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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奇门会战
此时清风阁里依旧是吟诗唱曲的，此时却多了一位文士，他的衣着很素净，长相斯文秀气，一看就与纨绔子弟不同。他显然没有什么看诗的心情，端起茶来，又放下，似乎在等什么人。
笛子声起，一位男子急步进来，赵意本是装作文士坐在角落里品茶，可此时他发现这个人绝不是文士，从他右手不自觉摸着腰部，从他脚步的轻快，他判定这就是个武林中人，练家子。
那人叫道：“石兰青，出来！”赵意虽是个大老粗，却敢想看看这妙音男子石兰青到底是怎样的美色。众文士都瞪了这家伙一眼，显然觉得他如此大吼大叫，大不雅观了。
忽然，一人上前拦住这个汉子，正是那个长相秀气的文士，他道：“敢问阁下是否姓耿？”那人一愣，眼色一变，低头就把这文士拉在角落里低语。赵意一想不妙，就故意装醉，慢慢溜了过去。他只听得几个字：“玉龙，怪兽！”
赵意一惊，这正是陈匡正奉刘通天之命让他来这边查的明圣堂的内线，他虽性急，却是老辣的署员，他更盯紧，忽然发现这人外套之内是短袍翻领，他暗想：“他是外邦人，突厥？”他立时眼色一动，四面埋伏的人手已传报入县衙。刘通天微笑道：“好！再探！绝不可妄动！”
此时，那长相清秀斯文的文士拉住这番邦汉子的手，道：“且入内叙谈！”两人竟就转入清风阁之内。赵意转身就走，忽听得耳边剑风呼啸，刺向他来！
赵意急转身出朴刀格挡，眼前这人腰系绿锦带的，眉目若画，眼带桃花，手中长剑竟是诡绝至极。赵意数招之内即落下风，他呼哨一声，急奔到门首，众兵士一踊而起，暗箭齐发。那少年显然吃了一惊，向后一退，赵意跃上马，打马一鞭就逃。那少年哈哈大笑，上马就追，显然这外间之举也惊动了内阁讲话的番邦之人与那文士。那番人也跑上马，就要转逃，却被他这时才相信刘通天确有本事，这清风阁的确有大阴谋，可惜未能听到那番邦丑类与这文士所说何事。他这时明白应该遵刘通天之命，按旗号而行，奇门变幻，道路尽开，他转绕三阁六坊，大叫道：“布阵！”赵意甩出烟火信号，登时三阁洞开，跃下数个身着便服却是骁骑卫手下的高手助攻。
赵意精神大涨，调转马头来攻，那腰缠绿带的少年长剑劲击，却早被一骁骑卫高手的唐刀格挡开来，赵意一刀直抹，少年应对不及，刀竟被击掉在地。登时数人齐攻，将那少年的马掀翻在地，把他绑了起来。
赵意大笑，立马抱拳向左翊中郎将府下的骁骑卫士们道一声谢，即令衙差们将此人绑赴县衙。他立率众回转清风阁，却见阁门已闭，他正要搜查此阁，却接到陈匡正的消息，原来那番邦之人从清风阁的暗道逃出，不想早被勘破其地道形势的刘通天暗命之陈匡正亲率伏兵拿到！赵意大喜，见望楼之旗号，转马飞奔出来，向西市而去。
刘通天很轻松地坐在暗室里，果然有衙差上前禀报，捉到三个人，他微微一笑道：“先将女子带上来！”那黑衣女子被压上堂前，她的面纱已除，刘通天盯睛一看，见她正是牡丹！
刘通天摇头苦笑道：“你非要一意效忠不良教吗？你知道为什么白金珠挑中你悬挂红灯，以引粟特的商队为疑兵，乱我破突厥的大计？”
牡丹只咬着嘴唇不语。刘通天微笑道：“正是因为这挑灯之人必被官府数支人马追杀，是最好被查出来的对象。白金珠是希望你死在官家手中！”
牡丹听闻此语，微微抬头，怒道：“就算是如此，我亦不可叛教，要杀就杀吧！”
刘通天摇头笑道：“当日我说过，你给褚天白下毒，为了转移官府视线，又将周长鸿放过，以给不良教更多的时间扩张势力。你是褚天白一案最大的人证，白金珠岂会放过你？你奉白金珠之命，找人假扮怪兽，以愚弄百姓投奔不良教，可你又存善心放百姓生路，她又岂不恨你？如今突厥之毒已露出，上元之节他们必有大动作，官府会死盯着，她又让你为先锋到处引人挂灯，若不是耿京骁卫出手，先把你点穴绑了起来，我所料不错的话，现在你已死了。”他知道牡丹虽是诡计多端，但人亦有不坏之处，他的眼神紧紧盯着牡丹，似能看穿她似的。
牡丹低着头，她的眼睛里满噙泪水，反问道：“你怎知我放过百姓？”刘通天微笑道：“你击退怪兽之时，百姓称为圣姑，我已查明你曾施粮舍米于众百姓，却未张不良教之名头，岂不是有善心？当日你虽陷我困于明圣教，可当我逃出后，你遇上我时，又放过我，还指出不良教三个字名头，正是让我防备，岂不有好心？你说出白金珠的所在，我自会饶你！”
牡丹哪里想过他如此精明，每一个细节都没放过，只是倔强的她仍道：“我确是两面被追杀，无奈行挂灯之事。但我亦不能出卖教主！”正在此时，一支暗箭飞射而来，牡丹大惊，无力动弹，刘通天瞬即出手，两指扣箭反击。接着他一拍手， 他的脸上却泛着微笑，点旗一支道：“去吧！”屈突晟最喜欢的就是玩这个局，他一跃而起，将一碗酒抛出窗外。登时长安县暗室之外的一人嚎叫着跳起，显然脸已尽是毒伤，田仁会大惊，刘通天却微笑道：“他看了半天了，可以休息了！”
人被押至室内，田仁会一看竟是原江海的手下衙差之头赵冲，谁知他竟是不良教的杀手，要杀牡丹灭口。牡丹见是赵冲，心已灰了，这是白金珠的人，杀她灭口，实在是可怕至极！她泪落如雨，便不言语了。
刘通天再次向前一步，道：“牡丹，你且在此。我当保护你。若你能指证白金珠，必可以功折罪。”牡丹听到刘通天说“保护你”三个字，她的心头不知怎的微微有一丝暖意，情场被展祥折磨，做事被主教利用，从来是孤儿的她，陷于欢场，又岂会听到有人会说“保护”自己这两个字。她的眼角噙着泪，道：“白金珠，已在西市。我前之入波斯商队皆为疑影，只是粟特！”
田仁会急道：“粟特如何？”牡丹道：“小心！”她这一声却很低，而眼光只看着刘通天，田仁会都没听清。刘通天却听得很清楚，他道：“且将她押监，要格外小心，她亦有功，不能乱施刑罚！”田仁会点头，即将牡丹要押下去。
牡丹站起身来，她却不走，道：“展将军，待上元之会后，我有事要单独与你说！”刘通天见她的眼神里似有无限隐情，心中微动，点了点头。牡丹遂被押走。
“耿玉龙拿到了。他冒充怪兽来行诈粟特商队，后又在清风阁出现，必有阴谋。但他的信箭已拿到，怎么做？”田仁会问。 刘通天知那个腰缠绿带的就是明圣堂的叛徒耿玉龙，他在火袄庙里装怪兽吓粟特的商队，破坏明圣堂的名声。这都是他早因好色投奔了不良教，上次就做局褚天白之案，配合出卖周长鸿，这家伙本就该死。可是他还有用。
“留着他！把他的信箭放出去！刘通天微微一笑。接着他转向立在身后的陈匡正，陈匡正已然遵命来到县衙之暗室内。
“那突厥人说了什么？”刘通天转向陈匡正，这陈匡正有十八种手法可以让这个人吐出实情，当然他已然用过了。他低声向刘通天道：“这个突厥人嘴很硬，他去清风阁的目的始终不说，但我得到消息，东市发现突厥商人出没，动不动手？”
“东市！收网！西市所有烟花地，放行！围攻丰坞楼！端了天意堂！”他这一连串的命令，长鞭数指，屈突晟将小旗重新排插，竟是六十四坊连成一个无比大的巨形圆阵，而中心就是丰坞楼！田仁会虽不知他为何不马上进攻西市去捉白金珠，此时却有些明白了。他遂点头，众将官及衙差捕快齐声道：“是！”
姚思敬已然赶到东市，这里一如往昔的热闹，此时已近午间，只有数十几支骆队都贩着货，正在寻找着买家，迎来送往的人之中，波斯，大理各队皆有。姚思敬决定按陈匡正的消息，想查找突厥人的商队，而实际上长安本就有不少突厥人，岂知谁是主要挑事的，谁是来破坏的？
他率兵分侧翼进入东市，却见数个左翊将军府的兵士皆着便服，故意在东市各商铺之间行走。忽然东市上元之硕大彩灯飞腾而起，众百姓皆昂首观看，大家欢笑沸腾，前后的队伍就如同长蛇一般直进，观灯笑语，笙歌连绵。姚思敬忽发现那灯笼如人高，可其内似有暗影，他心中一沉，立时大叫一声：“快闪开！”
只听一声哨音，那彩灯瞬间炸开，无数的迷烟升腾而起，数个突厥杀手直刺出来，就要击杀东市署的署吏，其中一人更是稳当坐在人群之内指挥！姚思敬大骇，连弩弓机关竟无法发射，因怕误伤百姓。正在此时东市三楼六坊之内竟涌出十支巨大的龙狮齐跳，竟把突厥杀手困在当中。
突厥的人其实只有一支商队，十来个高手，而随他们之的却皆是不良教的人马。这些人本见怪兽以为是明圣堂的耿玉龙之前计划好的暗哨，心中大培，谁知这些龙头巨狮竟是把他们都围上了。
突厥人大骂道：“汉狗，办事不利！”拔剑乱砍，各施招法，不良教的人马却在叫：“误会，自己人！”
谁知那些龙狮居然口喷巨火，腾腾如焰，奇门火攻阵八字列开，这别说一支商队，就是十大突厥将帅在此，也难逃刘通天的鬼谷阵法。登时突厥杀手们乱成一片。姚思敬大喜过望，他立马清理场地，整顿秩序，竟收弓不发，只将旅贲军，将四角围定。
突厥之首领满头大汗，就是逃不脱，忽见数个将士冲入火阵，一场厮杀，竟将他们全部拿下。众百姓只当看了一场烟火会，却不知这一瞬之间逃离了生死之难。
很快秩序如常，姚思敬配合将军府已将那些突厥作乱上元节的杀手一一拿到，推送县衙。
从来画景城南北，长安不夜城东西市。粟特那个手戴古树指环的大汉押着货物已进了西市，他四周打量着这个不夜之市，彩灯交织，梦影迷离，这似乎在他的心中已然是数年之梦里所见了。因为这个人叫耿玉京，他离开长安城，成为粟特人已过了十几年了。要不是他的好哥哥耿玉龙，非要他回来帮忙，他就不会再想起自己也曾是明圣堂的堂主，这指环放了十年，他这才戴起。但他万万不会想到，也是这支指环让陈匡正发现了他与明圣堂的关系。
耿玉京就这样走着，他卖着皮货摊，并不起眼，只是引开长安府兵去查突厥人的下落，因此越走越偏。让他惊奇的是西市这些兵士散漫得很，似乎也没有人关注他。
这正是侯君集的那些属兵，哪有功夫管展祥的事呢？于是耿玉京比较放心地走着，忽见一支商队压着大箱的货前来，他在粟特行商多年已能看出箱笼里放着的是好货，他正是要接头的。
耿玉京走上前去，他微笑着地道：“我箱里有好酒，有好皮货，兄台可以关照些，换些。”对面的商队之首是一位大汉，他的帽子压得很低，可声音却很让人听得不舒服，有些尖利，道：“好的，把你的货交给我，银子在聚宝德取吧！”
耿玉京一听就明白了，这对路的，那人就是不良教的。他这次不光是引开官府对突厥人的注意，更是要走一批私货给不良教的人。他又怎知陈匡正也早就看出他的酒里有问题呢？耿玉京很安心，当然他对银子也很安心。两人正要交接，忽见一信箭冲天而起，耿玉京一惊，竟是弟弟耿玉龙的信箭，下边还悬着一支硕大如彩灯般的珠花。
他知弟弟落难到白金珠手上，这是不良教的生死符就是一支珠花，他大怒，道：“不良教，你们把我弟弟捉到哪里来！”对面那尖利声音的不良教的首领一震，道：“别误会，不可能！”
耿玉龙哪里肯信，他飞掌就打向那尖利声音的男人，那男子出剑对招，两支商队竟然就这样打了起来。这西市的府兵都晕头了，这是哪跟哪啊？他们的头目急奔传告侯君集，这管不管？
哪有时间回复，此时两商队正打得焦头烂额，那不良教首领的高长帽子竟被扯了下来，身上的紫袍也被扯烂了，他竟是白金珠的妹夫章胤，显然他不是已习异域功法的耿玉京的对手。
正在此时，刘通天手下另一骁骑将领崔鸣山风驰电掣一般赶到，他已出手，四道之内西市伏兵尽出。崔鸣山历经百战，哪有功夫扯别的，直击其中，耿玉京和章胤本就不备，打得都冒泡了，早被崔鸣山拿下。
忽然一女子长啸声起，她使道法，铜铃乱响，不良教最为精锐的胭脂阵已现，竟红枪红衣的女子尽皆出战，圣光万道。崔鸣山急将两名要犯押下，转那女子，章胤大叫道：“白姐，快救我！”崔鸣山才知，这位就是白金珠！
他精神大振，驱兵向前，白金珠法术尽施，道迷路转。崔鸣山刀枪难中，正待不济。忽屈突晟从斜刺里杀出，他大叫道：“好鬼婆，看我的利箭！”他的弹弓向天一点，数个金甲铜人从天而降，这正是鬼谷子的奇幻之术，白金珠大惊失色，转收功法，令众女断后，她即飞逃而去。
白金珠见西市的“百花楼”、“玉光台”等等竟无兵士把守，急分散众女，各入青楼烟粉之地，寻道而逃。崔鸣山一见对方分散，不知如何追击，屈突晟笑道：“不必追了。就是让他们逃的！”崔鸣山只得罢了，遂将章胤及耿玉京押解回衙。
白金珠被金甲神人打得重伤，口吐鲜血，急奔天意堂，却不想天意堂已被耿京端了，耿京带着人马以其经营假药，这是刘通天的原话，表示那朱砂掌的药方是假的为由，将这里竟直接给封了。虽然耿京也不明白这“经营假药”是啥回事，但是从一天来看，他也不得不对这展大将军的智谋极是服气，大约是个非常难缠的罪名罢，耿京这样想。于是他竟奉刘通天之命不报刑部，直接封了天意堂，带走了这长年以卖药为名，实为不良教据点的天意堂掌柜柴金来。
白金珠来到天意堂竟发现这个向来没有注意的药铺，居然也被人端了。她大骇之下，正要再逃，她身后只有一名贴身侍女梦莹，没想到竟撞上一人。此人是小小女孩子，屈突青瞪着一双大眼睛对着白金珠道：“听说这位姐姐很会骗小女孩子为你做事，你若骗得了我，我就放你走！”
白金珠气极，哪里工夫骗这个小家伙，她一伸手就要推开屈突青，没想到身后的梦莹一掌击在白金珠的背后，登时白金珠血流如注。梦莹冷冷地道：“你为不良教之首，骗了我为你效命十数年，没有机会与心爱的男人相守。我屈意从权这么多年，也受够了。今你走投无路，天下难容，我却相不过官家，还是我送你上西天吧！”
白金珠一辈子倔强如男人，纵横江湖，称霸武林，哪里会想到最后断她生路的竟是她的贴身侍女！她更是愤骂道：“你以为我会这样屈服？”运起无上魔功，圣光即起，魔影重重，梦莹登时就被击倒，她大骇滚爬逃走，可白金珠也栽倒在地。屈突青手中一把小绣刀，登时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白金珠一辈子对任何的男人都有法子，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如何对待一个小女孩子？她已功力大失，只得道：“你放我走，你即为未来不良教之女教主！”屈突青微微一笑，道：“你是展大哥的仇人，也就是我的仇人，什么教主我才不当呢！他不开心，我就也不开心！”
她的小脸泛着奇异的光，登时白金珠大笑起来，道：“原来你喜欢展祥？他那个混蛋，早就被萧造抓起来了，活不久了！”“什么？你说什么？”屈突青的脸色有点变了，她以为白金珠所说的展祥，就是刘通天，不由得大急起来。她正待再问，忽见耿京率兵竟去而复返，道：“遵展将军之命，拿下白金珠！”他不理屈突青，即将白金珠抓了起来。
屈突青急道：“展，展大哥没事吧？”耿京一愣，道：“展将军无事！快走！”白金珠此时亦无力再说话，只得被耿京押走。
丰坞楼之战尚在布局，刘通天收服不良教已然功成，突厥杀手已尽数落网，可是他却眉头紧皱，似乎他要等的最大的敌人还没有来。田仁会已然喜不胜喜，转报萧造，大业多定。
“错了！”刘通天对田仁会这样说。“哪里错了？”“上元节为三天，你确定明天无事？”刘通天将沙场上的每一处细细看着。
这一句话竟把老谋深断的田仁会问得个哑口无言。
“你知道为什么白金珠只用了突厥的毒药，她杀朝廷命官，落罪明圣堂。这背后难道就没有别的力量支持？明天上元之夜，要查定各府之动静，于再定是否功成不迟！”刘通天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好个谨慎的将军，田仁会心道：“这绝非是秦王府一小小杀手所能，他足可任太子侍读，中郎将之才怕也委屈他了！”
刘通天的眼睛扫视沙盘每一处角落，再抬头看看机关信索之轨道，道：“还有很多事未明白，盯紧丰坞楼！”
陈匡正、赵意、崔鸣山、耿京、屈突晟齐声道：“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