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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列车队自北向南缓慢行进着，马车行过的车辙很快被其后紧跟的马蹄印所覆盖，随后卷着劲风裹进脚下的黄沙里，失了踪影。风沙很大，低矮散落的枯黄植被顺着风趴在地上，细碎干燥的沙粒粘附在人的衣裳里，稍微一动，就是一股黄流涌出，倾泻回它的归属地。
这是一个百十人的队伍，身着盔甲的将士前后簇拥着中间那一辆不大的马车，其间夹杂着几个宫人模样的人，皆瑟缩在马背上，将一张脸捂得只剩了眼睛。队伍被拉的很开，活像是一个散了架的沉铁甲胄，里出外进毫无规整可言。
还算能看的过去的马车也终究没能抵过风沙的肆虐，车帘鼓动了好一番后扬起了一个角，顺着那点空隙能看到小半张脸是个少年。风沙扑打在他的脸上，也没能将他自那个不甚美满的梦中拉出来。只是稍稍蹙了蹙眉，便又陷入了沉睡。
马车中的少年是北魏新皇的幼弟，名唤李晏，刚满十三岁，还是个涉世未深的毛孩子。彼时他还未踏上这遥遥无际的奔波，一日三餐就算不是珍馐也还算可口，比现在这吹着冷风吃沙子不知强了多少。如若不是他那皇兄一意孤行非要送他离开，他也不必受这份罪。
两个月前
北魏新皇李涎负手站在皇城的城墙边上，眺望着脚下的这片疆土。远处群山连绵起伏，重峦叠嶂，好一副锦绣山河，可看在他的眼里都成了黯淡的灰白色。焦灼的心绪化作了一口浊气，被吐在了这皇城的上空。
李晏在宫人的引路之下登上了城楼，一眼便看到了背影有些萧索的李涎。他摆摆手示意宫人退下，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皇兄。”李晏对着李涎问礼。
“阿晏，你来了！”李涎听见他细弱蚊蝇的说话声，转过身来，在那张憔悴之色尽显的脸上扯出一个笑给他。
“不知皇兄此番唤我来，所谓何事？”李晏抬起脑袋看他。
“皇兄此番召你过来，确实是有件事要同你说。北魏现在的处境不用朕多说你也应该知道，就算是在宫里，也不是万全之策，保不齐那些狼子野心之辈会出尔反尔，掉过头来逼朕的宫，届时当如何，朕也不知道。”
李涎见李晏一脸紧张的看着他，复而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如此。
“所以皇兄是想……？”
“所以朕打算让你赴缙为质！”
“……”
‘哐！’的一声颠簸，马车摇晃过后停住了，不远处传来了吵吵嚷嚷的说话声。少年李晏睁开了眼睛，呆呆的看着马车了些什么已经记不真切了，只剩下一句话还不停的在耳畔回荡。
“阿晏，皇兄没剩什么人了，我不想让你再出事了……”
李涎怀抱的余温混着那句话消弭于狂作的风沙中，将少年那点留恋也一并带走了。
“殿下，这前边儿马上就到了，您醒醒神，待会儿江提督过来叙话，莫要失了分寸。”
一个内侍模样的人小跑着来到近前，敲了敲车身，隔着车帘小声的叮嘱到。
“嗯，知道了。”内侍的话扯回了少年的神思，他这才发觉，喉咙干涩难耐，一路时醒时睡，已经很久没有喝过水了。浅浅的应付一声，伸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又扯过一旁歪倒的水壶猛灌了几口，才算从一片混沌中真正清醒过来。
前方的嘈杂声越来越大，笑声、咒骂声交杂在一起，不知道究竟是怎样一副场面。马车一晃悠，又徐徐的动了起来，像一个年迈的老者缓步前行。李晏掀开帘子，打眼向前方望去。四周还是那般寸草不生的景象，若不是眼际所见那敦实厚重的城墙，他真有种身处无边大漠中的错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