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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请用茶。”
陆临清依然是柔柔地侍立在寒千夜身旁,对于一个少年起就征战沙场并没有过多的机会接触女性的男子来说,她如同春风,永远是温柔解语。
寒千夜微笑着放下笔,抬头望她,道:“你不必一旁伺候了,早点歇息去吧,我还想多看些书,不知道什么时候歇息呢。”夜夜在书房写字看书至破晓,为的是避开他人口舌,免去公主过多的尴尬。虽然公主依然是独守空房,也总好过被人传闻新婚便被驸马厌弃。
临清微微垂首,笑道,“将军,奴婢本当此责,怎能先行退下?”她不待寒千夜开口,只转身又移来一盏灯,“况且……奴婢能在将军身边伺候,甘之如饴。”
最后的四个字,更加得低沉缠绵,听来竟似微醺般恍惚。寒千夜盯着她,细细打量着这个美丽绝伦的女子。
她当然是拥有傲人的美貌,和那光彩照人的公主相比,她显得清丽秀雅,而尤其是那双眼睛,为什么竟然有种熟悉感?这种莫名的熟悉感令得他心头涌上一层暖意。
“将军?”
临清见他恍惚,缓缓欠身查看,身子也慢慢靠近他。
女子的体香若有似无,却是格外撩人,似一支羽毛在心尖划动。
“将军,为何这般盯着奴婢?”临清软软的嗓音夹杂着微哑,顾盼周身,“是不是奴婢哪里仪容不整?”
“哦,并没有哪里不整。”寒千夜自觉失态,忙转身假意去寻书籍,“临清你念过几年书?”
临清微微福身,道:“奴婢的母亲精通诗书,所以打小就教奴婢认几个字,只是奴婢十二岁上母亲便得重病去世了。”说到最后,她有些哽咽,美丽的睫毛低低垂下,泫然欲泣。
寒千夜望着她,心中竟是惺惺相惜,他的母亲也是在他年纪还小的时候去世的,母亲在印象中是模糊而美好的,总是着白色衣衫,傍水而立,脸上是温柔的微笑。
虽然母亲因为常年养病,对他的照顾并不多,可是那个美丽单薄的身影却是记忆中最温暖的影像。
可是有一天,父亲告诉他,母亲不会再回来了,她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孩童的他为此痛哭不已,日日思念。总是站在母亲喜欢的珍珠湖边,期望着母亲的身影在柳荫桃花中悄然出现。
可是,母亲一直都没有出现过。后来,日子久了,母亲的身影慢慢褪色了,只留在心里一个柔软的记忆。
而今夜,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记忆却在此刻格外鲜明起来。
是因为眼前这个和母亲一样温柔的女子吗?
心中潮潮的,仿佛江南多雨季节的缠绵。
他伸出双臂,将临清揽进怀中,温柔地拥着这个凄楚的女子。
临清真的流下了泪,这个温暖的怀抱,是她多么想倚靠的港湾啊,即使只是在此刻,即使只是一瞬间,也好。
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两人没有注意到门外一双晶莹透亮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们。
是不是该发怒呢?
蕊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个妻子看到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相拥,该是如何?
她仓皇跑出书房别院,手中的点心盘子颓然坠落,在清凉的夜中发出了惊人的声响。
虽然生长在深宫,看惯了父皇拥有诸多妃嫔,可是,为什么轮到自己,却是如此难堪?她不是应该习惯了吗?男人不是都会如此的吗?为什么,心,都碎裂开来?
蕊玉感到自己的身子微微颤抖,一股凉意从心口往周身散去,好冷啊……
是不是混乱了?脑子里竟然什么也没有,一片空白!
蕊玉失神地在水廊里穿行,纤细的指甲狠狠掐在手心中竟也不觉得疼。
今夜……为何并不长的路却感觉无论如何都走不完?
脚下一绊,她摔倒在地上,额头撞在了廊柱上,她白皙的额头上一抹嫣红触目惊心。
可是她只是轻轻扶住额头,待晕眩过去,回眸望着书房那一点灯火,明媚的眼睛中并没有泪。
她是大唐的公主,她怎能哭泣?怎能像个可怜虫一样,因为丈夫的背叛而哭泣?
不,没有背叛,他恨她不是吗?他对她没有感情……如此,又如何怪他背叛呢?
蕊玉抿紧了唇。夜风忽然袭起,石榴色的披帛轻轻扬起,一缕乱发贴在脸颊上。黯淡的夜色中只有额间的鲜红透出无尽的悲伤。
“天大地大,为何却没有我蕊玉容身之处?”
蕊玉抱紧双臂,蜷缩起身子,无比的寒意抽尽了她身体最后一丝暖意。
好冷,冷得心都凝结成冰了……
这个地方,这个将军府邸,她无处藏身,哪里都是冷冷的。
好冷……冷……
一会儿后,陆临清在寒千夜的要求下,拿起桌上的笔,提笔写了几个大字。
“临清的字竟然如此遒劲?”
看到临清临的帖子,寒千夜也诧异非常,一般女子的字迹娟秀有余,笔力不足,他所见的女子笔迹中,只有诺儿的字堪称匀称,可是这个临清却是如此让人惊喜。
临清脸上一红,丢下笔,道:“将军取笑奴婢,奴婢的字难看得很。奴婢的母亲以前也经常说奴婢的字总不见长进。”
寒千夜见她羞红了脸,也不觉笑出声来。
“临清的母亲定是个才女!”
“是,母亲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犹以丹青最为出众。”
临清说起自己的母亲时总是带着为人女的骄傲。
“哦?那想必临清也是画得一手好画。”
“不。”临清忽而有些淘气地眨眨眼,“倒是将军丹青了得,临清愚钝,并未习得母亲的绝技,只望将军能赐教一二。想来……母亲九泉下见到临清的画也会欣慰的。”这个意思正是要拜寒千夜为师。
寒千夜笑道:“临清如此聪慧,倒是我不敢教。”
“将军……”
临清娇娇的声音含着嗔带着求,就从刚才那个拥抱开始,她渐渐不再与他生分,倒似相处多年一般熟悉。
寒千夜喜她明媚淘气的模样,便抓起她的手,握起笔。
“好,既然你愿意学,我怎能不教?”
正思索着画什么才好,忽然听得门外织云惊慌的呼叫:“驸马,驸马,不好了!”接着就是急急的敲门声。
寒千夜打开门,只见一向规矩整齐的织云竟仪容凌乱,脸上犹存泪痕,“驸马,不好了,公主她,公主……不见了!”
一惊,寒千夜急忙道:“怎么回事?怎么就不见了?”
“刚才公主说要给驸马送点心,可是回来以后却是满头的血,公主说是不小心撞在了廊柱上,奴婢帮公主去取药敷,可是待奴婢回去就发现公主不见了!”织云嘶哑着嗓子,边说边是泣不成声,“本以为公主只是出去走走,可是找遍了整个府邸,都没有公主的踪迹!”
寒千夜颓然后退了一步。她,肯定是看见了方才的事情,她,那么娇柔纯情,定是难以承受……
心下烦躁起来,她是金枝玉叶,出嫁前从来不曾走出过皇宫,出嫁后从来不曾走出过将军府。一个人若是真的到了外面,会发生什么,真的难以想象。
而且,她还受着伤,想到这里,寒千夜心里竟然抽动了一下。
“我去找她!”
他大步迈出书房,焦急的愁思凝结在眉宇间。
她从来不知道府门外的世界竟是这样的,这么深的夜,街市上依然有着几家热闹的摊点,卖着香气四溢的宵夜。晚归的人们就在板凳上坐着,待老板将一大碗馄饨或者阳春面端上桌,随即就开始无所顾忌的吃,这样的鲜活可爱的场景竟令得本来周身冰凉的她渐渐有了暖意。
蕊玉静静地站在摊点前方,虽然是伤心到极致走出了将军府,可是走了出来,她又不知道该往何处,但当她看到这些从未见过的场景,却移不开视线了。
这,才是真正活着吧!锦衣玉食又如何?亭台楼阁又如何?怎比得上放开心怀在这里吃上一碗馄饨那般近?那般真切?
“小姑娘,饿了吧?来,吃一碗馄饨吧!”
摊点上的老板是个大爷,慈眉善目的,大概是见蕊玉一副很想吃的可怜模样于心不忍,便挥手唤她。
蕊玉正犹豫着是否该走过去,宫廷中的礼仪规则已经令她不敢做任何逾矩的事情,忽然一只手从后面拍上了她的肩膀,她受了一惊,往后看,却是一个爽利的女子。
她没有穿襦裙,没有复杂的发式,只是一件利落的水兰色衣衫,密密的长发打成了两个麻花辫子垂在胸前,有点儿像边塞女子的发式,因为以前也有人这么教过她……
她见蕊玉受惊的表情,倒笑了。
“吓到你了,不好意思,我请你吃馄饨吧?”
说罢,是不由分说的拉起蕊玉的手,往摊子走去。
后宫之中各色女子数不胜数,可是蕊玉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没有绝伦的美貌,至多只是清秀,可是,浑身都充满了吸引力,那是难以名状的光彩。
在路边吃馄饨,蕊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可是看这个女子却是熟门熟路,待馄饨上桌,她加了火红的辣进去,蕊玉是不吃辣的,看见那么红红的一碗,真不知道她会怎么吃下去。可是她就是不动声色地开始吃,吃了一个,回头对老板笑眯眯的说道:“张大伯,你家的馄饨还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好吃啊!”
那张大伯看来也是颇喜欢这个女子,答道:“你好几年不来,居然还记得大伯家的馄饨什么味儿?”
“那当然了,从小就喜欢吃您包的馄饨。吃不到的时候做梦也会梦到呢!”
女子笑出声来,那声音清亮动人,让人听了极舒服。
张大伯听了这话,更是乐不拢嘴。
女子对蕊玉微笑,道:“吃吧,虽然是路边的摊点,可是味道非常好。”
蕊玉闻言,舀起一个馄饨,轻轻咬了一口。那肉馅汁水饱满,入口是极度的鲜美,而馄饨皮也是劲道爽滑,确实,非常非常好吃。
轻轻的,女子伸手过来,在蕊玉的额头上拂过,没有触及受伤的地方,那里已经不流血了,只留着一个小小的伤口。
她的手好温暖,她身上的热度透过手指也悄悄传递过来,缓缓地……流向心间。
这种轻柔温存,就像姐姐。
蕊玉的同母姐姐衡阳公主早年就薨了,可是和温柔的姐姐在一起的记忆却一直没有忘记过。
蕊玉怔怔地望着她,望见她收回手,笑得明朗。
“我叫穆辰诺。”
蕊玉也微笑了。
“我是李蕊玉。”
那一抹笑,坚定而自信,正是记忆中的光华公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