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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镜的眼神在白衣女子的脸上停留了三秒钟,随即像什么也没发生,他扯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当场甩袖离去。

扬起的宽大衣袖打乱了飞舞中雪花的节奏。

姜糖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着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这一眼足够耐人寻味。

实在是很难让人猜透其中的含义。

但仔细想想,当一个男人无视路人,盯着另一个女人,这种场面怎么看都很熟悉……

她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难道是她间接推波助澜了闻镜和某位后宫熊熊燃烧的爱情之火?

这个可能性还蛮大的,后宫美人那么多,并非每个女人都能在他的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和深切的喜爱。

而因着她的神助攻,闻镜注意到了这位与众不同的后宫美人,接下来应该是白衣受宠的情节。

后面应该没她什么事了。

姜糖呼出一口白气,打算松开手,白衣女子却抖得愈发厉害了,死死地抱着她不放。

“你可以放手了,我的腰快被你掐断了。”

姜糖不晓得她的名字,像对待某个陌生人一样平和的语气。

“你在抖什么呀?刚刚闻镜好像看上你了,你是不是没看到?”

姜糖提醒了一句,这些进后宫的女人应该都期待他的宠幸吧。

话音刚落,仿佛受到什么刺激,白衣女人未按照姜糖的猜想出现喜悦的神色,反而柔弱地一晕,倒在姜糖的怀中。

没什么力气只能咬牙拖着人的姜糖:……

穿过来的这幅身体太柔弱,一个纤瘦的女人都快拽不动了。

姜糖头痛地抬头,向四周看了看。

热热闹闹的玄武比试随着尊主的离去当场散会,周围人走得走,飞得飞,很快只留下三三两两的人。

四象宫的闵君仁脸色不虞地停留了片刻。

离开前,他眸光深沉地瞥向白衣女子,似有千言万语汇聚于一双看似仁厚的双眼中。

待姜糖朝他望了一眼,他又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装作无事地唤来一只白鹤,骑着它腾空飞去。

剩下的人不多了,姜糖求助地看向左侧一个穿绿底绡花大约二十的年轻女人。

“请问……”

绿衣女人容貌甚美,犹如出水芙蓉,只见她轻瞥了一眼,扬起雪白的一张瓜子脸,略带嘲讽地打断她接下来的话:“姜糖,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剧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姜糖愣了一会儿:???

“想趁机吸引尊主的关注?”绿衣女人轻瞥一眼,说出恶毒女配的经典台词。

一看就是进入到宫斗模式,姜糖立即从懵逼中脱离出来,思考了一下,然后根据曾经看过的xx传,拿起宫斗剧本,慎重万分地进入角色中,试探地反问:“你认为呢?”

“哼。你还真是不到鬼门关走一圈都不知道怎么死。”越水瑶仿佛是个引导剧情的npc,眼睛斜斜上挑,“以为自己还能获得尊主的宠爱?简直痴心妄想。”

这穿越不带记忆太坑了!没个上下文阅读理解都很难。

姜糖只好硬着头皮,假装不服气道:“那你凭什么以为自己能成功?”

她见闻镜几乎没正眼瞧过绿衣女子,估摸着此人也是个不受宠的。

果然,越水瑶被她的话激怒,眉毛愈发上挑,怒气冲冲地说:“就凭你妄图进入尊主的寝殿,却落得个修为被废的下场。”

似乎找到了好借口,她稍微冷静下来,竟然露出个近乎甜蜜的笑容:“而我是目前唯一一个进入寝殿,能够毫发无损出来的女人。”

修为被废?

姜糖忽视了她下一句话。

视线从越水瑶单薄的绿衣衫上划到自己的黑色衣裳上。

都是差不多的厚度,越水瑶看上去并不冷,面色红润,身姿迎风而立。

而她冻得快要成一根硬邦邦的冰棍了。

姜糖脑壳痛,旁敲侧击地继续从越水瑶身上打听。

那些过去的剧情慢慢地平铺在她的面前。

原来闻镜广纳三千佳丽已有多日,却从未唤过任何女子进寝殿。

不少后宫女子等得焦急万分,按捺不住地打起小算盘,试图寻找各种时机靠近他位于山顶的天鹤殿,然而进去的几乎全体阵亡,尸体据说从悬崖绝壁处抛下,还未有弟子敢处理。

目前活着走出来只有姜糖和越水瑶。

原姜糖原本是要死的,被丢出来已经苟延残喘,气息微弱。然而她的生命力尤其顽强,竟然在漫天大雪中爬下山去,留下一条衰弱无力的生命。

被废修为后变成一个废人,连凡人的健康活力都丧失掉了。

后宫的美人们还未被给予名分,但依旧下意识将所有人分类归档,很好地排列了她们的地位等级。

名门名派出身的则是第一档,最可能接近闻镜获取宠爱,第二档则是散修,最不可能的便是凡人之躯。

而如今的姜糖甚至凡人都不如,已经丧失了任何竞争力。

修士们以强者为尊,后宫之地亦如是,之后许多人未将姜糖放在眼里,一个无修为无权势的废人怎么可能入得了闻镜的眼中。

越水瑶可能是对姜糖活下来分外不满,处处找茬不肯让她好受。

这些门门道道刚穿越来的姜糖哪里晓得,只能向越水瑶打探出一丝隐约可寻的讯息,从而分析眼下的处境。

从而判断出:原身被废。可能闻镜真的对越水瑶另眼相看才饶了她一命。哦对了,还看上了怀里的这个白衣。

姜糖:果然是个大渣男。

原本对一个纸片人的喜欢转变成讨厌,不过是虚无的情感,摸不着碰不到。现在实际中碰到,她忍不住对他生出了强烈的厌恶感。

越水瑶说得口干舌燥,见姜糖陷入沉思,似乎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忽然拔高声音:“认清你的位置!我和你是不同的!”

正在一旁隔岸观火的问轻歌一直坐在越水瑶身后,神色愉快地看着两人矛盾激化,此刻适时地踏出一步来,接上越水瑶的话,笑吟吟道:“既然如此,怎不见闻镜唤过你,或者你再去天鹤殿?”

冷不丁出现的女子,眼角下缀了一颗泪痣,美而不艳,艳而不俗。

看上去美艳,性子说话却是很温和,至少表面上是。

似乎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越水瑶目光一闪,心虚得难以维持住笑容,瞪了问轻歌一眼。

“未经尊主召唤,我怎能私自前往?”

问轻歌微抬脸,眼下的泪痣格外显眼:“你已经去过一次了,何必拿这些虚文缛礼搪塞我。”

越水瑶咬牙道:“我去不去与你何干!”

“没什么,我就是好奇你在天鹤殿碰到了什么。”问轻歌笑得淡然,“让你一面害怕,又一面贼心不死。”

越水瑶不愿说出来,又被她压得死死的,只好跺跺脚,“哼!”了一声,灰溜溜地气走了。

问轻歌笑中藏刀,不动声色占据上风。

短短的几句话,暗中的较量一来一回,看得姜糖恨不得当场搬个板凳切个西瓜,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待问轻歌回过头来,姜糖立即端正了神色。

相比较与越水瑶的针锋相对,问轻歌对她态度瞬间大变,眸中隐含着同情之色。

可能是真的没把姜糖当成竞争对手,还特别好脾气地把她带回来住处。

姜糖这才发觉,晕倒的白衣女子,也就是素怀心居然和她一个院子。

眼前简陋的、在风吹雨打下几乎看不清门匾字,摇摇欲坠的别院是她接下来安身立命之处……

“其他地方没住处了吗?”姜糖不敢置信地睁大眼,偌大一个宫殿,就剩下一个破陋院子给两人住?

问轻歌见她依旧不能认识到自身处境,怜悯地解释道:“后宫之地只在极寒门的后殿,也就是清心殿中。殿内不多不少正好三千个厢房,此院有两个厢房,已经不算最差的。”

姜糖替后宫们留下心酸的眼泪,好奇地问:“是谁分配的房间?”

“靠实力抢的。”问轻歌轻声说,“进殿后尊主便不管不问,所有女子靠自身修为互相搏斗,胜者享受华贵奢侈的厢房,败者搬家陋室。”

“……”

姜糖无语地将素怀心安置好,努力搜刮为数不多的原书知识点,原书看了一半,等到开后宫后她就弃书了,后文剧情一概不知。

但可以确定,文中从未出现一个叫做姜糖的女人。

大抵上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炮灰。

当天晚上,姜糖躺在狭窄的床榻上,翻来覆去地回忆文中的只字片语。

不知为何剧情发生了奇怪的偏移。

闻镜已获得征服整个修真界的成就,按理说是个正直大义的性格,如今看,估计偏得作者都不认识自己亲儿子了吧。

绝大部分后宫女子是修真界的一员,由极寒门的两位护法挑选采纳,甚至未亲手经过闻镜的收用。

将来可能发生的,便是女主角容景被临幸的剧情了。

思考了许多,足足在床上瘫了一天,最后姜糖因为肚子饿的咕咕叫,挣扎着爬起来。

素怀心不见踪影,原本想问她膳房在哪里,如今都不知从何处找人。

环顾逼仄的四周,姜糖开始搜罗房间。

房间不大,仅仅容纳一张单人床榻,圆木桌,粗陋木椅、旧衣柜和梳妆台。

桌子空空荡荡,床边的小茶几放置了一杯冻成冰快的茶水,待坐在梳妆台上寻找抽屉里可能藏着的食物,姜糖被铜镜里骨瘦如柴只剩下皮包骨头的身躯吓了一大跳。

她单知道原身体质瘦弱,却未料到已经是一阵风就能刮走的模样。

虽然容貌秀丽动人,一双眼睛乌溜溜、黑漆漆的,笑起来时微微弯起,仿佛一轮半月,但是脸庞瘦得凹陷,原本滚圆滚圆的大眼睛尤其显得夸张。

黑色深沉的衣裳让她看起来像是一根麻杆成精的妖怪。

姜糖把铜镜一扣,托着下巴冷静了一会后,随手从旧衣柜里掏出一堆衣服,从底下翻找出一件看上去很暖和的桃粉色袄裙,披上白色绒毛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像个游魂似的飘出了屋子,朝外头走去。

……

极寒门,一个偏僻的墙角。

素怀心掏出御水铃,几乎是颤抖着手晃动它。

清脆的声音响起后,一个熟稔的低沉男音问道:“何事?”

“师父……闻镜可能察觉到我的目的了!”素怀心哆哆嗦嗦,几乎拿不住一个小小的御水铃,“您也发现了,前一日他在玄武比试台上多看了我一眼……”

闵君仁简单地嗯了一声,安慰道:“按照闻镜的性子,他若是发现了,必定会对你动手,可他只是望着你,说不定是对你有意。”

素怀心青白的神色有所好转,又是惊喜又是害怕道:“果真如此?”

闻言,闵君仁想到徒儿卓越的身姿和容貌,在这后宫女子中属于个钟翘楚。

无比自信道:“当然,你要有信心。”

想到那个可怕的黑色身影,素怀心又不敢确定,低声道:“真的看上我了吗?”

闵君仁笑道:“只要你曲意奉承,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会拒绝。”

“现在等着他来召我就行了?”

闵君仁沉思道:“不,你还得去查探霜潭。”

“我已经去过一次,那时忽然来了人便匆匆离开了,”素怀心回忆当时查探的情况,忍不住怕得流下眼泪道,“也许就是那一次被他发现我去过霜潭。”

面对徒儿多疑胆怯的性子,闵君仁轻声细语,犹如春风拂面的话语传过来:“霜潭并不是极寒门的禁地,你不必害怕。”

“真的吗?”

“嗯。”闵君仁微笑道,“你再去一趟,仔细勘察一番,若有发现再回话给我。”

说完,他便关闭了御水铃的通讯。

素怀心站在角落里许久,擦了擦脸上凝结的眼泪,一动不动的像是座雕像。

大雪纷飞,极寒门不像四象宫温暖如春,永远都处于寒冷之中。待肩头、发顶白尽时,她才抬起脚,朝霜潭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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