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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桁闻言眉头不可见的皱了一下:“你舅舅?我记得那个病区没有姓江的病人。”

陈宗缦脸色有点苍白,她摇摇头:“不是江婉之,是我母亲的哥哥。”她依然觉得有些不可置信,“我妈去世之前,舅舅跟妈妈的关系不太好,但是我妈出殡那天,他却是整个会场里哭的最伤心的人。”

她笑了笑:“人就是这样咯,活着的时候不珍惜,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陈宗缦的笑容透着苦涩,落在一边的江桁眼里,莫名觉得有些刺眼。

“听你的语气,好像不太相信你舅舅会在精神病院里。”江桁说道。

陈宗缦刚想开口说话,背后却突然被人狠狠一撞!她一时没站稳,朝着前面的空地就扑了过去!

江桁皱了皱眉头,长臂一捞。

陈宗缦的前胸重重的撞在江桁的胸膛,那种痛彻心扉的疼痛堪比蛋疼。她一时起不了身,只能扶着江桁的手臂弯着腰,五官全都挤在一起。

她的脑袋埋在江桁的胸前,江桁的大掌扣在他的脑袋后面。

“不好意思让一下。”江桁一手揽着陈宗缦,一边在人群中逆行着。他紧皱眉头,把陈宗缦护在里侧。

短短的走廊,两个人足足走了二十分钟。

陈宗缦一直把头埋在江桁的胸前,侧脸贴着他柔软的T恤,耳边传来他平稳的呼吸声和有力的心跳。

一下一下。

像是砸在她心上。

陈宗缦突然觉得有些慌张,于是两个人一脱离拥挤的人群,陈宗缦就立刻推开了江桁,眼神飘忽的站在一边。

“我先回去了。”陈宗缦说道。

怀抱里的小姑娘突然消失,而且语气还这么疏离。

这样明显的落差让江桁眯了眯眼:“不继续讲你舅舅的事情了?”他把手放进白大褂的口袋里,指尖突然戳到一个坚硬东西。

陈宗缦的眼神有些闪躲:“不了,我今天有些累,想先回去休息了。”

江桁轻轻一笑:“好,舅舅的事我们先不谈。”他走在她前面,一路走到钻石三号房面前,在墙上一按,把铁栏杆打开,“有件事,你一定会感兴趣。”

陈宗缦抢在他前面进了房间,本想把他关在外面,但无奈按钮在门外,江桁高高一只在门口一挡,陈宗缦就摸不到按钮。

“有兴趣听一听吗?”江桁笑的像只狐狸,“关于半个月之前那件杀人案。”

陈宗缦一愣,咬了咬下嘴唇。

最终好奇心还是战胜了原本心里那一点不自在。她转过身自顾自的坐在床上,指指房间里唯一一个小沙发:“说吧。”

江桁笑的邪魅狂狷,拉过沙发,坐在上面。

“你知道当初警察为什么会怀疑安格斯是杀人凶手吗?”江桁问道。

陈宗缦想了想:“不是因为案发那天上午他们俩发生过争执吗?”她的眼睛眨呀眨,不明白江桁为什么这么说。

江桁闻言,右手伸进白大褂的口袋,再拿出来的时候,手指上已经多了一串亮晶晶的东西。

“是因为这个。”江桁说道,“是警方后来从案发现场搜到的。”

陈宗缦定睛一看,是一个十字架。

而这个十字架,是属于亚伯的,安格斯不信耶稣。

陈宗缦的眉头一下子皱的很紧:“你的意思是,杀那个男人的有可能是亚伯而不是安格斯?”话一出口,她接着否定道,“不对,安格斯那天是有不在场证明的,案发时候,他不是在和护士......”陈宗缦点到为止。

江桁晃晃手上的十字架:“正因为如此,所以警方有理由怀疑,那个护士是在和安格斯一起撒谎,毕竟他们是炮、友。”

“炮、友”两个字从江桁的嘴里说出来,竟然让陈宗缦听出了几分轻蔑和不屑。

原来在这个人心里,炮、友这种存在是被他嗤之以鼻的吗?

陈宗缦再开口时,语气也柔和了几分:“你的意思是,警察怀疑安格斯和那个小护士串通,是为了保护亚伯?”

“可以这么说。”江桁点头。

陈宗缦看向江桁的眼神突然有些复杂:“那这个十字架怎么也算是证物了吧,怎么会在你这儿?”她一鼓作气的问道,“还有,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又为什么要告诉我?”

江桁把沙发拉近一点,坐在陈宗缦的对面,双肘撑在膝盖上,看着眼前这个白白瘦瘦的小姑娘:“不错,聪明了不少。”

他装作没看见陈宗缦的白眼,一把抓过陈宗缦的小手。

女孩的小手一握住,那种滑滑软软的感觉立刻让江桁脑子里的某一根弦不自觉的跳了一下。

他定了定心神,把手中冰凉的十字架放进了陈宗缦的手心。

“自从那件事后,每次警察想要审问亚伯的时候,都是安格斯出面和警察周旋,他们没办法和亚伯交流,也就不能从对话中找出蛛丝马迹。”江桁缓缓的松开陈宗缦的手。

陈宗缦低头看了看那个闪着银光的十字架:“所以,你想让我帮忙,把亚伯引出来?”她皱着眉头反问道,“这件事你不是更合适?你是医生啊。”

“不。”江桁摇头,“不仅要把亚伯引出来,还要让他说出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才是目的。”

江桁整了整白大褂的领子:“我是医生,他在面对我的时候有一种自然地抵触,如果我再对他实施精神上得催眠引出亚伯,他一样不会对我说实话,同时还会容易引起亚伯体内人格的混乱。”

他看着陈宗缦:“这件事,只能你来做。”

陈宗缦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手攥成拳头放在唇边,用大拇指的指关节顶着下嘴唇:“可是我不明白,就算证实了是亚伯做的又怎么样?他是精神病,杀人是不用负刑责的啊。”

江桁靠在沙发背上,目光似乎穿过陈宗缦的身体,看向一个虚无缥缈的方向:“可能这就是那群警察想要找出真相的决心吧。”他连声音都透着几分飘渺。

是即使命案发生在精神病院里,即使被害人没有任何亲属而且有犯罪前科,即使凶手最后找出来是个精神病不能收到法律的任何制裁,也要找出真凶的偏执吗?

陈宗缦突然觉得有些悲凉。

如果那时,自己的案子碰上了这样的一批警察,或许现在......

她突然不敢想了。

陈宗缦现在越来越害怕回忆过去。

她害怕自己的记忆中有太多过去的美好,会把她现在的生活映衬的越来越糟糕,糟糕到有一天,她早晨在冰冷的病房中醒来的时候,面对病号服和铁栏杆,面对一张张淡漠的面孔,会彻底崩溃。

于是她选择强迫自己不去回忆,不如奢望未来,也不再用“如果”来安慰自己。

因为她还要生活下去。

在这间她不知道还能撑多久的精神病院中。

她强撑着打起精神,把十字架重新塞回江桁的手里,冲他歉意的笑笑:“不好意思,我可能无法胜任这么艰巨的任务。”

“哦,为什么?”江桁被勾起了兴致、

陈宗缦无所谓的说道:“不为什么,就是不想这么办,难道不行吗?我有这方面的自由吧,”她看到江桁的眼神似乎暗了一些,“你当初也说过,让我不要掺和别人的事,我的任务就是养好病尽快出院。这才不到两个月,江医生就这么快把自己说过的话忘了?”

她看向江桁的目光带了点挑衅的意味。

江桁还是一脸淡然的样子:“确实,这是你的自由,我也只不过是把梁警官的话原样转述给你听而已,既然你拒绝,好,我会去回覆他。”

他起身就想走。但是在从沙发中站起来后,他的动作又停在了半空中。

江桁转过头,看着正在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陈宗缦,他淡淡的开口:“我竟然不知道,维护一个认识不到三个月的朋友,竟然比查出真相让自己心安理得更加重要吗?”

陈宗缦低着头不说话,门牙紧紧的咬着下唇。

江桁的神色比刚刚更冷漠了,他不再看陈宗缦转身出了门。

“等等!”

身后的陈宗缦突然抬头叫住了他。

江桁转身。

陈宗缦下意识的抿唇:“我想知道,你究竟为什么对这个案子这么关心?”作为一个医生,对一桩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命案了解这么多,确实很奇怪。

江桁的背影似乎僵了一下。

半响,他没回头,只是挥了挥手:“下次再告诉你。”

然后消失在陈宗缦的视线里。

下次?

陈宗缦一笑,然后跌进被子里,一只手臂抬起遮在眼前,瞬间一片黑暗。

他知道自己的好奇心,这是在逼她答应啊。

可是......陈宗缦翘起的嘴角慢慢恢复平坦。江桁怎么会知道,亚伯对自己的重要性。

刚进这间精神病院的时候,她一个人都不认识,那时候她在所有人的眼里都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一样,饶是平时看上去跟她玩儿的很开的张小红,她也看的出来,在看向她的时候,张小红的眼底慢慢的都是防备。

所有人都是这样,除了亚伯。

准确来说,是亚伯,安格斯,和Cora。这三种截然不同的人格巧妙地聚集在了同一个人的身体里,让一直被防备和恐惧围绕着的陈宗缦,一下子有了三个朋友。

她现在甚至养成了一种病态的依赖,如果隔壁的人没有回病房,那么她就算是吃了安眠药也会睡不着。

陈宗缦自己都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是病的不轻。

“我竟然不知道,维护一个认识不到三个月的朋友,竟然比查出真相让自己心安理得更加重要吗?”

江桁的话突然从她脑海里跳出来。

陈宗缦的心底虽然相信那个人百分之百不是亚伯杀的,但......万一呢?如果真是亚伯干的,那么她现在的行为和凶手有什么区别?

她现在很头疼。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陈宗缦索性起身,把张小红递过来的安眠药直接放进嘴里,就着一点点口水咽了下去,干涩的感觉在嗓子里,虽然不好受,但马上袭来的困意却让她感觉到了放松的感觉。

明天再想吧。

她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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