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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感受父爱吧
羽生家不愧是尚武世家，侍从随手拉开墙上一个暗格便取出一张卷起来的毯子，一看便知是擂台铺垫之物。正当吴伦好奇这么大一张毯子到底要铺在哪里时，只见那两人拉开外门，齐齐将手中毯子往外面天井空处一抖——
毯子角上系着的两条绳索就着这一抖之势甩出去，精准地挂在对面回廊外的钩子上。两人又将手中的绳头拉紧系住，整块毯子便在天井之中撑起了一个摇摇欲坠的平台。
刚才被吴伦出言反呛的乌衣侍从随即一跃而下，轻轻落在挂毯擂台正中，整块毯子随着他这一落上下不住摇晃，他整个人的架势却纹丝不动。
“和也，接剑！”另一位白衣侍从掷过来一把带鞘的武士刀，乌衣人凌空接住，也不出鞘，只是将其收于腰侧。说来也怪，刀一入手，他整个人气质都变了，像一条蓄势待发的蝰蛇，静谧而危险。
“请！”羽生左手持鞘，右手握刀，炯炯的目光紧紧盯着吴伦，正是沃原国武士的邀战之礼。
吴伦正要上前，却被妹妹拦阻下来：“我来。”
她的愤怒也早已无法抑制。
徐晨足尖轻点着绳索平稳优雅地走向空中擂台。正快到时，羽生和也忽然脚下一发力，震得四根绳索齐齐抖动不止，徐晨却也不慌不忙，就势轻巧地一个鹞子翻身，同样稳稳当当立于擂台之上。
“兽心会，玉狐徐晨，领教了！”
“羽生家，羽生和也！”话音未落，羽生整个人化作一条黑线向徐晨猛扑过去！
青炎于半空无物之处绽放，墨色直线戛然而止。羽生和也像一条离水的鲫鱼，在徐晨脚边痛苦地翻腾，半根右臂和腰间的刀全部不见踪影，只余断臂伤处兀自喷涌着青色火苗。直到这时，吴伦才听到清脆的拔刀出鞘之声。
“先取你一臂，作为污蔑我哥哥是随从宵小的惩罚。”徐晨睨视着脚下挣扎的对手，冷冷地说。
就在此时，异变突起！
原本稳稳站立的徐晨，身形突然一震，口中涌出汩汩鲜血！她胸腹之间的短衣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口子，内里白皙的肌肤上赫然被切开了一条深长可怖的伤口，血流如瀑！
“不要，小看，羽生流……”羽生和也挣扎着坐起身来，从内衣襟里拔出了一把纤巧的怀刃，紧咬着衣领用这把小刀生生将伤口处燃烧的血肉一块块削掉。
吴伦心头炽痛，正要跳上擂台救治妹妹，突然被从背后轻柔却坚定地拉住了。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一看，竟然是羽生贤一。
“决斗还没结束，”贤一低声说，“伤口比看起来要浅。我带来了家族特制的伤药，绝对不会有事的。”
“刚才是怎么回事？明明小晨已经把他的刀连同胳膊一起熔掉了，怎么还会受伤？”吴伦心下稍定，便问起对手的能力，希望能够提醒妹妹避免危险。
“这是羽生流刀法的进阶招式‘闪光’，”贤一解释道，“利用超音速挥刀产生极细微的真空裂片切割敌人，本来是紧接在刀刃破开防御之后的追加打击，所以直接攻击的威力要小一些。”
“这一招有反制的方法吗？”吴伦问。
“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因为这也是我的流派，”贤一回答，“而且也没有必要了。你妹妹已经赢了——你看那家伙的眼神，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他已经看不见她了。”
果然，羽生和也好像完全看不见徐晨一般，在擂台上盲目地逡巡，持短刀的左手来回空挥，却连对手的衣角都碰不到。
“是催眠术，”吴伦说，“小晨擅长催眠术，其中一种，她称之为‘视盲’，能够让受术之人暂时无法察觉到她的存在。”
只见徐晨捂着流血不止的肚子，缓缓走到羽生和也的身后，伸出手指，轻轻地触摸着对方的脸颊。即使是这样的直接接触，羽生和也却仿若浑然不觉，仍然挥刀摸索着看不见的敌人。
然后，只见他反转刀锋，熟练地剖开了自己的喉咙。
此时周围走廊中已经围上了不少羽生家人。见此情形，围观人群中响起一阵嘈杂，一心习武的羽生家弟子哪见过这等诡谲的杀人手法，纷纷小声议论。
而场上流血的少女已经被哥哥抱下擂台，由闻讯赶来的家族医师救治。
死去的对手也被人抬走，不过吴伦也并不关心他的下场。
“你小子——你们听好了！”背后传来了意外的声音，不知何时那个白衣侍从竟也站上了擂台，“刚才那一场权且算你们赢了！我哥哥学艺不精，也怨不得你们。但是我们的比斗绝不能就这么完了！下一个挑战者是我！还敢不敢上来？”
“那就来吧！”吴伦含嗔带怒，直接一跃而上。他落地时故意使了个坠劲，直震得那白衣侍从后退了三步才稳住身形。
“羽生家，羽生达也。事先说好，我可比我哥哥强得多了。”对方说着，从怀中抽出两把十手交错在前。随着他的动作，身体表面喷涌出一股股金黄色的云雾，聚拢在一起，隐隐形成了一套金色甲胄。
气缠之铠。
“兽心会，吴伦。”吴伦也不拔刀，只是略略提起双手，摆出了拳法“三藏礼佛”的起手式。
佛，指的是传说中东方大陆的一种宗教信仰，而三藏，则是指佛教中知识丰富的博学之士。“三藏礼佛”是吴家武术中非常特别的一式，它的攻击点在目标“身后”。吴伦以前一直无法理解这一式的关键，无论如何修炼均不得其门，故而连带着对于整个吴家拳法都很不待见，即使手中空空，也多以掌刀剑指等等使刀剑之术御敌。
但最近他找回了记忆。当他纵览自己的前半生时，那些荒唐的、无奈的、遗憾的、意外的前尘往事一齐涌上心头。待这回忆之潮过去，他心中留下的，只有对母亲无可挽回的思念和歉疚，以及对父亲难以言喻的崇敬和爱。没错，是爱。吴伦这一生，是父亲徐勉用一辈子的时光、智慧、生命和灵魂交换而来的。他的存活，就是父爱的证明。
徐氏缚灵术，父亲的结束，儿子的开始。
它是如此温柔，连儿子的头发汗毛都秋毫无犯；同时又是如此霸道，儿子体内狂暴的八尾乘黄都能够一击而溃。
这一刻，他突然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几乎已被遗忘的“三藏礼佛”，同时也领悟到了这一式的真正含义。正如徐氏缚灵术一样，“三藏礼佛”的打击点，并非是在目标“身后”，也不是“身上”，而是在目标“体内”，是通过外部打击，将力量注入目标结构内部的技法。
于是，在羽生家族的空中擂台上，吴伦此生第一次，双手合十于胸，使出了“三藏礼佛”的起手式。
来吧，感受父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