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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禹金熔范肖仪刑

陈锋又问道:

“她为何指使你杀人?”

滚刀蜂挣扎着挪动身子,喘了几口粗气,干脆忍痛坐在地上,道:

“蜂后大人并未明确告诉我原因,只让我追杀此人,不死不休。

不过听兄弟们说,他到过我们寨子,似乎知道了蜂后大人的什么秘密。

我们蜂后如此神勇,金银财宝当然是少不了的,蜂后大人曾说过,金银财宝算什么,在真正的高人眼中,只有身躯的强大,才是最利的武器。

我亲眼见过蜂后的厉害,那是真的有神通,徒手劈断金环马刀,莫说那隔空控物的功夫,就是随便一手,都足以让人垂涎。

那人不知偷到了什么,当然不能轻饶。”

黄茂眼神闪烁,开口对陈锋小声说道:

“大人,有大鱼!”

陈锋微微凝目,嘴角一挑说道:

“好!即刻出城,抓捕一窝蜂归案!”

而后目光灼灼,转向小刀,道:

“小刀可知一窝蜂老巢?”

小刀刚要回答,张晚晴又脆声插话道:

“陈大人,一窝蜂老巢在银城以南三百里的荒野绿洲。

让小女子带路吧,小女子时常喜欢在城外跑马,对银城周围颇为熟悉。

陈大人如此为银城辛劳,我作为县令之女,也想尽一份绵薄之力。”

陈锋起身,眼眸一眯,盯着张晚晴,似乎在想什么,神色似笑非笑,说道:

“刚刚在苍鹰案件卷宗上,看见一个目击证人,名叫张晚晴,可是你?”

小刀闻言一愣,自己记得清清楚楚,那日张晚晴是跟自己在医馆纠缠时,才来人通报的。

按时间推算,张晚晴根本不是目击证人。

若硬要说为何会出现在证人一栏,小刀也只能想到,定是那不靠谱的县令大人。

张县令十分懒散,有些事情都是张晚晴所做,大事没犯,小的糊涂事倒是办了不少。

小刀尽管内心生出疑窦,却没开口。

张晚晴由大堂深处走出,道:

“正是小女子。”

陈锋看着眼前一身火红的姑娘,微笑说道:

“也好,那你便一起去吧,只是此去定有死伤,本官可不会怜香惜玉,额外照顾于你。

再有,你也莫要拖了后腿。须知,在我队伍里,但凡拖后腿,出差错者……下场你不会想知道。”

陈锋如此言辞犀利,张晚晴也不改去意,毫不含糊,爽朗应下,便赶紧回房取出一件斗篷,带上马鞭。

不管小刀如何疑惑,眼下也不是开口的时机,吩咐衙役将滚刀蜂拖了下去。

滚刀蜂见大家打算抓捕蜂后,也不担心,只为自己求情,拖出大堂,还能听见求饶声。

“大人!您就当小的是个屁,求您放小的一马吧,或者干脆杀了小的,求求您了……”

众人对求饶声,视如不见,只抓紧集合。

陈锋带着十六个手下,小刀也召集了三十个卒卫衙役,一行人,顶着烈日风沙,策马奔出西门。

银城一众,所骑马匹不如陈锋一行人,为了不拉开距离,所有马匹便只是小跑起来,并没有放尽马速。

一行人策马扬鞭,出城十里,胡杨开始减少,风沙逐渐扬起。

烈阳烘照,金川行马,黄沙飞扬,烟尘四起,人马渐渐汗流浃背。

张晚晴一马当先,小刀同陈锋并驾齐驱,身后随从依旧八字排开。

陈锋眼见快到三十里外绿洲河流处,便问小刀:

“前方大约是三十里处,可是那处为界限?”

陈锋问的,无疑是马贼止步的地方。

小刀欣慰又带些自豪,道:

“正是,银城南以绿洲河银河为界,西为五丘连壁,北为乱石堆,东为黄土坡。”

陈锋微微一笑,道:

“如此小城,有你,甚幸!”

小刀骑着一匹白马,懂马之人一看便知,尽管马匹筋骨颇好,但已是垂暮老马。

陈锋与小刀并行,见此道:

“这马已过壮年,小刀捕头为何不换一匹?”

依照小刀的作为,在银城,想换什么马匹没有,因此好奇一问。

小刀一手攥着缰绳,一手轻抚马背,面容似怀念,迎着斜阳,映出一层柔色,温声道:

“这是我父亲的马,三年前一场瘟疫,他们都去了。从小,家父便抱着我,骑着它,巡视银城。”

陈锋闻言致歉说道:

“抱歉,请节哀。”

小刀微微一笑,答道:

“无妨,都是旧事了,人活一世,忆过往,看今朝,拼来日,都是人之常情。”

老白马打了一个响鼻,似认同小刀的话一样。

顿时,小刀一扫思念,面目轻柔,生气勃发,眼中满满都是未来的憧憬。

这一幕落到陈锋眸中,无疑是三九寒天,一抹艳阳。

陈锋常年游走刀锋剑雨,阴暗龌蹉见过不少,像眼前人一般阳光坦荡者,在昔日,凤毛麟角。

陈锋微微一笑,面上难得挂上洒脱,朗声道:

“昔日如沙,能握住一粒,也不算枉然。”

小刀坚定道:

“我懂,过去种种,只要心中有情,一粒亦成大漠。”

陈锋讶然,又道:

“大漠?可若只有往日悲伤,如此荒凉,人生又有何趣?”

小刀随手一扬,指着四周,道:

“黄沙之上,烈阳绿洲,不负好时光,荒漠之下,也有古迹,也曾有过自己的辉煌,也是自己的过往!

待垂暮之年,我们也是彼此,谁也难逃,荒凉苍老,最后一死!

人生均如此,无趣亦是有趣。”

陈锋睁大眼睛道:

“妙!说的妙!沧海桑田,应运而变。

人生均如此,无趣亦是有趣。

日后你我皆一粟,只活今朝。

吾求情义大任两肩挑。”

小刀抬起头颅,望向天边,道:

“任世事万变,吾必定心守责。

越刀山火海,他日一壶浊酒,畅谈人生几何。”

队伍前方,一黑一白,两人此时转头对视。

“哈哈哈哈……”

两道爽朗的笑声,迎风洋溢,播撒四方。

后面跟随的人马,均是不解的看着两个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知己。

“他们在说些什么,这么开心?”

笑声停后,又传来陈锋的声音:

“你应该有更广阔的天空,可愿意跟我走,出去见识一下?”

小刀环视一下眼前的大漠,对着陈锋微微一笑,道:

“多谢陈大人抬爱,在下今生只愿守护银城。”

“这是我爹的心愿,我要守护这里,律法人人平等,大家安居乐业,好好生活,此乃我的使命!”

陈锋莞尔,却不失望,又道:

“也罢,人各有志,是陈某唐突了,不过以后换个称呼吧,我大你几岁,叫我陈大哥便好。”

跟在后面的四个手下,早已惊掉了下巴,此时再听大人此话,手中缰绳一紧,险些让坐骑止步,人跌飞出去。

陈锋平时少言寡语,就算与陛下对话,都是能简则简,而且面上鲜少有表情变化。

捕星司内,四大天尊,其他三人见到他,都是远远避开。

官场上,人见人哭,鬼见鬼嚎,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见陈锋,几乎没有朋友,私下流传绰号,鬼见愁,陈罗刹。

取自罗刹冷酷无情之意。

但今日自打遇到这小刀捕头开始,便频频破例,有说有笑,又破格待之,一众手下,无不吃惊不已。

陈锋四名得力干将,相互对视,传递眼神,但人人眼中都是疑惑稀奇。

他们也不解,这是为何。

在他们看来,这小刀再厉害,也不过边城一捕头而已,怎值得大人折节下交。

这边,小刀也不客气,直接应下,不管陈锋来意,就看办案手段和气魄,也值得叫一声大哥。

随着马蹄飞驰,在潺潺小河中激起水花,搅乱了三十里界限处的平静。

飞沙扬砾有孤植,绿意盎然机无限

蛇鼠狐鼬飞奔,穿梭在沙棘间,胡杨抖树林立。

穿过绿洲,便是黄沙满眼,浩瀚无边。

沙丘起伏,烈日烘烤之下,热浪升腾,沙浪向前涌动着,如无形的巨手,将沙漠揭去了一层,又揭去一层。

只是层层过后,依旧满眼黄沙。

一阵狂风咆哮而来,打着旋,队伍从容不迫的穿过,身后沙丘,随之改变了原貌,那是千万年的律动,不曾被打破过。

一行人离开溪水,又是向前三十里,突然,陈锋拉住缰绳,原地抬头盯着天空中的苍鹰。

此时苍鹰不再高飞,一失鹰击长空的气势,低矮的围着队伍盘旋,并且,已有一会儿不再鸣叫。

小刀疑惑问道: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陈锋面部线条刚硬,眉眼如刀,盯着苍鹰,隐忍着怒意。

马头一转,口中冷若冰霜,喝道:

“苍鹰不再啼叫,并且低空盘旋飞行,此乃鹰之习性,只有没有到过此地,它才会如此飞行。

换句话说,它根本没有去过一窝蜂老巢。

滚刀蜂没有说实话,如此重刑,竟然还在说谎,他到底想要隐瞒什么?

退!回去重审滚刀蜂!我倒要看看他能挺到几时。

驾!”

说罢,立即策马返回。

苍鹰没有来过此地,直接指明死者也不曾去过,何来盗取宝物秘密之说。

小刀听见陈锋如此一说,顿时心中清晰,来不及佩服陈锋的睿智机敏,立刻想到,这定是个非比寻常的阴谋,心头顿时泛起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觉。

陈锋对着队伍,大喝一声:“立即回城!”

随后队伍以尾变头,当即快马加鞭返回。

张晚晴跟在两人身后,看见陈锋返回,便默默的同小刀跟了上去。

张晚晴一路寡言少语,显然是不同往日。

此时,小刀侧面看张晚晴,隐隐发觉张晚晴的异样。按照平时做比较,张晚晴极少有安静的时候。

即使身体安静,嘴巴也是不闲着,特别是同小刀在一起的时候。

今日自打见到陈锋开始,张晚晴仿佛变了一个人,收起了原本的泼辣和张扬,变的大家闺秀起来。

不仅如此,又多出另一种感觉,小刀只一眼,便发觉张晚晴表情严肃,脸部比平时略加圆润,好似胖了,亦或者嘴里含着什么。

小刀头皮一阵发麻,一种不详的感觉油然而生,却又找不到原因。

众人回归,来到银城的界河之前,突然,身后传来一声鸣哨,声音响亮,而后鸣哨连成一片。

纷纷扰扰,让人忍不住掩耳。

队伍赶紧拉马驻足回望,只见身后不足一里,黄沙腾起,目测不下两三百的人马,呼啸着杀了过来。

看穿着打扮,加上特有哨声,显然是马贼。

陈锋手下稳如泰山,端坐在高头大马上,连表情都不见丝毫变化。

显然是久经杀场,不畏生死。

而卒卫衙役这边,则又一番状态,抽刀的,嫌抽的慢,微微卡一下,便紧张的不得了,索性直接甩掉刀鞘。

三年前,同小刀一起作战过的卒卫表现还好,但目光中也是惶恐不安。

陈锋辨认清楚,毫不犹豫,不管彼此人马数量相差悬殊,当即重剑缓缓拔出,直指着马贼方向,眼眸中非但毫无恐慌,还隐隐有些讥笑,高声道:

“来的定然是一窝蜂!”

“准备!给我全灭了!”

此时,陈锋带来的十六人,立刻行动。

八骑上前,动作统一,伸手解开马背褡裢,取出一具具奇异弓弩。

这弩弓制作精细,漆黑幽暗,上有箭盒,装配黑色弩箭森然锋锐。

小刀瞳孔一缩,脑中有了记忆,这莫非是传说中的诸葛连弩?

诸葛连弩价值连城,威力更是强大,比起寻常弓弩,一次可以射出十只弩箭,穿透力极强,并且射程更远。

八人动作一致,手法整齐,咔咔几下装好弓弩,便擎着弩,瞄准,身下马匹跟随主人动作纹,训练有素,稳立如山,一动不动。

剩下八人,纷纷在骏马得胜环上取出兵刃,赫然便是斩马刀!

这斩马刀,光是刀刃足有三尺长,寒光四射,散发无尽杀气。

看得小刀一惊,此刀精钢百炼,重达六十四斤,看他们拿在手中,如同无物,显是个个实力超强。

其中还有人露出皮甲,皮甲之下鼓鼓囊囊,无数兜袋,里面都是银光闪闪的各种飞镖暗器。

其手一动,小刀都看不清动作,双手指缝间寒芒闪闪,都是锋利的飞镖。

十六人原本的弓箭和佩刀,根本无人使用,装备如此精良,着实令众人惊讶。

待马贼赶到最佳射程,陈锋中气浑厚,迎着风沙厉声道:

“杀!”

霎时,八人诸葛连弩齐发,弩箭带着鸣响,呼啸而飞。

有马贼举起盾牌,但是连弩所至,嘭声破盾,穿透而出,直入血肉,顿时惨叫连连。

每人十连发,八十发弩箭,瞬间射倒几十个马贼,后方马贼来不及止步,便踩踏绊倒一排,翻翻滚滚,在黄沙间挣扎,呼喝叫骂哀嚎。

但是后面马队绕行而过,再度迫近。

他们立刻收弩,然后一伸手,赫然又是拿出一只诸葛连弩,再射!

如此这般,他们一口气换了四次连弩,这才将弩弓收起,然后抽出各式趁手武器准备应战。

陈锋带来的手下,无论武器多少花样,十六人均是一脸镇定萧肃。

连弩之下,足足七八十马贼被当场射死,但是余下那些马贼,却没有一点的犹豫,依旧奋勇向前,杀声震天,好像死的不是自己人,下一个死的也不会是自己一样!

一窝蜂,纵横大漠,果然厉害!

马贼呼啸着,继续不要命的冲来。

陈锋巍然不动,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提着重剑,继续号令道:

“杀!”

十六人领命,当即策马冲出,上前迎敌。

在那些马贼身后,这时露出一个人影。

赫然是一个女子!

这女子身穿火红凤袍,骑着一匹雪白白马!

马如雪,人如火,在这黄沙漫漫的大漠上,如此的醒目,让人眼前一亮。

远远看不清模样,但是身材苗条,婀娜多姿,前凸后翘,动人之极。

她脸上覆着一张黑纱面巾,虽然距离十分遥远,可是所有人似乎就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让人有一种惊魂动魄之感。

这女子策马临风,手持弯刀,指挥众人,红衫墨发,随风飞舞,好不美艳!

远观其气势,竟真如滚刀蜂所说一样,不失诱惑,又极有豪气。

己方地势偏高,小刀同陈锋站在原地不动,眼见马贼成扇形开始包围。

双方都是战马冲锋,瞬间交手。

陈锋手下斩马刀挥舞,刀光一闪,冲到最前边的马贼,连人带马,就是被一斩两断。

小刀皱眉,这些护卫太厉害了,挥舞斩马刀如同无物,御使战马,人马合一,看着简单,没有多年苦练,根本无法做到。

双方杀在一起,一瞬间便血洒黄沙,大漠泛红。

小刀缓缓拔刀,准备出手。

陈锋一回头,说道:“你们勿动,看着就行了!”

听到这命令,小刀一愣,看着战场,陈锋手下十六人,赫然斩杀一窝蜂超过百人。一窝蜂尽管人多势众,但此刻竟是几乎分崩离析。

他缓缓收刀,这时张晚晴盯着不远处的身影,眉头紧皱。

王英,铁柱,杨诚,小刀的三个副捕头骑马来到小刀身边,王英犹豫道:

“捕头,我们真的不上……”

“万一输了,我们谁也逃不掉啊!”

小刀回神,看着三人说道:

“大人命令,我们不要上了,死守,守护大人,守护小姐!”

张晚晴平时虽泼辣,但手下功夫得过名师指点,王英等人都是不如她,不然小刀也不会带她过来,只是她追求小刀,小刀一直不理她。

但是危机关头,小刀立刻下令,守护这个一直追求自己的女孩子!

张晚晴听到小刀提起自己,心中一动,泛出暖意,嘴上却说道:

“还是要他们自己保命吧,本小姐马术天下第一,想走就走,倒是你们,可别死在这里。”

张晚晴并不是不分轻重之人,但是如此场合最忌讳说丧气话。

陈锋久经杀场,闻言顿时利眼如箭,直戳张晚晴,而张晚晴则低头垂目摆弄马鞭,刚好避开陈锋视线。

衙役卒卫听到不用上阵,一个个都是松了一口气。马贼本就众多,自己又鲜少厮杀经历,能不上,最好就不上,也免得妄自丧了性命。

毕竟,银城当中还有家小!

小刀目视三十卒卫衙役,道:

“各位,放心,有我在,大家守住,我既然把你们带出来,也定会将你们带回去!”

随着小刀的指挥,诸多手下立刻组成战阵,将张晚晴护住,提起武器,准备随时御敌。

本来想要将陈锋一起护住,但是陈锋根本无视他们,傲然位于队伍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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