老鼠站在锯齿大张的陷阱前。

詹米立即来到我身边,在我双腿失去重心前接住我,扶我到破旧的高背长椅边坐下,双臂紧紧环抱我。

“我的褐发美人,你是如此勇敢!可是你知道,我不可能让你去的。”詹米在我耳边喃喃说道。

我不再颤抖得那么厉害,可是仍觉得很冷。我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杀人提议,觉得有点难受。

“也许还有别的方法。现在食物所剩无几,而且都端给了查理王子。我想也许可以趁乱在他的食物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加一些东西。”我说。确实如此,屋里到处都是官兵,在桌上和地板上躺着就睡,脚上还穿着靴子,累得武器都来不及放好。房子一片凌乱,一直有人来来往往。要引开仆人的注意,抓紧机会把毒药加进晚餐里并不难。

一开始的恐惧稍微退去,但决定亲自动手还是让我深感恐惧。恐怖的感觉像毒液在我体内穿梭,让我浑身发冷。詹米紧搂我的肩,然后放开手,仔细考虑整个局势。

查理王子丧命,这场纷扰也不会结束。局势已推展至深,默里勋爵、巴莱里诺勋爵、基尔马诺克勋爵、洛奇尔氏族、克林兰诺氏族,所有人都是叛徒,将被英王夺去生命和财产。高地军也已支离破碎,少了查理王子这个有名无实的领袖,军队将如云雾般崩散。英军在普雷斯顿潘斯和福尔柯克之役吓破了胆,饱尝战败之辱,届时会毫不留情地追击逃亡的苏格兰军,挽回因战败失去的名誉,用鲜血洗刷耻辱。

查理王子虔诚的胞弟约克公爵已经立誓献身教会,也不太可能继承兄长的位置,继续复辟之战。眼前只剩无法闪避的浩劫与毁灭。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解救明天即将战死荒地的士兵性命。

是查理王子自己选择在卡洛登作战,是查理王子顽固、短视、专制,藐视手下指挥官的谏言,坚持南侵英格兰。而不管桑德林汉姆公爵原本立意是好是坏,随他一死,他承诺的援助也成空了。原本盼望潜伏于英格兰的詹姆斯党人也能投入斯图亚特麾下,但南方一直无人前来驰援。查理王子被迫撤回北方,于是执拗地孤注一掷,把装备简陋、精疲力竭、饥肠辘辘的士兵抛进被大雨浸润的沼地上,面对坎伯兰军队愤怒的炮火。如果查理王子死了,卡洛登之役或许不会发生,一条人命,换来两千条活命。但是……这条皇室血脉将不是死于战场,而是遭人冷血谋害。

小房间里有座壁炉,因为缺乏燃料而空荡冷清。詹米坐着凝视壁炉,仿佛要从看不见的火焰中寻找答案。谋杀,不仅是谋杀,也是弒君,更是杀害一位交情匪浅的朋友。

但是,密密排成一列列的高地氏族已经在开阔的荒地上瑟瑟发抖,随着计划不断调整、变动、更改,越来越多的人被抛入战场。其中有理士城堡的麦肯锡族、布尤利堡的弗雷泽族,这四百人都是詹米的亲族。还有詹米自己的手下,拉里堡的三十个人。

詹米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思考着,但他搁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绞拧在一块儿,反映他内心的挣扎。我坐在他身旁,屏着呼吸等待他的决定。

最后他吐出一口气,伴着轻不可闻的叹息,然后转向我,眼里的悲伤难以言喻。

“我做不到。”他伸手轻捧着我的脸,“我希望老天让我下得了手,外乡人,但我做不到。”

如释重负的感觉袭来,我一时哑口无言,但詹米读出我的感受,握紧我的手。

我低声说:“天啊,詹米,我很高兴听你这么说!”

詹米垂头倚着我的双手,我转头把脸颊枕在他的头上,接着,我僵住了。

门口站着一个人,他充满憎恶地看着我,是杜格尔,过去几个月他苍老不少:鲁珀特阵亡、没有结果的争执与失眠的夜、战况不利造成的压力、即将战败的痛苦,在他赤褐色的胡子上撒了白丝,他的皮肤透着苍白,脸上也划出十一月时还看不到的深深刻痕。我惊讶地发现,杜格尔现在看起来就像他的兄长科拉姆。杜格尔一直想领导麦肯锡族,现在他继承了族长的职责,也付出了代价。

“卑鄙的……叛徒!你这婊子!女巫!”

詹米仿佛被枪击般猛地一震,脸色像屋外的雪一样惨白。我弹了起来,撞翻凳子发出的哐当声响是房里唯一的声音。

杜格尔慢慢朝我逼近,斗篷往旁边一甩,露出手边长剑的握把。我始终没注意到后门被打开的声音,门一定原本就虚掩着……他站在门外偷听多久了?

“你,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该看清你的真面目。”杜格尔轻声说,混浊的绿色双眼深处糅杂了恐惧与愤怒,几乎要把我刺穿。

詹米一个箭步站到我身旁,一手抓住我的手臂,要我退到他的背后。

“杜格尔,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其实……”

“不是?”杜格尔出口打断,他目光从我身上移开,我躲到詹米背后,暂时离开他灼人的目光,“不像我想的?我听到这女人卑鄙地怂恿你谋杀王子殿下!这不但是谋杀,还是谋反!你还想狡辩?”杜格尔的声音依然轻柔,他摇摇头,扁塌油腻的赤褐色头发纠结在一起,披散在肩上。他跟所有人一样挨饿受冻,脸颊瘦到颧骨凸出,但镶嵌在凹陷眼眶里的双眼,燃着怒火。

“小子,我不怪你。”他的声音透出倦意,这让我意识到他已经五十多岁了,“这不是你的错,詹米,她施法迷住你,谁都看得出来。”他咬牙切齿地看着我。

“我很清楚她怎么引诱你,就像以前她也对我施过相同的巫术。”他把灼人的目光投向我,“这杀人、说谎的贱货,她会抓住男人的老二,指甲掐住男人的睪丸,把他拖上绝路。小子,这女人,还有其他女巫,都一样,她们就是这样对你施咒的。她们引诱你上床,你把头枕在她们柔软的乳房上,她们就偷走你的灵魂。詹米,她们会吸干你的精气,啃光你的血肉。”

杜格尔伸舌润唇,眼睛紧盯着我不放,一手牢牢握住剑柄。“闪开!我来破解这英国婊子的魔咒。”

詹米挡在我面前,遮住我眼前的杜格尔。

詹米冷静地安抚杜格尔:“你累了,杜格尔。你太累了,又听到不中听的话。下楼吧,让我……”

詹米来不及说完。杜格尔深沉的绿色眼睛盯住我的脸,抢先从腰边的刀鞘里抽出短剑,嘶哑着冲我说道:“我要割开你的喉咙。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该杀了你,解决你这祸水,对所有人都好。”

也许他说得没错,不过不代表我会乖乖站着,让他弥补过去的懊悔。我快步退往桌子,紧紧抵着桌缘。

“退后,杜格尔!”詹米冲到我前面,举起前臂,阻止杜格尔向我逼近。

杜格尔甩着头,公牛般血红的眼紧盯着我。杜格尔嘶哑地说:“我要杀了这女巫、这叛徒!给我闪开,小子。我发誓,如果你胆敢护着她,不管你是谁,我照杀不误。”

他一个箭步闪过詹米,抓住我的手臂。尽管他又累又饿又上了年纪,力气仍旧胜过我许多。他手指紧紧钳住我的手臂。

他用力硬扯,我痛得大叫,举脚猛踢。他一把抓住我的头发,把我的头向后扯,熏臭黏热的呼吸吐在我脸上。我尖叫着打他,指甲掐进他的脸,挣扎着想脱身。

詹米一拳打在他肋骨上,使他一阵猛咳,詹米另一拳又挥下,打中了他的肩膀,让他的手臂一麻,放开了我的头发。他突然这么一放,我用力反弹冲撞到桌子,痛得我不住呻吟。

杜格尔转身面朝詹米,摆出战斗的架势,短剑刀锋向上。“既然这样,放马过来。”他喘着粗气,重心微微左右摇晃,伺机而动,“弗雷泽的小畜生,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天生就是个叛徒。过来啊,小狐狸,看在你母亲的分上,我会给你个痛快!”

阁楼窄小,几乎没有施展的空间,无法抽出长剑。詹米的短剑紧紧插在桌上,可说是手无寸铁,于是随着杜格尔移动,詹米眼神机警地盯着来势汹汹的短剑。

“把刀放下,杜格尔,如果你心里还有我母亲,那就看在她的分上听我说!”

杜格尔没有回答,突然对准上方,伸臂一刺。

詹米巧妙躲过,短剑又从另一边挥过来,他再次躲过,年轻灵活是詹米的优势,但杜格尔手上有刀。

杜格尔往前一步,短剑从詹米身侧往上一划,划开詹米的上衣,在他身上留下一道深红的痕迹。詹米痛得发出嘶声,往后一跳,抢在短剑迅速挥下前,伸手抓住杜格尔的手腕。

刀锋光芒隐约一闪,消失在两具打斗的身躯之间。他们扭打在一起,像恋人一样紧缠对方,空气里充满了男人的汗水与狂暴的辛辣气味。刀锋再次出现,两只手争夺着浑圆的刀柄。刀身猛地一刺,一人大声狂吼,另一人痛喊出声。杜格尔退了几步,身体摇晃,五官纠结,双颊满是汗水,而那支短剑的刀锋则没入他锁骨之间。

詹米身体一斜,气喘吁吁地靠在桌缘,瞳孔因惊愕扩张,头发因汗水濡湿,上衣裂缝染上伤口的血迹。

杜格尔发出可怕的声音,界于惊恐的喊叫与窒息的呼吸声,蹒跚倒下之前詹米接住他,但詹米也被杜格尔的重量拖着跪倒在地。杜格尔的头靠着詹米的肩膀,詹米双臂抱住杜格尔。

我迅速来到他们身边,想帮忙扶住杜格尔。但是为时已晚,他身体瘫倒并开始抽搐,从詹米怀抱中滑脱,在地上缩成一团,肌肉不由自主地抽动,像离开水的鱼一样挣扎着。

詹米让杜格尔的头枕在大腿上,扶起他的头。我看见他脸孔扭曲,面色暗红,眼睛合得只剩一条缝。他的嘴巴不停在动,说着什么。他使尽全力想说话,但除了受伤的喉咙一直发出粗哑刺耳的声音,他说不出任何字。

詹米脸色铁青,显然他明白杜格尔说的话,使劲想压住杜格尔抽动的身体。杜格尔最后一阵痉挛,发出最后的断气声,便静静平躺不动。詹米的手紧紧抓住他肩膀,仿佛怕他再次起身。

“天神保佑啊!”一声沙哑的嗓音传来,杜格尔的手下威利·库尔特站在门口,吓得瞠目结舌,瞪着杜格尔的尸体。尿液从杜格尔散乱的斗篷底缓缓流出,聚成一小摊。威利在胸前画了十字,视线没有移开。

“威利。”詹米站起来,颤抖的手抹过脸庞,“威利!”威利嘴巴张开,一脸困惑地看着詹米。

詹米一只手搭在威利的肩膀上,推他进了房间。“我需要一小时。给我一小时,然后我就回来解释这件事。我以我的名誉保证,我说话算话,但我需要一小时的自由,就一小时。请你等我一小时,再把这件事说出去。”

威利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来回看着杜格尔的尸体和詹米,他终于点头,显然是因为不晓得该怎么做,只能答应詹米的要求。

詹米用力吞咽,拍拍威利的肩膀。“很好。留在这里,帮杜格尔的灵魂祷告……”他朝地上的尸体点点头,眼神却回避开来,“也帮我祷告吧!”他俯身横过威利,拔出桌上的短剑,然后推着我出门、下楼。

楼梯走到一半,他停下来靠在墙上,双眼紧闭。他深深吸气,仿佛就要晕厥过去。我把手贴在他胸口,发现他浑身发抖,心跳得像擂鼓一样。他很快又站直身子,对我点点头,拉住我的手臂。

“我要去找默塔。”他说。

默塔就坐在屋檐下一块干燥的地方,用苏格兰披肩罩着头,抵挡雨雪。菲格斯蜷缩在他身旁,因为骑了很长一段路,累得打瞌睡。

脸色阴沉的默塔一见詹米的表情,便立即起身,一副随时待命的姿态。

詹米劈头就说:“我杀了杜格尔。”

默塔的脸瞬间惨白,然后又恢复了平常谨慎严厉的神色说道:“哎,接下来怎么办?”

詹米摸索着毛皮袋,拿出一张折叠的纸,颤抖的双手却打不开。我接了过去,在屋檐底下把纸摊开来。

纸的顶端写着“财产让渡书”。纸上内容简短,只写着几行黑字,将图瓦拉赫堡的所有权移转予詹姆斯·雅克布·弗雷泽·默里,上述财产委托给归属人双亲詹妮·弗雷泽·默里以及伊恩·默里代管,直至归属人成年。底部是詹米的签名,还有两行空白,旁边写着“见证人”。日期是一七四五年七月一日,是查理王子在苏格兰岸边开始发动叛乱,让詹米成为英国叛徒的前一个月。

“我要你们在这里签名,你和克莱尔。”詹米说着,从我手上拿过纸,递给默塔,“不过这表示你们要做伪证,我知道我没有权力要求你们。”

默塔黑色的小眼睛快速扫过让渡书,冷冷说道:“你是没有权力要求,不过,你也用不着要求。”他用脚推了菲格斯,菲格斯突然坐起,眨着眼睛。

“小子,溜到屋里帮你大人拿墨水和鹅毛笔,动作快!”默塔说道。

菲格斯甩头清醒一下,看詹米对他点头,拔腿就跑。

水从屋檐滴到我的背颈,我颤抖着,把肩膀上的苏格兰羊毛连身裙披肩拉紧一点。无从得知詹米写这份文件的时间,只知道日期是假的,看起来詹米在谋反前就准备好了。成为叛国贼,所有的财产和土地将会被查封,但如果没人怀疑这份文件,那这一切就可以安全移转给小詹米。至少詹妮一家可以安全留住土地农舍。

詹米可能早就预知需要让渡财产,不过我们离开拉里堡前,他还没有签署文件,他希望能想办法回来,再度宣告他拥有这座家园。既然无法实现,至少还能保护家园不被查封。除了我和默塔两个见证人,将不会有人知道詹米于何时签署。

菲格斯气喘吁吁地回来了,拿着一小瓶墨水和光秃秃的鹅毛笔。我们把文件贴着墙,小心地先甩甩鹅毛笔,免得墨水滴到纸上,然后轮流签名。默塔先签,我看到他的中间名写的是菲茨吉本斯。

我小心抖着纸张,让墨水风干。这时默塔问:“你要我送去给你姐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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