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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大门外提醒了一句钥匙，一股自掘坟墓的绝望感无声地从门缝逸出，李锦没有继续呼救，林泉便也不再和她多废话，留下一句轻飘飘的“去找人帮忙”，转身离开。
绕过操场边上的那棵巨松，天际朝阳正好，霞光平铺开来，空气中散播着熨帖的秋意，满是飒爽，林泉遥望远处花坛边供学生歇脚的石凳，看见高希媛正独自坐在那里等待，枯枝落叶被踩在林泉脚下，发出清脆的“嗤噶”声，高希媛听到后警觉地扭过头，看见是林泉独自一人离开了器材室，踏着满地金辉而来。
高希媛立刻起身，往林泉的方向迎去。
往来人的身后一阵张望，然而独见落英缤纷，并没有落荒而逃的另一个身影，高希媛不解问道：“她人呢？”
林泉：“嘿嘿嘿。”
林泉：“我把她关里面了。”
“啊？”
高希媛震惊，下意识又探头看了一眼，但她只是平凡人，无法像林泉一样能穿墙透视，看到的便只是一堵墙。
林泉说：“好奇吗？要去亲眼看看吗？”
高希媛摆手：“不了不了。”
她对器材室有心理阴影。
林泉反而来了兴趣，佯装要拽她的手：“要不去看看吧，你在门外语言嘲讽她，她生气却又打不到你，多有趣。”
高希媛连连摇头把人往教室的方向拉，林泉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实际并不强求，高希媛一用力就把人成功拖走了。
路上，高希媛问林泉：“你把她锁住了？”
刚刚林泉说了，李锦打不到人。
林泉点头：“嗯，锁住了，钥匙被她拿着，和她一起关了进去，外人就算想开都开不了。”
高希媛：“怎么被你想到的把她反关进去？我一开始以为你会想上次在食堂里对付顾云琦那样……”用球砸李锦的头或者胸。
林泉：“这怪她自己啰，她刚才想把我推进去再锁门，之前欺负你不也是用的这招？一而再再而三的，我想她应该挺喜欢锁在密闭空间的感觉，既然这样就让她亲自感受一下。说起来，今天这出还是她自己精心选的时间和地点，简直是完美诠释什么叫做自作自受。”
高希媛虽然心里暗爽，但依旧胆小：“可是关上一整个周末，整整两天不吃不喝……她不会出事吧？”
“不会，没打算关两天，我是多么善良啊，打算只关她一天，明天这个时间点准时放她出来看夕阳。你放心，二十四小时不吃不喝不会有事的，她嘛最大的生存危机就是晚上可能会着凉，不过就算感冒了也是活该，就当是给她的小小教训。”
说完，林泉勾勾手指，地上散落的松针受她指引根根立起，悬空飘至器材室的链条旁却又停了下来，挂在锁上迎风摇动，如果可以拟人的话，这些松针看着像是听了谁的命令，在等待某个时机做些什么。
林泉说：“没有钥匙了，就用松针开锁吧这是古老的开锁技能。”
高希媛没有异议了。
她还记得上个学期经过器材室的那天春寒料峭，被关在水泥房里的自己是那么无助。
过去的那个学期，李锦和她所谓朋友的所作所为实在过分，一次次让高希媛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现在让李锦也会体验一次没什么不妥，这样她就能知道被欺负时的感觉了。
想到这里，高希媛带着一丝期待问林泉：“她被这么关过一次以后，以后是不是就不会再欺负我了？”
“……？”林泉惊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在做什么白日梦？”
高希媛：“……不会吗？”
林泉摇着头感叹：“你好天真……你仔细想想，之前李锦欺负你的时候，有流露过一点点同情和不忍的情绪吗？”
高希媛用沉默代替了答案。
林泉说：“像李锦这样的人，从小生活在所有人都呵护她的乌托邦，没有对世俗规则的理解与共情能力，她心中另有一套这个世界运转的体系，在那个体系里，她是一切的中心，我和你的出现都是在挑战她的中心地位。她之前对你做的所有事情，在她自己看来都是合情合理的举措，怎么可能会因为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就直接放弃维护她的世界规则？”
高希媛：“那万一……李锦她只是任性了一些，并不是你说的那类人呢？”
“不会。”林泉斩钉截铁，语气难得严肃，“在畸形的爱里长大的人是什么样子，我最清楚了，你不能对他们这种人抱有任何幻想。”
说着话，两人都停下了，周五的校园鲜有学生留下，此时人潮渐退于校门口，操场上的喧闹归于安宁，林泉在这片宁静中调整情绪后补充道，“而且，就算李锦不再霸凌你了，那以顾云琦为代表的其他同学呢？”
如千斤重担压下，高希媛肩头一沉，泛起苦笑。
是啊，这一周有林泉在自己身旁，她都快忘记了，从始至终，霸凌自己的人就不仅仅是李锦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以舞蹈a班的女生为主，间或夹杂着几个其他班级的少数人，细辨之下人数不多，但足以让她觉得无力应对。
“那怎么办……”高希媛喃喃。
林泉循循善诱：“你知道为什么这个学期刚过去的第一周，其他人几乎不怎么找你麻烦了吗？”
高希媛抬眼：“因为你在暗示她们远离我？”
“不是。”林泉说，“我没有改变操控过哦，是她们自己本身就没想来欺负你，不过原因确实在我，因为过去的那一周，我一直在你身边，和你同进同出。”
所谓霸凌，本就是恃强凌弱。
上个学期，高希媛刚刚转学来这个陌生的环境。
她性格慢热，内向且不够自信，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话少得不像话，因此初来乍到时游离感强烈。
班里的同学对她还算不错，但也并不亲近，身边的人已经提前组建了她们自己的小团体，这就导致高希媛很难生硬地融入其中一个。
她一直都没有能和自己同行的朋友，直到林泉被召唤到了她的身边。
林泉说：“不管是在校园还是社会上，任何一个有相当规模的组织结构里，保护自己不被小团体欺负的最好的办法，要么是把他们内部瓦解，要么就是寻觅另一个团体加入。”
初秋的夜晚更深露重。
白日里，秋老虎余威犹在，酷热堪比暑天，但到了晚上，凉意丝丝缕缕从地底冒出，顺着脚踝侵入人体骨髓之中，以示秋意已至，秋色渐浓。
李锦抱着双臂半蹲在角落里，胃里阵阵打着空鼓，然而根本没有能让她解馋的东西，下意识深吸一口气，闻到的却全是冰冷的铁锈气味。
蹲久了腿发麻，站着又觉得冷，李锦摸黑，凭借脑中对方位的大致印象，小步挪到她今天拉过的那块海绵垫旁。
海绵吸附了夜间的露气湿意，手掌一压像是能从里渗出水来，但总比直接坐在又脏又硬的地上要好，李锦咬牙强忍，但还是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浑身抖了两抖。
此情此景让她倍觉凄凉。
“好冷好饿……”
肚子应景地叫了一声，她指尖用力压住胃部，嘴里呵出一口气搓搓双手，略有暖意后捞起一旁的篮球往前一扔砸在门上。
沉闷的一声撞击荡出回音，这一砸闹出的声音不小，但外面一片沉寂，无人应她。
下午她摸到口袋里的钥匙，当场愣住说不出话，随后林泉轻飘飘地在门口说要去找人来，却一去不返。
而李锦终于在冷静之后体味过来。
她拿着垫子骗林泉往这里走的时候，她们旁边根本就没有其他人，而且她也记得林泉应该是走到了自己身边的，因为她的手已经准备好发力去推了，再加上她确信学校里没有人会对她开这种玩笑，而且刚才门外除了林泉没有别人。
李锦确信，把自己反推到屋子里，并且把门锁上的不是突然冒出来的其他人，应该就是林泉才对。
想明白以后，她不信林泉说要去找人帮忙的鬼话，而是依靠自己敲门，试着弄出动静引人过来。
但是，这件器材室本来是她为林泉准备的，她自己精心算计好了，这个时间点不会有人过来。
不知道她敲打的动作持续了多久，总之李锦渐渐觉得累了，胳膊酸胀，才放弃挣扎，无力地双手抱膝原地蹲下。
斜躺在海绵垫上，李锦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此刻正空洞洞地看着器材室大门的轮廓，心里又慌又乱。
她不会要在这里整整两天吧？
即便是在她计划好的方案里，她也会在周日把林泉放出来，可是现在……
但她又很快否定。
不能这样，得往好的方面去想。
估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是周五晚上了，她往常会准时回家，但今天没有，家里人找不到她就会去问平时和她关系要好的同学，但她们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所以现在父母肯定已经开始着急了。
所以如果他们来学校找自己的话，也许一天都不用，自己很快就能出去了。
这样想着，心里好受许多，带着期望，李锦渐渐合眼睡去。
第二天醒来时不知道是几点，李锦只能通过门缝间照进来的光线判断出现在是早上。
她昨天晚上所畅想的父母寻觅场景并没有出现，她试着晃动大门，铁链敲击发出空荡的声响，外面依旧没有人在。
李锦有些绝望了。
昨晚天凉，她就这么露天睡了一觉，连条毯子都没有，现在喉咙发紧，已有些感冒前兆的症状。
李锦体质特殊，她从小娇生惯养，凡是感冒就必定会发烧，每次发烧都要热水厚被子一条条地往身上盖才能退热，麻烦得不得了。
如果她没有温暖柔软的大床和家里人的悉心照顾，饿着肚子在这里关到周一，甚至周一可能也不会有人第一时间发现……
李锦不敢想，她心态突然崩了，伏在垫子上想要哭出声来。
无所事事地躺着胡思乱想，同时保存体力，李锦已经对时间失去了概念。
自己好像躺了很久，这里安静地宛如真空地带，结果突然在某个瞬间，李锦好像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她抬起头细听，发现声音是从门口传出来的，并不是她的错觉。
声音很细微，并且难以形容，那种尖细微弱的感觉有点像是用针在戳铁片，但又似乎更柔软一些。
李锦形容不来，只是站起身往大门边迟疑地走了两步，从门缝里往外看，屋外依旧没有人出现，不过李锦条件反射地伸出手，又一次试着去推了推门。
结果这次，门被推开了，悬挂在门把上的链条“哐”的一声掉到了地上，与此同时，锁孔边上还有几根拧在一起的松针。
不过李锦并未注意到这些，她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
没有人，那这门是怎么开的？
她刚才在屋里听到的又是什么声音？
天际万里无云，金色的曦光撒了满地。
李锦站在门口，却遍体生凉，不知道该开心还是害怕。
她开始怀疑自己昨晚的判断了，真的是林泉推的她吗？
还是说，她撞见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