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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兮遥到底还是没能杀了那个男人。
但也没救他。
既然下不了杀手,那就干脆见死不救,合着不是死在他手上,也算不得犯杀孽。
他原路折返,去林中寻找月芝,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的手上没有红线,溪边也没有病人,他只是来山中采药,其余的,一概不知。
拎着一大包月芝回到仁心馆时已到亥时,馆中医师均已歇下,只有程敬仍在药库整理药材,等待师父归来。路兮遥随手将脏鞋脏袜扔进门口收废物的竹筐里,赤脚走进药库,把月芝往程敬面前的柜台上一丢,叮嘱他先洗净,后晾干,待彻底干燥后再收进箱柜里。
程敬从师五十余年,一眼就看出自家师父心情不好,心想或许是因为今天没能寻得有缘人,便没有发问,乖乖遵了师嘱去洗月芝,提也不提姻缘溪的事儿。
在院中药池里坐下,路兮遥低头看着小指上那根在水雾中略显朦胧的红线,纤细红光穿过树梢,穿过仁心馆,一路指向孕灵山,心中的烦躁气闷又叠了一层。他虽早就知道月老那厮不靠谱,却也没想到竟还能搅出男男相配这种乌龙事来,早知如此,当初那老头腰酸腿疼来问自己求膏药的时候,就该直接剁了他的手,也好省去如今这诸多麻烦。
心中有事,路兮遥睡不着,索性也就不睡了,挑亮几盏油灯,从前几日木皖炀送的书里挑出一本稍微感兴趣的,耐着性子翻看起来,心想以溪畔那人的伤势定然撑不过今晚,小指上这根错到离谱的红线应该会同天上那轮明月一般,一同湮没在灿烂的朝霞里。
木皖炀以往送的大都是医书,这次却还送了几本佛家经书来,路兮遥心思细腻,不消他开口,便猜到这几本书是自己那位辞了馆主之职、跑去天宫颐养天年的师父命人送来的。
上一任仁心馆馆主名唤木逢春,是路兮遥的师父,也是木皖炀的父亲。孕灵木遭劫那晚,木逢春带回了“坠仙”而生的路兮遥,其夫人是当时的岛主路笑盈,几番调查后得知路兮遥生父母因家族反对,在偷偷将路兮遥托付给孕灵木后双双坠崖殉情,留下还未出世便成了孤儿的路兮遥。夫妻二人商量一番,便将这刚出生的小人仙留在了身边,随路姓,赐名兮遥,字秋然。
因为出生时同孕灵木一起遭了邪雷,路兮遥儿时身子很是柔弱,时常生病,路岛主心知这孩子怕是继承不了自己的武功绝学,只得忍痛割爱,将路兮遥让给了自己那位垂涎已久的丈夫,跟随其修习医道,可又不甘心自己那身本事后继无人,便转而将目标定在了亲子木皖炀身上。可怜木皖炀当时刚刚学会走路,还没来得及体会一下追逐玩耍的乐趣,便被自己母亲日日拎去练武场,颤抖两条小短腿哭着扎马步,简直苦不堪言。
后来路岛主过世,木逢春伤心过度离开神木岛,仁心馆和神木岛的主人便换成了这兄弟二个。
木逢春去天宫养老后除了清明回来扫墓、除夕回来团年外,基本不怎么和两个儿子联系,木皖炀怕父亲潜心静修万一哪日真断了红尘,便忍着想念将大儿子送去了父亲身边,说是在天宫学习,实则是想让孙子时时提醒老人家:母亲虽过世,但世上还有其他亲人,为了这些亲人也要好好珍惜身体。
路兮遥每隔两月也会去天宫探望师父一次,师徒二人下几盘棋,吃一餐饭,喝几坛琼浆馆的陈酒,交谈虽不多,却也怡然。只是随着年岁增长,木逢春看他时目光中的担忧却愈来愈重,每次将他送至天宫门口,都会忍不住叮嘱:“秋然,百年已过,你劫数将至,不如先斩断凡根,去雷音寺渡劫。”
路兮遥恍若未闻。
毕竟没有哪个长发飘飘活了一百年的神仙愿意为个不知真假的劫数把自己剃成秃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