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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新的规矩
一大清早就匆忙出发的冒顿，在路上看到了杨熊领着一群难民似的家伙往城堡方向走去，顿时惊讶不已，这些墨家的军队，真的在一个晚上不到的时间里拿下了墨山城！
但是让冒顿与沙尔汗好奇的是，为什么他们要把这些墨山人带回城堡，如果说是需要奴隶的话，这些人的样子又不像是奴隶，冒顿与沙尔汗对视一眼后，加快了进军速度，想要知道答案，看来只有亲自前往墨山城看一眼了。
焚烧了一座大城产生的浓烟，让冒顿在好几里远的地方就看到了，当发现这些浓烟后，冒顿立马猜到了墨家带走这些墨山遗民的原因——他们的城市彻底毁灭了。
冒顿的脸色变得铁青，沙尔汗的眼底也闪过一缕阴霾，原本急匆匆进军的东胡大军，在二人的带领下，将速度缓缓降了下来。
当章邯的人马出现在东胡众人的眼前时，冒顿二人制止了大军的步伐，脱离队伍走向章邯，看那阴郁的神情，似乎要将章邯生吞活剥了一般。
“冒顿王子，且站住。”
在冒顿快要来到章邯面前时，后者忽然开口阻止，冒顿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变得几乎就要爆发。
“怎么，身为盟友，你烧毁我西域的一座城市，难道还不允许我来问一下原因吗？”冒顿咬牙切齿地说着，脚下却是一步不停，走向章邯。
章逸兄弟二人见这人不听劝告直逼章邯，将手缓缓伸向腰间的武器，看样子冒顿再敢靠近就要动手了。
章邯虽然面向着冒顿，但是身后二人的举动却也猜得七八分，只见章邯轻轻摆摆手，示意二人不用紧张，然后用一种悠然的语气对冒顿解释起了原因：
“王子不要怪我，您身为匈奴单于的大王子，应当知道，匈奴有一种对待强敌的办法，这种办法最明显的一个特征，就是需要大量的病畜尸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您应该明白了吧，你看那里是什么。”
冒顿朝着章邯手指的方向看去，正是城西的死人堆，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冒顿还是一眼认出了，这就是匈奴人的杰作。
章邯在一旁观察着冒顿的神色，看到死人堆，听完章邯的话后，冒顿原本恼怒的神色顿时消失不见，眼中甚至出现了一抹不忍之色，在章邯假意回身与章逸兄弟二人说话时，眼角余光瞥到，冒顿正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沙尔汗。
那目光里，有不解，也有责怪，看样子，冒顿对于这里的一切可能确实不知情，但是，他过于冷静的反应证明，这些事也并不在他的接受能力之外。
“都是我的错，只想着向匈奴复仇，本以为我们来了就能救回墨山国，不让他们再被人欺压，没想到，却让这些匈奴人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都是我的错啊。”冒顿带着懊悔的声音在大漠上飘荡，只是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悔过之色。
“看样子匈奴确实不行了，跟王子你在西域争斗了这么久，这应该第一次使用这样的招数，瘟疫一旦爆发，他们自己也会遭殃，看样子，匈奴人不打算在大漠待了，东胡与匈奴在西域的战争，快要结束了。”
冒顿一愣，转而有些惊讶地望着沙尔汗，显然，这种军事问题，他也想征求一下这位心腹的意见，沙尔汗点点头，说到：“没错，匈奴人很少使用这样方式，因为一旦爆发瘟疫，这里将有很长时间没法活人，而墨山又是商队的必经之路，匈奴这么做，说明他们已经放弃了这里。”
冒顿微微点头，章邯却忽然笑了一声，“看来匈奴确实很少使用这种方法啊，连王子都不是十分清楚，看来我还是误会这群匈奴蛮子了。”
冒顿和沙尔汗的身子齐齐一震，章邯这话看似无意，但是却暗暗指出了一个问题，为何身为王子的冒顿只能认出这匈奴的瘟疫退敌之法，而这严重后果还要一个亲信来提点？
看着二人有些尴尬的神情，章邯冷笑不已，他当然不指望这么一句话能够从这两个家伙这里诈出什么隐秘，只是看二人这副表情，摆明在说心里有鬼，这让章邯的内心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我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我的部落就是被匈奴用这样的方法毁掉的，即使过去了十几年，我还是听说家乡牧场那里没有任何牧民敢靠近。”沙尔汗望向远方，讲出了这么一句话，到底是解释给章邯，还是在怀念过往，谁也不知道。
“好了，往事不必再提，这次墨家提前发现瘟疫，并且火烧了瘟疫之源，也是救了我们东胡的勇士们，还在这里亲自向我们解释这一切，你的情意东胡的勇士会记在心里，让我们向章邯，献上最真诚的谢意！”
随着冒顿的话音落下，他带来的大军一起有节奏地拍打自己的胸口，口中发出意味不明的喊叫声，像是在祈福一般，当停止拍打胸口的动作后，齐齐对着章邯单膝下跪，以手抚胸，“感谢东胡最伟大的盟友为我们带来了生命的希望！”
章邯笑着对这些东胡人抬抬手，示意众人可以起来了，见众人执意不起，章邯赶忙扭头对冒顿说到：“这是干什么，王子难道忘了，原本我们的盟约是，打下墨山城后，由墨家负责守城，而您的军队会回到王帐，这么一来，您的部队可未必会感染瘟疫，我们不过是救了我们自己而已，不用这么大的礼数，快起来，快起来。”
即使语言文化再怎么不同，冒顿也听出了章邯话中的意思，东胡士兵不会在墨山城久居，这场瘟疫针对到底是不是东胡人，大家心里有自己的判断。
看着章邯此时脸上真诚的笑容，再想到他话里这带着刀锋的内涵，冒顿隐隐发现，自己对于中原人的了解，真的远远不够。
“不论怎么说，墨家将会是东胡永远的盟友，墨山城虽然可能感染了瘟疫，但是毕竟没有真的爆发，这样吧，我冒顿，以西域之主的名义，将墨山城赠送给我伟大的盟友，希望你喜欢这份礼物。”
章邯露出一副惊喜的表情，可是瞎子都知道这是装出来的，“真的吗？这样不好吧，我们的人救下了墨山的王室，既然他们的王室没有断绝，那么这里理论上就是他们的家园，您这样赐给我们是不是不太好？”
冒顿已经开始感到头疼了，章邯的话开始使用敬语了，也就是说，章邯是希望得到这座城市的，但是却偏偏提出这么一个棘手的问题，让冒顿左右为难。
不去顾忌墨山王室和人民的意愿，那么东胡和之前抢占他们家园的匈奴人有什么区别？但是去考虑这些人的意愿，自己刚刚话里那股西域王者的威严又会丧失殆尽。
最可恨的还是章邯，之前在堡垒中，冒顿以西域之主自居时，章邯满脸的不以为然，现在，自己打算给好处了，章邯又立马表现得如此恭敬，仿佛从心底认可自己，仿佛自己真的就是西域的王者一般。
看着章邯真诚的眼神，冒顿纠结了半天，还是沙尔汗开口解了难，“章邯兄弟有所不知，墨山的王室都被匈奴奴役，这时候，拯救他们脱离匈奴魔爪的人，就是他们的英雄，按照大漠的规矩，这样的人可以成为英雄王，代替旧的王室，成为新的王者，不论是王室还是百姓，都不会反对的。
现在我们拯救了墨山国，那么，王子以西域之主的名分授予你英雄王的称号，让你成为这个国家的王者，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哦！原来如此！”听到这里，章邯猛地想起昨天那个死在杨熊手下的护卫了，总算知道他为什么要带着这些人离开墨山城了，原来西域有这种规矩。
想清楚一切后，章邯刚刚那恭顺的表情顿时消失不见，“既然如此，那么默军拯救墨山国，自然就是墨山的英雄，等墨山国人安顿下来，我们会接受他们的禅让。”
言下之意，这个英雄王的称号，不需要你来赐下，我们，自己可以拿起。
章邯前后态度变化如此之快，让冒顿有些反应不过来，瞪着眼睛看着章邯冷漠的表情，冒顿几乎要把嘴里的牙齿咬碎。
“你们毕竟是外乡人，如果能有西域之主的名义，一切也许会顺利很多，何必拒绝我们的善意呢？”沙尔汗的声音也有些不满。
“哦？可是我记得，东胡原本的地域，应该在中原的燕国之北，论距离，可比来自秦国的我们更加遥远，你们不也是外乡人吗？既然东胡能够成为西域之主，那么，我们想来也不会遇到什么大的麻烦。”
章邯说着这句话后，清楚地感受到周围的空气里弥漫着杀气，论武艺，章邯绝对比不上杨熊，而按照杨熊的说法，这个沙尔汗与他实力不相上下，也就是说，沙尔汗在这里翻脸，自己很有可能遭殃。
章邯一边缓缓走回默军的军阵里，一边解释到：“墨家从来不会参与他国的政事，这点你们很清楚，所以放心吧，英雄的称号墨家接受了，王？墨山有他们自己的王者，墨家不会夺走别人的家园的。”
最后这句话算是服软了，不论之前顶撞得多么痛快，章邯始终没有忘记，将来要想打通西域的商路，墨家和郿县的形象就要公正，成为墨山的王室也许很诱人，但是相比于长远的利益，章邯不会如此短视。
“不，墨家是我们的盟友，东胡很欢迎你们成为墨山的新主，不论你是否需要我们的帮助，在匈奴没有彻底离开西域之前，我们都是最好的盟友！”
这次轮到章邯震惊了，这才多久，这个蛮人王子就学会话里有话了，匈奴人离开西域之前是最好的盟友，那匈奴人离开西域之后呢？是要开战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