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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流涌动,目光如网拢杂。

唯独明舒却少主人公的自觉,恍若不解地抬头,她眉眼纯净柔韧,轻巧面对众人的打量。

蒋依曼心底作祟,她正要找事儿,又听身边的男人给话里的陈年浊酒续了一杯与此前大相径庭的含义。

程宴洲阴桀声响起,“她…”

“是谁,不是你能打听。”男人警告着丢下剩余的半句话,宛如钉子敲蒋依曼不知深浅的脑子里。

女人讪讪地点头,“对不起。”

明舒敛了眉,专注回自己手上的剧本。周围人被提着一口气的八卦心态顿时跌散,拼都拼不回去。

程沅鼓了鼓嘴,她不了解自家堂哥和明舒之间的纠葛。但要说有前女友的话,再怎么轮也该是杨洁那个女人吧。

程沅没好气地扯了下嘴角,她又悄咪咪地去看乖乖坐在一边背剧本的乔也。

心里舒坦了。

时屿挑眉,脸上的冷酷勾划了浓浓的厌倦,他捏着手里的薄荷糖任性妄为,心情说不上好与不好。

程宴洲眼眸锐气交叠,他视线有目的地逡巡,旋即理了下领带的系好的位置,端正笔挺地走了出去。

在转身的刹那,男人眼底死死按住的冲动才趁机爬上眉峰,面色不显,但气场幽幽。

戾气狭长。

如果没看错,他掐断话语的半分钟里,女人从头到尾都似毫不知情的飞鸟,掠翅而起,真的只为经过。

不是她吗?

又或者,伪装得太好?

程宴洲离开的房间里,气氛缓缓回温。江敬看出了几个演员的心不在焉,干脆让她们好好休息一会儿,再把脑子转回来。

程沅她们闲不住跑到外面去,蒋依曼更是没脸再待下去。

明舒从左宁手里抱回喵呜,轻手轻脚地给它顺毛,直到薄荷糖的清香逐渐靠近,在怂恿她鼻尖的渴望。

时屿满不在意地瞥了眼她的那只猫,黑里藏白,跟弄脏了的雪似的。

“他说的是你吧?”男人俯身,不怀好意地看她。

明舒懒懒地伸了下腰,原先话里的专心丢了七分,“或许吧。”

时屿耸了耸肩,轻啧道:“他在试探你呢,小师妹。”

闻言。

女人的面色淡淡,目光通透中早将这个可能性揣测了几遍。明舒扬眉,“我知道。”

“那你可要小心了。”时屿冷哼,话不投机半句多地丢了这么一句。

明舒动了动喵呜的小爪子,认真地反问:“为什么提醒我?”

时屿舌尖抵了下上颚,单手插兜,一贯的吊儿郎当,嗓音玩味:“能让程宴洲不爽的人我都会帮了。”

“何况你还是我的小师妹。”男人话里半真半假,听不真切。

明舒想了想,好心地奉劝他道:“别太入戏,时屿。”

男人睫毛扇了扇,没头没尾地说:“不叫我时大明星了?”

“挺好。”

江临风上午在片场转了一圈,不多会儿和程宴洲坐上了男人那辆迈巴赫回市中心。

寥落的街景一排排地往后,车里,程宴洲忙里抽闲翻了下剧本,他眉头皱着有自己的一套思绪节奏。

江临风巴拉了几眼,剧本摊开的位置全是明舒的戏份,他多少也能琢磨出点门道。

男人捏着那几页纸,明舒那番言语不似作伪,感同身受的人才最有发言权。

她该是经历了什么…

“虽千万人吾往矣。”程宴洲呢喃,心跳的频率连他自己都摸不准。

最近几天的戏份都比较轻松,江敬作为导演虽然要求苛刻,但从不故意为难谁。

明舒和乔也他们相处着,剧组的主体氛围倒是不赖。除了蒋依曼爱闲言碎语,又喜欢给自己找存在感。

片场休息时,蒋依曼又开口吆喝了句:“听说北城今晚有烟火晚会,我们要不要一起去啊?”

明舒的手正按在和纪双莞的聊天页面,提到的内容也是有关晚上去看烟花的。

一年一场,盛况难得,明舒几年前也有幸和人亲历一番。

程沅眼睛亮着光,她支着额头似随口去问乔也:“你去吗?”

“啊…”乔也平时话不多,一张嘴到要紧的时候才能做到绝不含糊。

男人张望了眼自己的经纪人:“两个人去不太好吧,狗仔会拍到的。”

程沅顿时跟点了头的□□桶一样,语气着急地解释:“什么两个人,不是说了大家一起去吗?”

蒋依曼跟她的话,“对啊,人多热闹吗!”

她极力鼓动一圈的人,尤其把攻略的对象放在时屿身上,“导演给我们放了个假不是特意腾时间让我们去看的吗!”

明舒在手机上和纪双莞约好时间后,凉凉得盯了一瞬蒋依曼。

“抱歉啊,我有个好朋友要一起去,恐怕不能和你们同行了。”

女人眉形古典舒朗,吐气如兰间很能博得别人的同理心。

乔也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程沅和蒋依曼见她不去心里更起劲了。

蒋依曼刚在心里措辞准备找上时屿,哪知男人率先起身,扣了顶帽子:“我要睡觉,也不去了。”

经纪人孟野倒对男人的打算不怎么惊讶。

时屿对周围一切事物的兴趣都少得可怜,倦怠和慵懒才是他的常态。

毕竟站在顶峰上的人确实是不需要多少追求的。

蒋依曼心里梗着一口气,恨恨地跺了下脚。紧接着她又换了副面孔巴上程沅,“那我们一起去吧?”

程沅拉回自己的胳膊,心满意足地瞧着乔也,勉为其难地给了她一个回应。

“好吧。”

蒋依曼咬了咬嘴唇,脸上蓄起标准性的微笑。

等走到四下无人的角落时,才归于高傲又自大的真实自我。蒋依曼找出手机拨了电话出去,一经接通开始大大咧咧地喊话骂人。

“杨洁!你是死了吗?得一个小感冒而已你还不赶紧给我回来!”蒋依曼高高在上地训斥她。

她是拖了关系才能进组,顺带了还打包了一个杨洁给后勤组帮忙。因为她的缺席,导致今天后勤组分摊到多余工作的人员看到她都翻了个白眼。

蒋依曼哪里受得了这个气。

杨洁在明晃晃的病房里打了呵欠,故意捏着嗓子说:“不好意思,我身体还不太好。可能还要几天。”

蒋依曼紧了紧用力的手,“杨洁!”

“再说吧,我…现在喘上气。先挂了。”女人可怜兮兮地说着,按键的手却爽快利落。

杨洁扔了手机,转而问杨琼要了杯水。

“你要再不回去,工作怎么办?”杨琼不情不愿地把水递给她,“你要是没工作了,谁来养我?”

杨洁冷笑,直言不讳地讽刺她:“你不能自己养自己?还真把自己当杨家的小公主了?”

杨琼气得跳脚,一把掀了她手里的水。

“我不是吗?如果不是你这个害人精,我哥他用去坐牢,我需要跟着你紧巴巴地过日子?”

杨洁含恨地看她,目眦尽裂。“是你们绑架了程宴洲又不把尾巴藏好。我为你们杨家付出的还不够多吗?”

压抑多年的恨乍见阳光也能催生阴火,女人怨毒的气息似在无尽的恶里残存下的幽灵,顷刻让杨琼害怕。

“你们杨家是养了我,给我吃的穿的,可都不如你这个娇滴滴的小公主。你什么不用做,只顾享乐。”她的指甲在床单上扣出扭曲的形状,最终在床板上发出怨恨的质问。

杨洁全身颤抖,“而我呢?我要做什么?要被你们拿出去作为杨家表面清白的筹码。我为你们差点死掉!”

“你敢说你没有自己的私心?”杨琼屏气,毫不犹豫地回怼她。

杨洁咽了下弥漫在喉间的侮辱感,“你要是还想过回人上人的日子,你就得乖乖听我的。知道吗?”

诱惑的藤蔓伸出暗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之力将对方俘获。

“你真的可以让我…”杨琼眼冒金光。

杨洁鄙夷地勾了下唇角,“可以,但你得给我记好了,你该恨的人该是明舒。”

杨琼不假思索地应了。“我懂的。”

今夜是满月,浅黄色的圆月上无端浮着云,含羞带怯。天色蒙蒙黑,晕开水墨丹青的底蕴。

明舒和纪双莞她们在街上走走停停,人很多,肩膀轻贴,在一番窃窃私语中等待着烟花燃放的刹那。

程沅和蒋依曼、乔也一行。小姑娘时不时地拿出手机给人和景来一张和谐的美照,再拼凑一个九宫格上传到朋友圈。

人群熙熙攘攘,程沅懒得再找好位置,索性不走了。蒋依曼眼睛不乍地盯上了另一块空地,但倒地不说话,乔也则是无所谓。

小姑娘趁机摆弄自己的手机,蓦地发出一声惊诧。她点开最近的朋友圈,在定位信息的下面,程宴洲万年死气沉沉的头像高挂在首位。

真是活久见。

程沅冷不丁摇了摇头。

困惑中,开幕献礼的烟花被点燃。

天空乍亮,灿烂的霞色在暗蓝的夜里宛若颠倒的重生,火树银花顷刻间闪耀,又立马陨落,在众人的眼里若有似无地飘散斑斓的残影。

人群欢呼雀跃涌动汪洋,天梯烟花不负众望地登场。

燃烧的瞬间,烟花顺着无形的阶梯节节攀升,似蛟龙乘风,直上青云。

绚烂的光洒在每个人的脸上,仿佛她们都是高兴的。许多人开始闭眼,试着把心里珍藏已久的期盼交与天意聆听。

明舒仰头,眼里恍若霓红的流星飞跃苍穹,女人弯了弯嘴角,享受时间的转动。

赵茗和左宁都许愿了。纪双莞比她们动作要快,当下睁开眼时碰了碰明舒的肩膀。

纪双莞怔愣地眨了眨眼,不对劲道:“不许愿吗?”

明舒眸光似温柔的坠落,前方是烟花盛开,底色是皎月溶溶,她眼里簇拥人间烟火。

女人嗓音侬软:“岁岁有今朝吧。”

明舒觉得人实在不该所求太多。

要平安健康,要喜乐美好,又要长相厮守,更要团团圆圆。

天也会厌倦的。

纪双莞搂了下她的肩膀,“明年我们也要到这儿再看一回烟花。”

“不止明年,后年,大后年…都要!”

明舒被她勾起了盈盈的笑意,满目藏趣地反问她:“你不找男朋友了?”

“找!”纪双莞拳头硬了,“不行,我现在得赶紧再许一个!”

话音刚落,女人又认真地闭上了眼。

明舒则视线越过人山人海,抵达了不远的那处湖畔。

天梯烟花在清幽的湖面上易冷,延伸浅游,在情侣间的亲昵中安静悠远。

胆大的恋人更是将满腔爱意宣之于口。

她也曾经站在那个位置。

程宴洲千里迢迢回到她身边时,刚巧赶上最后一束烟花的绽放。

人群散去,她和他是彼此仅剩的观众。

女人双手相扣放在唇边,当着男人的面坦言期待。

“明舒要和程宴洲长久相伴,不惧等待。”她眉眼如画,旋即又问:“你呢,你要说什么?”

男人揽他入怀,喑哑道:“当下就很好。”

时隔几年后的同一天。

明舒在此地,而程宴洲匆匆赶来,站在与她远隔的一边。

纵使茫茫人海,他最先看到的永远是她。

一幕幕如碎片横亘在男人眼里,斑驳陆离中,程宴洲抬手捂了下两端的眼尾。

触手可及的是点滴清泪。

胸前震荡,一颗心不受他的控制。

明舒和程宴洲……

天梯烟花融进夜幕后,人群决堤,渐渐走动。赵茗和左宁撒开野玩,纪双莞也被带了进去。

明舒一个人在路上散步,将思绪若即若离地放飞。身后不远不近的脚步声吸引了她的头绪。

走到人海的边缘地带,女人把包拎下,眉头蹙起,几乎是同时后面的脚步声顿了顿。

明舒冷静地把持住自己的呼吸,她手紧了紧手里的包。

下一秒。

女人转身,直直扔上去。

程宴洲的脸在她眼前一闪而过,见他灵活敏锐地躲开,明舒决绝地上去扇了一巴掌。

清脆的一声打破了原有的僵局。

程宴洲反客为主,抓上明舒主动递到眼前的手腕。“是我。”

他偏头,眼神冷冷呵退了身后行为放肆的年轻男人。明舒看明白了,敛去眼里的情绪后,她一副温凉旁观的随性。

抛开别的,她真诚地回以微笑:“谢谢。”

程宴洲借力把人往身前拉,分寸得宜。“知道是我才打的?”

他舌尖绕了下微麻的侧脸内部,语透笃定。

明舒眼帘轻掀,“任谁大晚上被人跟了一路,也难免会慌不择路地打错人。”

“还算有警惕性,小天鹅。”在此时,程宴洲不带伪装地展现最真实的自己。

话甫一出口,湖水灭顶。

无人告诉他,但冥冥中似有牵引。曾几何时,他们也像今日这般疏离中有隐隐的亲近。

明舒挣了下,女人的红唇在极致的墨色中沾了丝丝缕缕的欲,配合她溢出的字音,无辜勾人。

“程先生?”

男人瞬间扣牢她的手腕,呼吸微窒以至揪心。“叫我的名字。”

明舒不懂地问:“什么?”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残忍的想法一出,男人闭了闭眼,“程宴洲,叫我。”

“凭什么?”女人挑了下不安分的眼尾,厌倦无趣。

程宴洲指尖作乱,掺杂颤抖。“你和我在这儿许过愿,明舒。”

他拂出的气息难受又低沉,似遥远晚至的凉风。“你有没有印象?”

“明舒要和程宴洲长久相伴…”半句话耗费了他积攒的全部勇气。

明舒睨他,歪了歪头。“你记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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