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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铜陵教派
一般来说，凡俗世界的宗教信仰问题其实是个伪问题，在普通人确实能够通过修真成为仙人的社会之中，信仰什么能比信仰修真体系更加可靠呢？
然而这个问题却也是真实存在的。毕竟修仙门派天高地远，并不是每一个有灵气天赋的人都能得到适当的训练，一些诸如符箓之术那样的简单技巧却隐秘而确实地流传着。那些自学成才的“野生”灵气操纵者往往在正牌修真者面前不堪一击，但对于普通人而言仍然如同神明般强大。于是一些不甘寂寞的家伙就难免在偏远地区利用自己的能力占点便宜，而最好的手段便是建立宗教。
在接触不到事实的情况下，力量就是权威，权威则能控制别人为自己带来各种福利，而为了更好地控制别人为自己服务，邪教便应运而生。
从资料看，这个所谓的“铜陵教派”便是如此。
教派总部坐落在越州山区一座看似完全由青铜铸造的建筑之中。教派明面上的组织并不庞大，能够确定身份的教徒不过百人之数，常年参与教派活动的更是不过十数人，更多的不过是受教义蛊惑的泛泛信众，懵懂无知的山野村夫之辈。
“喂，吴伦师兄，你已经看很久了，倒是把望远镜也借我看看嘛。”一旁的吴梅嗲着声音假装撒娇。这家伙又穿回了女装，虽然只是村妇的粗布素衣，却也勾勒出一种别样的媚态。
他还是没法完全适应以男子身份面对陌生人群，在这种潜入调查的任务中还是易装成女子更为自然。
对，潜入。考虑到邪教组织潜在的危险性，他们两人决定先伪装成凡人潜入教派内部调查情况再做考量。
吴伦随手把望远镜递给吴梅。后者接过这件东陆出品的精巧器械置于右眼前面，眯起左眼细细观察了起来。
铜陵不知何时所建，建筑风格也显然不是华胥国如今的样式。虽然随着时光荏苒，建筑表面覆满了绿锈和泥土，不少角落还长出了郁郁葱葱盘根错节的树藤，但从高耸的断塔和周围山路上若隐若现的残垣断壁之上，还是能隐隐窥见当年此处该是如何的繁华漂亮。
“走吧。”吴伦紧了紧褐布短褂的衣领，像猿猴般顺下树去。没有了以往常穿的镶钢皮甲，特别是自己最喜欢的护咽板，他总觉得有点缺乏安全感，但若是穿着亮白耀眼的盔甲全副武装地出现在铜陵教众面前，显然不啻于直接宣战。因此他们俩只穿了平民的粗褐衣装，将武器用破旧的皮鞘包好，符箓等细小物品则藏于衣襟腰带等处的夹缝暗袋里，再用粗布口袋草草打包一些凡人常用之物当作行李，连一身的灵气都尽量散去，不施吐纳，只剩先天之境自然产生的那一点本命灵气，以防被明眼人看破真身。
吴伦的伪装身份是阖州富户出身的旅行家，正好可以解释随身带着的刀和铁杖，就说是开山防身之用；吴梅则扮演他在路上偶遇的岷州逃难者，前几个月岷州匪患猖獗，十室九空，“她”流落越州无可投奔，姑且作为随从与他同行赚些盘缠。为了掩饰吴家修行者的身份，他们俩又用回了本姓。
两人借口道听途说，前来游览，倒也十分自然地混入了参拜教坛的信众之中。一天的打探下来，他俩顺利掌握了不少外围信息。
教宗号称铜陵真仙，据说很是有些神异，但近些日子一直在闭关参悟教义，对外接待和传教工作几乎全由座下的七大铜人负责。七位铜人个个面生异象，肤如古铜，声若钟罄，无须无发，好似铜铸一般。为首的自称铜陵圣姑，为人和蔼可亲，乐善好施，在信徒间声望颇高。
至于教派的教义，不外乎长寿长生、救死扶伤之类，而且据说真的有重伤或重病的患者被教宗显灵救治痊愈的先例。作为首席弟子的圣姑同样多少显露过一些医疗的灵迹。那些个泛信众来此供奉，往往就是求个健康长寿之类，都是人之常情；至于供奉之物，也不过是些衣食物资，数量也不甚丰厚。一些重病残疾的，不远百里赶过来，则多是想求得教宗或圣姑能够出手救治。不过教宗杳若神龙，亲自显灵出手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圣姑其人又不如教宗那般灵验，有一些不死心的求治者便干脆留宿于此。好在铜陵的内部空间不小，有不少空出来的房间，信众带来的供奉也不虞匮乏，还不至于养不起这几个闲人。
到了傍晚，天色渐暗，前来参拜的山民们三三两两地往回走了，徐伦杨梅两人顺理成章地请求于此借宿一两天，声称第二天想在附近的山林里寻访一下其他的建筑遗迹，满足了好奇心后自会离开。当然了，相应的房费，呃……供奉，肯定还是要交的。
作为徐伦名义上的随从，杨梅自然与他同住一间。晚上两人与七位铜人还有暂居的病患们吃过些薄粥，便回房各自修行。徐伦开始揣摩尚且八字没一撇的“深呼吸”技巧，杨梅则不知从哪里掏出纸笔摊在地上，就着教众提供的昏暗油灯开始研究起符文来。房中空无一物，虽然收拾得相当干净，却一点也没有住家的感觉，尤其是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浓重的铜腥味，让近一段日子跟着师父一家锦衣玉食的两人未免有点难以适应。
“师——”终于，杨梅开口想说什么，却被徐伦示意叫停。“隔墙有耳。”后者用唇语无声地提醒。
杨梅会意，也用唇语说道：“师兄，有没有感觉这里有点不正常？”
“没有。但从这个地方，这种环境，还有这些教徒的情况来看，过于正常，反而不合情理。”徐伦连唇语带比划地说。
若有似无的奇迹传说，以治疗伤病为主的宗教活动，温良恭俭的核心教徒，信众去留自由毫不约束，可以说这一切一点也不像邪教，真是让人感觉这块难得的诡异之地给他们用实在可惜了。好端端一个邪教坯子，既不害人，又不传教，守着一整个上古遗迹天天做好事……
等等，难道说这铜陵教派真正的目的其实不在于发展教徒，而是在这铜陵遗迹之中？
“当，当，当，……”就在两人讨论正酣之际，青铜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似乎是铜人教徒的赤足踩在铜铸走廊的地板上，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明显。徐伦连忙收了架势，拉过睡袋钻进里面；杨梅也三两下收起纸笔，恢复了懵懂村妇的伪装。
“当，当，当，”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停了下来。不多久，隔壁那个瘸腿姑娘的房间那传来了“当当的敲门声，然后是开门和关门的声音。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当，当，当”，就在此时，就在门外，又响起了一阵清脆的敲门声。
“来啦来啦。”杨梅开门，是圣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