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大雨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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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并没有感受到自由，明明身去何处都不会有人管了，但是心却被禁锢了。
漂泊两年，她成了山匪头子，烧杀抢虐无恶不作，以别人的痛苦慰藉自己，就在她以为自己一生都要这样浑浑噩噩度过的时候，阿姐找到了她。
满面风霜，阿姐活的远不如她，明明只是过去两年，阿姐却已然没了少女的姿态，只是那双疲惫却仍旧清澈的眼睛让她生厌。
她将阿姐捉了起来，然后逼着她看自己的所做所为，看阿姐哭看阿姐闹，然后自己肆意大笑。
怎么样，她是不是与你的期望背道而行？
你看，你总归不会永远顺心如意。
然后阿姐哭，哭完她又笑，她说：“小铃铛，你跟我回家，你要的我都会给你。”
她愣了一瞬她想要的，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得到了离开阿姐时想要的东西，可是心里却并没有满足。
于是她道：“好，我跟你回去。”
“但是你若是没有拿出我想要的，我会杀了你。”
阿姐笑了下，应下了她。
她看着阿姐脸上的笑容，突觉不舒服，于是她又道：“你不准在我面前笑。”
阿姐收敛起笑容：“好。”
阿姐变得很听话，但她眯着眼睛感觉自己好像并不是很开心。
于是她跟着阿姐回去，她说什么阿姐都应下，这让她越发的有种憋屈感，于是等到到家时，她已经快一点就炸了。
她甩开阿姐牵她的手，脸上流露出不耐烦：“我累....”
“小铃铛...”阿姐祈求的拉住她：“见见爹娘吧，他们一直很想你。”
骗子。
那两人，只喜欢你。
如果会喜欢她，也只是因为你而已。
她僵住，为自己心中升起来的念头感觉无比的羞耻她明明不期盼，可这种念头却像是扇了她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连着身上都滚烫的难以忍受，于是她张口直接大声吼：“别装模作样！”
阿姐一下缩回想要去拉她的手，好一会才说：“那你先回去休息。”
她一怔，看着阿姐垂下的手，不似以前那么白净细腻，有些黑，也粗糙了很多。
难怪刚刚拉她并没有以前的软和的手感。
她冷笑一声：“也不要动不动的碰我。”
说完，她转身离开。
到拐角处她余光看了眼阿姐，她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微微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她说不清楚心里究竟是愉悦更多还是憋屈更多。
她独自在房间待了几日，然后出门去给阿姐爹娘找药，最后药送到阿姐手上，她看着低眉顺眼的阿姐忍不住嘲讽：“这不就是你让我回来的目的吗？”
阿姐看她一眼，没笑也没碰她，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句谢谢。
她一呆，心里突然就涌上不舒服之感，但这次她什么也没做转身就走了。
阿姐喊了她一声，让见见父母。
她装没听见，直接离开了。
阿姐却在背后无声的笑了笑。
*
她的态度软化，阿姐明显高兴，虽然在她面前仍旧不笑。
她嗤笑，觉出阿姐的心思她以为听话就行了？
人总是不懂满足的。
终于有一天，阿姐拉住了她，提出了一个要求：“小铃铛，你能不能不去做山匪了？”
她微微抬头看阿姐，浑身的冷硬又冒了出来，她说：“那是我的家。”
阿姐脸色一下白了，她松开她的衣袖，缓缓的点头。
她又离开，转身之际突然想到小时候阿姐曾说
“小铃铛你以后一定会成为很好很好的人！”
“呵。”她低声发出一个音节。
*
从山头回来，她措不及防的面对上了挂满白布的家，她一愣，突然明白过来，然后脚步急促的奔向大堂，然后看着阿姐一身白衣跪坐在地上，双眼通红。
阿姐看见她，迟钝的歪头想了想：“小铃铛。”
她没动。
阿姐拉她，让她跪下。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棺木，好一会才慢慢曲腿跪下，因为是冬天，衣着厚实，她跪的慢所以一点声音都没有，可她又明明听见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特别剧烈。
*
阿姐沉默了很多，往常她眼睛里藏了很多话，现在空空荡荡的。
她受不了，她不喜欢这样的安静，她也不再直视阿姐的双眼，那里面没有指责，可她就是无法与其对视，于是她开始夜夜不归家。
阿姐一句不
吭。
她突然委屈，为什么……你不拉住我了？
委屈只出现了一瞬，下一刻她狠狠给自己了一巴掌，嘴角都溢出了血，痛的她瞬间冷静不可以。
不可以有这种情绪。
世间没有喜欢，那些情感只是幻象，是会让人沉溺的可悲幻象。
然后醒来时只有倾盆大雨和遍体鳞伤。
她收好自己的东西往外走，然后在门口摔了一跤，鼻子朝下，撞的发酸。
她慢慢坐起才发现膝盖也撞疼了，微微歪头后她张开了双手要背。
没有人来背她。
于是她收回手，然后抬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
这是冬日里最温暖的晴天，但是哈出一口气，还是会有白雾形成。
够了。
她杀了父和兄，也间接害死了养父母，她十恶不赦，罪该万死。
那么，死前请让她成为一个好人吧，即使只是短短几日也可以。
她跌跌撞撞走向阿姐的房间，想最后看她一眼。
但门被打开，阿姐歪头冲她笑：“你怎么来了？”
她愣住，说不出话来。
阿姐看着她狼狈模样和背上包裹，笑容淡了一点，又担心又委屈：“你怎么搞成这样？”
“而且，又要走了吗？”
她说不出话。
阿姐有些累，腿又软，于是靠着门就地坐下，脑袋依在门上：“你怎么不说话？”
她眼珠子动了动，目光落在了阿姐腹部，漂亮的红色很像初遇那年阿姐穿的小红袄。
她跪坐在阿姐面前，看着自己指着自己膝盖，听着自己对阿姐说：“我疼，要背。”
阿姐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她咳了一声，血就蜿蜒而下，一滴滴浸在领口。
她呆了好一会，然后捧着自己脸，对阿姐露出个灿烂的笑容：“阿姐，那我背你。”
“只背一次，因为我要去修行，要去学做个特别特别好的人。”
阿姐又笑，比着口型说好。
她也笑，一派的天真活泼模样，她只看阿姐的眼睛，不看房间一路而来的血痕。
阳光成了碎屑，又烫又扎手。
但是不是倾盆大雨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