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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定计锄奸
郿县武器库，又称为装备库，自郭嘉来到这个世界，得到墨家帮助后，一直都设有这样一处地方。
第一个装备库，是郭嘉在赵国时期设立的，当时田简子亲自留在赵奢墓园照顾郭嘉和嬴政二人，其他墨者带着新式农具的打造方法回到秦国，在墨家总部的深山里设立了一座大仓库，就是第一代的装备库。
这座仓库的主要目的是存放当时刚刚秘密传回大秦还不能打大量流通的农具以及墨家实验性打造的新式铁器。
第二座装备库，正式改名武器库，是郭嘉归秦后设立的。此时，原本的两千铁鹰锐士正式立下了番号：“默军”，并在王令下归于郭嘉统辖，墨家因此离开深山，随郭嘉入驻咸阳，并在咸阳外、渭水边建立仓库，成为第二座装备库。
这时开始，墨家弟子和默军士卒的武器装备、铠甲物资等都转存到了武器库里，而第一次武器库被盗事件，就发生在这座仓库里。所幸的是，由于卫缭刚刚建立鬼衣军，为其打造的装备也存放于这座武器库，因此鬼衣军暗中一直安排有人手在此，及时发现了盗贼，所以被盗装备最终悉数找回。
第三座武器库，是郭嘉在朝堂之争后失败后，远走郿县后建立的。当初离开咸阳，郭嘉连细软都不曾收拾，但是却连夜将渭水边的武器库给拆除，并在来到郿县的第一时间找到合适的位置重新立下。
这次的武器库，内容更加丰富，除了已经装备入各军的武器外，郭嘉新研究的各类物品、脑中一些设想的实验原型，包括马镫马鞍之类有些超时代的装备，都被存放在这座新的武器库里，从重要程度上来说，第三座武器库比之前两座加起来都要珍贵。
所以在发生郿县武器库失窃的情况后，郭嘉才会惊怒交加，勒令所有默军百将以上的军官原地褪下战甲，并且以步卒之力突袭马贼，为的就是让他们长长记性，对于这座武器库上点心。
可是郭嘉也知道，当初在咸阳，居然有人能够从守卫森严的武器库盗走整套新式铠甲，并且没有惊动任何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内应。熊启兄弟二人的仆从，根本没有那个本事盗取装备，当时之所以将罪名安在这些仆人身上，为的就是安定军心并且暗中找出内奸。
却不料，默军在郿县再次失窃，而且被盗的武器更多，与上次不同的是，有些武器到现在都没有找回，郭嘉本人连这些武器是否已经流出郿县都不得而知。
自此以后，郭嘉将武器库的守备增加了三倍，而且时常进行无规则轮换，即使是郭嘉自己，在当天做决定之前，也不会知道是谁今日负责看守武器库，这才在一定程度上，让武器库安稳了一段时日。
可是王子代秦君亲耕、将反贼献祭春神的日子里，一个装作农夫的刺客，在被郭嘉二人擒获后，居然亮出了专属于墨家子弟的手弩，这可是存放在武器库最深处的东西，非必要时，任何人不得靠近。
郭嘉当场扭断了刺客的脖子，脸色铁青，因为他已经隐隐猜到了，那个久久不曾现身的内奸的身份。俗话说：事不过三，今天，也许到了该把那个刺客揪出来的时候了。
……
王子亲耕，不论你是有头有脸的达官显贵还是平头百姓，都要出现在田间，即使在这样的氛围里，无法认真耕田播种，但是你也要做出一副努力的样子，这就是各国贵人亲耕劝农的意义所在。
不过，身为郭嘉身边两大亲信之一的章邯，却没有换上粗布衣物来到农田耕作，而是穿着铠甲，在西虢公旧宅，也就是如今的公子嘉府前，支起几口大鼎，宰杀了牛羊牲畜，从一早开始就在熬煮。
“所有人中午完成农活后，都来公子府前，今日奉王子命大飨诸君，凡参与农事者具有肉羹一份。”
看着太阳升到当空，章邯在几口大鼎上轻轻敲了一阵，守在鼎旁的士卒们，纷纷打起精神，来到身旁的一堆堆陶土碗前，为了今日打赏农民们，墨家连着几日动手打造了许多陶土碗，方便众人取用。
李斯与田简子并排，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作为学问宗师和武道大家，这两位完成农活的速度比其他人快了太多。
即使是二人身份如此尊贵，也没有私开小灶，而是和所有农夫一起，来到这里吃大鼎里的肉羹，因为这不是为了饱口腹之欲，而是接受王子的赏赐，对于田简子来说这就叫做规矩，对于李斯来说这就叫法度。
不过李斯很快就发现了这看似井然有序的规矩下藏着的不规矩，章邯等人在煮肉时，居然把所有肉都切成了小块，放在了一个大鼎里熬煮，要知道，在这个年代，什么身份的人吃哪个部位的肉，都是有讲究的，如此混沌一团，让李斯觉得，这章邯有些不懂礼数。
见李斯的眉头皱起，章邯赶忙上前解释：“廷尉勿怪，这是公子和王子商议后的结果，二人认为，从事农桑的人，乃是大秦耕战之计的根本，所以，不因以俗礼降低这些人的待遇。
让所有参与农事的人得到同样的尊重，不只是在尊重他们本身，也是在尊重他们家里为了大秦的平安与大业而献出生命的先烈。”
李斯眼睛一亮，缓缓点头，老实说，像他这样敢于背出师门的人，遵守礼制更多的是为了规矩二字，既然章邯给出的理由充分，也勉强合乎规矩，李斯自然不愿再计较什么。
不过，刚刚章邯说话间，将公子郭嘉放在了王子嬴政之前，这点细节在李斯耳中，就显得有些值得玩味了。
魏悝、姜良还有廷尉属的人也纷纷回来，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大量的农夫扛着农具流着汗水走了回来，看来，差不多所有人的农活都忙完了，只剩下郭嘉与嬴政二人的身影迟迟没有出现。
章邯不愧是郭嘉身边少有的办事牢靠之人，见众人纷纷赶来，没有一丝慌乱，组织士卒们取来干净的陶碗，盛好肉羹，分发至每一个人手中。
魏悝这等轻侠之人自然是无所谓，不过随侍嬴政的官员和廷尉属的贵人们见状，心中有些不悦，感觉郿县这群兵痞有些慢待自己了。
但是看着李斯和田简子二人，捧着饭碗从众人面前走过，还十分无礼地边走边吃，这些人也只好认了。
魏悝看着李斯的样子，冷笑一声后低下了头：“拿得起放得下，既然没了规矩，就索性把面子给足，让王子看清你的善意，李斯啊，为了巴结贵人，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魏悝输给你，不冤枉啊。”
吃完碗里的肉羹，魏悝正打算找地方放下陶碗，却发现章邯又端来一碗肉羹放在自己手里，魏悝正打算拒绝呢，章邯轻轻说了一句：“气大伤身，公子说过，人在生气的时候，要化愤怒为食欲，这样才对得起自己。”
说完，拿过魏悝手里的空碗就离开了，魏悝看着章邯的背影，想着他说的话，忽然笑了起来。不远处，李斯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慢慢饮下最后一口肉羹后，嘴角也是轻轻裂开。
公孙仲吃完后，将手里的陶碗随手一扔，不知扔到了哪个角落，大步来到章邯身边，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观察的怎么样了？”
章邯一边指挥手下给大家盛饭，一边用只有二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除了公子、王子和你的人手没来，还有两个百人队没有出现，应该是被公子安排去镇守武器库了，没来的两个百人队的百将分别是王宛和楼烦。
除此之外，王子身边的那个赵高也没有出现，还有墨家的邓不疑，医家商离，目前为止，只剩下这些人没来了。”
“司马桓那些人呢？”
“一部分在此处帮我分饭，一部分在后面的宅子里看守沙盘所在的秘厅，司马桓本人一直在府衙门后待着，看样子，上次他的人手里出现刺客的事对他影响有点大。”
公孙仲点点头，在章邯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那这里就靠你了，关键时候可以用司马桓的人。司马桓此人其实不差，对于司马家的忠心也是真的，现在司马家和公子绑在了一起，他算是咱们的自己人。”
“哼，自己人，自己人就没问题了吗？现在你要去对付的，不就是自己人吗？”
公孙仲没有反驳，他和章邯一样觉得心里沉重。
当日，公孙仲在大堂审案时，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用父亲留给自己的秘法把那些假侍卫打成了哑巴，当时，连郭嘉都觉得公孙仲有些鲁莽了，其实，这一切都是章邯和公孙仲的算计，否则，公孙仲这么沉稳的人，怎么会和年轻气盛的蒙毅一样在公堂上犯傻？
章邯自沼泽地回来后，就向郭嘉确认了，郿县有内奸的存在，虽然大家早有猜测，但是这次是得到了肯定的消息，只是还不知道那人是谁。
于是，章邯和公孙仲定下计策，故意暴露郿县的不法之事，还必须是十分严重的那种，看看是谁会试图将这样的消息传出去。
连义等人的出现，给了公孙仲机会，在秦国，有什么罪名会比践踏律法更加严重？于是公孙仲在默军群情激奋之下，“粗暴地”将人犯在大庭广众之下虐待致残，郭嘉还顺水推舟定下罪名。
这样的情报，一旦落入吕不韦这些想要整死郭嘉的人手里，郭嘉可以说是没有一点活路，与此同时，之前判定连义死罪的李斯也会因此受到牵连，可以说，公孙仲的一时冲动，会带给郿县一场巨大的灾难。
但是，有章邯在，这样的消息怎么可能传出郿县，内奸才刚刚试图传出消息，就被章邯拦截，若不是当时正值黑夜，恐怕那人当场就要落网。
但是，那内奸不知道的是，抓捕失败本来就是章邯的计划，他们要知道这个内奸到底是孤身作战还是有别的帮手。在章邯和公孙仲的建议下，王子政下令大飨，在亲耕之日，所有人都会来到郿县府衙前吃肉羹。
为了维持秩序，仅有的空闲人手都会被安排在此处，而相对的，武器库这样绝密之处的防守，将会达到有史以来最低的水平，这对于那名内奸来说，是绝对值得冒一次险的。
章邯看着公孙仲有些不忍的脸色，低声喝到：“别忘了，这畜生为了脱身，甚至找来了刺客，公子此时在县外的农田里没准正和刺客交手呢！”
公孙仲点点头，转身离去，“章邯啊章邯，你明明能抓住内奸，却故意放走他，想要用计找出他的同伙；明明发现了刺客踪影，却建议公子直接面对这些实力不明的刺客，来给内奸造成假象，逼迫他出手，相比于那个内奸，更让我不放心的，是你章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