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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凭神
不多时，云消雾散，船上众人终于得以看清战场的情势。
以及那恐怖的一幕。
风波未平的海面上，吴伦借着一块幸存较大的浮板堪堪立于水面，随波起伏。在她对面，站着羽生瞳。
或者说，按理来说应该是“羽生瞳”的……某种东西。
那是个通体金黄的人形，体表仿佛有无数大小错落的火苗在摇曳，赤红的焰舌贪婪地舔舐着勾勒出女子玲珑美好的身体曲线，而再往上，肩膀上面——
所有看着那里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肩膀上面，顶着一个完全由火焰组成的巨大鸦类头颅！那头颅足足有一面大型盾牌那么大，外红内金，白炽的焰流在其上盘桓扭曲成了比人头还要硕大的巨目，苍白，空洞，骇人。
巨目的另一边，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透明空洞，半个头颅和小半个肩膀都消失其中。狰狞的火焰从中扬起扭曲的触手，仿佛在填补着怪物形体的空白。
那怪物凌空而立，似乎世间法则对她（？）都毫无干系，身边飞散的水花在靠近之前便蒸腾成风，而脚下的浪涛好像都在畏惧着她灼人的高温，纷纷主动避让。
甚至连大海都拒绝让她落入其中。
“凭……神……”羽生贤一喃喃着吐出这么一个词，脚下一个趔趄，仿佛是忘了防备船身的颠簸。
一旁的香药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失去平衡的刀客：“你说什么？”猎猎的海风将她的问话吹散飞去，她拉起对方，冲着他的耳朵再次喊道：“你刚才说什么？”
“那是凭神，羽生家明令禁止在遴选会中施展的禁招，”贤一推开高个子姑娘的手，尴尬地拍了拍衣袴，解释道，“通俗的说法，就是人与佣兽或妖兽合体，但其实与字面意义上的合体并不完全相同。我个人没有驯养佣兽的才能，所以对此涉猎不多，但看那个样子，在那种情况下施展凭神，绝对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瞳啊，你就那么不甘心失败吗？”
此时此刻，吴伦的内心再次浮现出了那个非常具有哲学、社会学和心理学意义的经典疑问：这仗还怎么打？
五根符文通道茫然地飘浮在身边。牵制射击已经完全没有了意义，灵气珠有没有作用还有待观察，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只要瞳……或者阳子，或者随便那是什么，反应过来，以吴伦现在这个位置绝对是毫无生机可言。
但她也不能主动离开原地。她现在最不应该做的，就是主动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冷静，观察，分析。
那怪物可能还没有完全意识到状况，亦或许是在等待刚才灵气爆炸造成的可怕创口复原，她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偶尔侧过头，用仅剩的那只巨眼盯着自己的双手猛瞧。除此之外，她对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兴趣缺缺。吴伦猜不出到底是瞳被炸傻了还是阳子骤然换了个外形正不知所措，但很显然，对方的脑子——如果她还有类似结构的话——目前并不怎么灵光。
对手虽然看起来愚笨、懵懂，但吴伦清楚那只是假象，在那具扭曲的躯壳之下包藏着爆炸般的澎湃力量，而自己唯一能做的，似乎就只是保持安静，保持观望，祈祷对方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这处境仿佛将她带回了当年第一次遭遇牛头鬼的瞬间，然而这一次，不再会有三百年的先人来救自己了。
不过，如今的她，也已经不再是脆弱的凡人之躯了。
流……星……炸弹！
三十二层波动。吴伦双手中仿佛承托着千钧的重物，一个拳头大小、散发着微微荧光的圆润小球凭空出现在她掌上。这枚超高压灵气珠甫一出现，便弥散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庞大压迫感。水晶球般的气缠·木星自然张开，连吴伦自己也难以直面近距离接触这颗毁灭之球的反作用。
那火焰怪物也果不其然地注意到了这股异样的压力。苍白的燃焰之眼颤抖了两下，紧接着便死死地锁定了吴伦手中的灵气珠。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啸鸣，一道如有实质的火焰结界宛若扑击的巨蟒眨眼即至，而那燃烧的身影也紧随其后，吴伦仅仅来得及将手中捧着的球体稍稍举向前——
据说，在过于巨大的近距离爆炸中，人的听觉往往在声音传到之前就已经被冲击波麻痹了，因此根本听不见什么爆炸声。此时此刻，所有乘船观战的人，包括提前施展了防护法术的裁判，眼前都只能看见一抹白光。
通天彻地、吞噬一切的白光。
……
“这丫头，净乱来。”观战室内，实时转播其他七场比赛的屏幕都被冷落一旁，所有代表都围在海上擂台这边。看着整个屏幕瞬间变成纯白，站在人堆后面的照夜上师以手加额，面露苦色。
她太了解吴伦那个女娃娃了，毕竟系出同门，又有小桃子吴天衣这一层关系，而且那孩子的灵魂当初还是她帮忙打包整理的。吴伦别的地方都挺好，就是不服输和豁得出去这两点最让人头疼。那股随随便便就拿命来赌的劲头就好像……
就好像不想活了自暴自弃一样。
背后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拉开门，是一个流芳院会务组的小伙子，长得一表人才的，好像是叫正则来着。
“照夜上师，外面有人求见，说是吴家长老吴桐。”一见面，小伙子便一叩到底，行了个凡土弟子面见净土人士的标准礼，然后双手过头，递过来一张信笺。
“知道了，引路吧。”照夜也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略略扫了一眼纸上剑阁的纹章便应诺了一声，随手把门带上了。
小桃子的父亲么？
吴桐长老并没有在一楼会客室等她，正则带着照夜出得门来，七拐八拐之后来到了一处海滨山崖。错杂的浪头一轮接一轮地扑击在崖下的乱石滩里，发出不甘的杂音。
梧桐长老也没有一个人来。他身后还有一个瘦小的灰色身影。
“圣子叶莎维塔，我是来谈条件的。”李渔用她那双沧桑却坚定的大眼睛定定地盯着照夜上师略微泛黄的双眼，郑重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