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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世间安得双全法
温泉真是个好东西！
真想不到，深埋地底至阳至刚的熔岩地火，与同样流淌于地下却至阴至柔的九泉寒水相遇之后，竟然能够产生这种神奇的平衡体。按理说水火不容，但在深不可测的地底幽暗之土的未知作用下，阴与阳、刚与柔、水与火，竟然能够和谐共存——虽然极其微弱，而且转瞬即逝，但从涌泉口汩汩流出的那一刻，水、火、土三种灵气的确是呈现着一种完美的融合状态。
吴伦伸手掬起一捧热水，以明镜止水观察它，又动用灵识研究它，直到那一丝灵气融合体分解散去，只剩下普通的水，便又弯腰掬水重新来过。
一直到月明星稀，长庚、重光等人在他专注于泉水时，已经陆续回房睡下；一帘之隔的女子浴池那边，也早已无声无息。吴伦就这样静静伫立在蒸汽氤氲的泉水中，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
在他背后，一阵轻微的涟漪闪过，玖穿着她标志性的9字睡衣坐于岸边，双脚自然地搭进水中：“大家都睡了，只有夫君你还在这里……嗯……观察水？夫君真是妾身认识的唯一一个，进到温泉里还不好好泡泡，非要在水中间站着的人。”
吴伦也不回头：“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从小受兽魂纠缠，又独自生活了十年，后来好不容易拜了师，学了艺，就一心扑在修行上，除了订立婚约那些日子以外，向来没什么机会享受人间喜乐。如今我晋入先天之境，身躯灵化，其实已经体会不出什么舒适安逸了。刚才偶然发现这温泉水中的灵气纠葛十分有趣，细细观之，倒也不啻一件乐事。”
“妾身知道，妾身知道，所以就来了呀，”玖柔声轻语，“好夫君，来这边坐下，让妾身帮你按摩一下吧。”
吴伦听话地走过去，在玖身边坐下。
玖开始用略带青涩的手法为他按摩后背。作为首领之女，又是双腿瘫痪的病人，她自然从没学过按摩之术，退一步说，就算学过也没有机会去练习，因此技法上肯定不如那些凡人奴婢。但她也有只有自己才能做到的特殊技巧。
她的手指间隐隐有细微如同头发的白色线条闪动不停，那是“白雷”，是雷霆之力与金遁之术结合的火花。
吴伦也感受到背后麻酥酥的，格外舒爽：“五雷天心正法？你竟然用五雷天心正法来给我按摩？也对，只有仙道手法才对我有效。但——”
“别说话，妾身自己又用不了那么多天雷，能用在夫君你的身上，自是最好的。”玖一边柔声答话，一边手上不停，一道道细微的白雷揉入丈夫的后背，为他舒张肌肉，缓解疲劳。
“你呀，你呀，明知我已心有所属，又有婚约在身，我们俩只是假结婚，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吴伦身上舒服，话音也带上了点慵懒。
“说什么傻话，妻子服侍夫君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背后按完，玖又拉起吴伦的胳膊，抱在胸前细细侍弄。
月光如水，清风徐来。四下里只有几只早成的草虫在幽幽低鸣，间或传来一两声夜枭的啼叫，说不出的幽静惬意。
“我一直在想，我这么做，是不是错了呢？”吴伦枕在妻子的腿上，任她抚弄着他的长发，眼睛却凝望着星空中无限远的远方，“如果这次的三方联盟真的实现了的话，或早或晚，两仪国必定会掀起一场全面战争，而你深爱的云隐也一定会成为战争的中心。你怕不怕？”
“身为忍者，妾身又怎么会害怕呢？”玖低声笑道，“再说，夫君你一定会为我们指出一条明路的，不是吗？”
“明路……么？”吴伦抬起手去抚摸玖白玉般的脸颊，“我怕那是一条死路啊……想听个故事吗？”
“夫君但说无妨。”
……
第二天一早，吴伦抱着行动不便的妻子吃完了早饭，正推她在村中散步，却见长庚拉着姐姐父亲一起游览山村。
“见过首领，见过首领夫人。”忍者的等级思想十分严格，哪怕是半路出家型忍者长庚，甫一见面也立刻下意识地鞠躬行礼。
“白桑不必多礼，我们只是普普通通地饭后散步而已。”玖仰头跟丈夫交换了一个眼神，开口回道。
“哪里哪里，我们也是承您二位的招待。”重光老大爷在谈判桌外倒也还算是和蔼可亲，冲着吴伦夫妇略施薄礼道，“吴伦大人，当日老夫派启明去助您的时候，真没想到日后您竟然会将云隐收入囊中。大人果然是神仙手段，老夫肉眼凡胎，不可测度。”
“老人家多礼了，”吴伦尴尬地笑答，“神仙手段谈不上，但我可以向您保证，这三方联盟之计定然是深思熟虑后才决定的，绝不会于您有所亏欠，也不会因为我和云隐的关系而有所偏颇。”
“这个老夫还是懂的，”重光似乎也很尴尬，“但大人您有所不知呀，即使已经同意结盟，但盟约协议的每一条每一款都必须经过各方代表彻底的讨论才能够确定下来。一来可以制定出真正符合各方利益需求的合理条款，不至于日后遇到麻烦无法解决；二来只有经过全面的辩论，协议才能真正得到心悦诚服的认可，不至于推行不下去。其实，在我们过去与其他市镇和商队签订协议的时候，辩论数日都无法敲定全部条款的情况也不在少数。这是政治上的必要，还请恕老夫断不能减免。”
“原来如此，是我考虑不周了，”吴伦欠了欠身表示歉意，“既然如此，之后的会议还要承蒙您费心了。”
送走了重光父子三人，吴伦继续推着玖缓缓前行。但他明显感觉妻子的心情有些沉重，于是弯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我们还是太嫩了，”玖面沉如水，“重光大人的政治经验超出我们太多了。之前还没感觉，但看白桑跟他在一起的状态，我才知道，什么精英上忍，五气朝元，跟重光大人一比，也不过是一群孩子罢了。我担心联盟以后会被他牵着鼻子走向我们想象不到的方向。”
“这的确是个问题，”吴伦沉吟了半晌，“就我浅薄的经验来看，唯一能够凌驾于老练的政治的东西，就只有超凡的武力。你现在有五雷天心正法的部分传承，又有云隐空间结界的加持，今晚开始，我再传授你吴氏炼体吐纳秘法和御灵之术，等你修成了仙人之身，无论凡俗势力如何强横，也奈何你不得，到时候你们就是成就两仪国的吴家和羽生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玖愣住了，差点没失手从小车上摔下去：“可是，像这种家传的功法，怎么可以如此轻传于人？再说，妾身这个年纪才开始修行，难道不会太晚吗？退一万步讲，就算妾身能够修炼成功，夫君你难道不担心妾身寿命延长之后，误了你真正的婚姻大事吗？”
“首先，不可轻传是针对家族之外的人而言的，你现在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没理由不能传授于你。其次，我记得你说过今年是十七岁对吧？我当年开始修行的时候比你还大三岁呢。至于最后……”吴伦突然卡住了，因为他发现，玖这最后一个问题，他的确没有办法回答。
天哪。天哪。天哪。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天衣不负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