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蕊玉又一次站在城楼上,目送即将远征的将士。只是,这一次,又不同。
征讨王承宗之战由凌子鸣挂帅,穆悠远辅佐,三万精兵铮铮热血。
一眼望去,似乎又回到了十三岁时与父皇送别将士的那一幕。那一次,是寒千夜领兵出战,他身披黑色大氅,目光如炬。没有太多的语言,只是对着城楼上的父皇,深深望来,手中佩刀划开一道银色光彩,那似是诉说着自己的决心。
那一年,他二十岁。
年轻的将军披荆斩棘,纵横无匹。
“为什么不下去送送他们?”
耳畔传来的声音非常的温和,打断了她的回忆,那是寒千夜。
蕊玉略一沉吟,并不回头,只是绽开笑容。
“我害怕流泪。”
虽然只是短暂的相识,可人到了生离死别,依然无法免俗地伤感。
寒千夜第一次感觉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心中的毅然。即使她说她伤感的要流泪,可是从她的眼睛里却看得到铁一般的意志。
这样的坚定,一直都只有在辰诺的眼中能感受到。
“或者生,或者死,大概只有做自己想做的事,才会感受到活着。”
城楼下的凌子鸣正对着他们这边挥手。看着他充满活力的笑容,看着他未免有些夸张的挥别,蕊玉忽然感到有些酸楚,早从寒千夜这里听说了王承宗用兵之精,手段之狠,凌子鸣即便智谋过人,也终究是欠缺火候。
可是,她也完完全全感受到了他的决心和无畏。
“千夜,蕊玉,等我好消息!”
凌子鸣挥手的同时还在喊着,声音清朗愉快。
蕊玉没有回答他,只是伸出双手,向天平举,流丽的绯色衣衫在空中划出祈福的圆。
我会为你们,为我大唐的将士祈福!
愿你们,平安!
城楼下,将士们的呐喊集结成一片热烈的火焰。
“你不去向千夜辞行吗?”
凌子鸣望着蕊玉祈福的手势,望到将士们为了公主的祈福而士气大振,忽然想起在自己身边一直沉默的辰诺。
辰诺收了收了缰绳,不以为意的样子。
“习惯了出征,就厌倦了告别。况且,这次后方指挥依然是寒将军,消息往来也频繁,现在也就无需多言了。”她男装的模样多了几分骁勇英姿,“我们该出发了。”说罢便策马走到队伍前去。
凌子鸣跟了上去。
“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好奇?”她笑起来,“我是什么样的人并不怎么重要,重要的是这场仗确实不好打……”
正如出发时穆辰诺说的,这一战打得艰难无比。王承宗手段老辣,在凌子鸣率军直逼城下之际,竟派出两千精锐,奇袭而来。长途跋涉而来,并未稍作调整,便草率迎战,疲惫不堪的兵士面对养精蓄锐良久蓄势待发的两千精兵竟一路战败,直退百里。
“驸马。”临清续上灯油,又移过一只软缎绒垫子,“战报您看了又看,兵书阵图也是反复研读,两三个时辰下来竟不觉得累吗?”将垫子放在了椅背上,这样寒千夜的身体可以得到一丝舒缓。
“临清,你还在?”
他记得早叫侍女们去休息了的。
“若没有临清在,只怕这灯油也烧尽,您也口渴坏了。”递过一杯茶,“临清也是略有所知,这次瑞王爷出战不利,您是担心他应付不来呢,可是这些日子以来,您不是上朝就是在书房研究,再不就是和几位将军商讨,公主那边……”
经她这么一说,寒千夜才恍然想起,自从前方开战,他一直在忙碌,竟多日未曾想起公主来。
“公主有差人来说过什么?”
“不曾,只是,公主似乎玉体违和。”
想起在花园看到公主咳的厉害,脸色苍白,竟整个人清减了许多。
寒千夜一惊。
“什么?公主哪里不舒服?”
“这个,奴婢不知,公主也并不许人找御医来。”
经过了御医,公主得病的事情便要上报,定是怕自己生病的事情影响了皇上,这些日子,皇上也一直在为前方战事焦虑不堪。
念及此,寒千夜起身便往门外走,他必须去看看公主。
待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中,临清轻轻柔柔地在他坐过的椅子上坐下,纤纤细细的手指缓缓拂过桌上的奏折。
拂过他所写的那遒劲有力的字。
“驸马,您来了?”
织云正在熬药的时候,忽然感到上方压抑的气息,抬头看,竟是十几日未曾来过的驸马。
“公主病了为何不通报予我?”
语气中隐含怒意。
“这个……公主说,不能告诉您。”
织云并不满意公主隐瞒病情,驸马是最应该第一时间知道公主欢乐与痛苦的人,而公主却一直不让人告诉他。
语气依然是含着怒意的。
“她睡了吗?”
“公主……”
织云忽然哽咽,为了不让人知道她病了,公主一直强打精神,直到这几日,才终于沉重起来,整日在病榻上。
寒千夜也不待她回话,径自推门进入了公主卧房。
房里都是药气,早先放着一些花草果蔬也已尽撤,银色素蝶的帐子下,隐约见到她辗转的身影。
是病得很难受吧?
轻轻走了过去,撩开帘子,却是吃了一惊。
才这么几日不见,她怎么憔悴成这样。昔日灵动的神采全不见了,只剩下孱弱病态的苍白。
指甲上的蔻丹也已经褪色,望那指甲的颜色竟透着几分青紫。
心里疼了起来。
握住她的手,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却见她慢慢睁开了眼。
她并不及说什么,先是咳了起来,他忙扶起她,拂拍她的后背,见她慢慢缓了过来,便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怎么这样瞒着我?”
虽是责备,却说得轻柔低沉,似乎怕人听了去。
蕊玉只微微扯出一个笑。
“只是受了风寒而已。”
从小身体就弱,没了母妃和姐姐之后,她便总是一个人承受痛苦,生病了也不敢轻易叫来御医,一个病恹恹的女儿,再慈爱的父亲也会厌烦。
何况眼下战事告急,如何能去分父皇和她夫君的心?
“我好像给你添麻烦了……”
此刻他本该在写明日上朝的奏折,在想应战的策略,可是却必须来这里看她。
“看在你病中,我先不和你计较,快点睡吧。”
寒千夜心中懊恼她的态度,她永远是这么乖巧懂事的样子,事事为他想,可是,这样的她总叫人心生恼火。
他按捺性子,扶她轻轻躺下。
“明日,我去请御医。”
“不要!”蕊玉呼喊出声,急得坐了起来。“不要请御医!”
“为什么?”
看她焦急的样子,也知道必定有缘故。
蕊玉黯然,垂下长长的睫毛。
“我的父皇……不喜欢生病的孩子……”
小时候就知道这个事实,如果一个孩子乖巧可爱聪明美丽,那么她或者他一定是得宠的,但是当这位得宠的皇子或公主生病了,父皇的爱就会渐渐消退,虽然不明白原因,但是一定要保持健康美丽的模样才能永远被父皇疼爱……
寒千夜看着她难过伤感的模样,心下疼惜起来。
这是一个受宠的公主,即便如此,在她心中,也是有着这样深的痛。而他,虽然母亲早逝,却让他永远有个美好的记忆,在他生病或者难过的时候,父亲母亲总是温柔地陪着他。
本以为是寻常的事,原来,在皇家的孩子心中,却是遥不可及的梦。
他轻轻拥住她,抚摸着她柔滑的青丝。
“以后,有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渐渐加重了手上的分量,这个拥抱,变得紧密不可分。
这一夜,寒千夜没有离开。
这是成亲以来第一次同榻,他的手臂成了她的枕头,她依偎在他怀中汲取着温暖。
一整夜,不曾移动半分,望着她,即使病中憔悴,竟然也是如此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