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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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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人家有没有女朋友呢。」

那句话犹如石破天惊一般, 把余思归敲愣了。

虽然学校禁止早恋,但在这知慕少艾的年纪,仍有不少人在萌出这些被大人视为大逆不道的感情。余思归是个被关在象牙塔里的小孩, 但也知道班上谁与谁“有情况”,谁与谁搞了对象。

她初中的后座男生就谈过好几个,最快时一个周就和对方分手,三天后找下一个, 每周三四五夜十点后准时在朋友圈发些悲春伤秋的酸话, 余思归一开始还当他是真的难过,认真安慰了他数次。

后来刘佳宁看了几次后看不过眼, 才敲打思归,说那是男的养鱼的手段,让归归不要陪聊。

余思归听了大受打击, 问他不是真难过吗?可谈恋爱不是挺正经的事儿么?

那时刘佳宁想了想, 说,其实不是。

――初中的时候,有人谈恋爱是因为好面子,有人则是怕寂寞, 有人只是想炫耀,有人只是纯粹地向往一段关系;有人好色, 有人贪婪, 有人傲慢,稚嫩的七宗罪突兀地构成那年纪的男女羁绊。

「他会是那些人其中之一么?」

余思归茫然地想。

或许姓盛的会更真诚一些……?毕竟他不好面子。

余思归心里一个个掰着指头算,毕竟盛淅长得不错, 能力也很强, 性格可能坏了点,但面上至少是乐于助人的……看上去一身少爷习性, 估计家里……算了有没有钱这个不晓得,总之肯定会有女孩喜欢的吧。

有人觉得他太贵气,但好盛淅这口的女孩儿绝对是有的。

下一秒,一个念头忽然敲中余思归的心:如果有女生对他表白,姓盛的会答应还是……?

不对……怎么不考虑另一个情况?也许他是喜欢人的那一方呢?

余思归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意识到,姓盛的出现在一中之前,应该有过一个非常完整的人际关系――毕竟他在上海出生长大,一路在本地升学,犹如每个十几岁的少年,有爱有恨,一路走来,结识许多朋友,也走过一段很长的路。

而那是一个余思归所没见过的、另一个盛淅。

余思归迟钝地看向起跑线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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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径比赛几乎都集中在上午,盛淅正在起跑线处活动关节,热身运动。

换了运动装束的他身形瘦削锐利,现出削薄流畅的肌肉,身上别着印高一(十)班字样的号码纸,太阳轻薄地披于他身上。

一个扎着高马尾的高挑女孩正抱着个板子与他说话,应是赛事人员。

那一刹那,余思归脑袋上冒出个火红的“!”,抓起刘佳宁放在一旁的眼镜,倒捏着镜腿,顶在了自己鼻梁上。

佳宁近视度数近三百,余思归只有一百多,镜片令归老师晕晕乎乎的,但归老师终究不是个服输的人,竭力朝那方向看去。

天上云被风吹着,起跑线处人挺多,阳光金黄而公平地洒在跑道上。

那个女孩马尾辫又长又顺,抱着写字板笑的花枝乱颤。

――盛淅与那女孩有说有笑。

余思归毫无情绪地眯起眼睛……片刻后盛淅礼貌点头道别,走向第三跑道,似乎已经做好了第一个项目的准备。

“……”

毫无情绪的归老师手中眼镜,不堪重负地发出不祥的咯嘣声……

“高一男子400米选手请集合,”主席台上喊道,“各就位――”

各就各位个屁,不要省略读音啊!余思归看什么都不顺眼,愤怒地对世界开炮,不守男德的东西,穿得这么暴……哦裹得还挺严实的,不算暴露……穿得这么紧身给谁看!

下一秒,刚上完厕所的刘佳宁好奇的声音响起:

“你在看什么?”

余思归纹丝不动,语气多年冷似铁,说:“看不守妇道的人。”

刘佳宁:“……????”

“眼镜拿回来,”刘佳宁冷酷道,“能不能对我这破眼镜好点?”

余思归仍沉浸在愤怒之中,气鼓鼓地把眼镜还给刘佳宁,宁仔则对余思归嘴里的妇道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将缠了好几道胶带的眼镜在校服上随意擦了擦。

“开始比啥了?”刘佳宁把眼镜架在鼻梁上,问道。

余思归瞬间想起盛淅和另一个马尾又长又顺的高个女孩交谈的场景,心情狗屎度直线上升,答道:

“高一男子四百。”

“哦哟!”刘佳宁立刻打起了精神:“这不是有你同桌的比赛吗!”

“……”

归归心想这还用你讲,她想起盛淅在那跟人女孩子说话就烦,语气冷酷无情:“但凡和高一男子沾边他都参与了。”

刘佳宁:“……倒也是。”

过了会儿,刘佳宁又问:“但是他为啥这么劳模?我总觉得天塌下来他都能躲一边儿去……”

余思归气呼呼地说:“我怎么会知道!”

下一秒,发令枪“叭”地响起!

场上运动员那一刹那冲了出去!

高一整个场地瞬间炸了。

各班喊着同学名字的,尖叫的,呐喊加油的,李浩宇还变了个小鼓出来,咚咚地敲着大喊“盛淅加油”――归归老师感觉自己很是高傲,不愿意跟着一起叫“淅哥”,但是还是眯起眼睛去找盛淅的影子。

「他运动神经怎样?」

盛淅参与了那么多项目他不会有事吧……余思归忽然冒出一个小念头,心想他跑得不快也没关系,他愿意报名参与这么多场,已经是这班上最强大的人了。

这世上,失败永远不是决定性的。

――真正起到决定作用的,是你究竟敢不敢站在那场上。

无论成绩好坏,无论胜利与否,是不是被打倒了……只要那个人仍敢于站出来,他怀里就永远抱着胜利女神的祝福。

下一秒,陈冉激动地大喊:

“看――!!!”

余思归抬起眼。

“他是第一!!!”陈冉在阳光下吼道:“盛淅!淅哥――!淅哥加油――!!!”

十班所有人都炸了。

第一。

十班的小鼓敲得震天响,余思归这才看见领跑的身影。

刺目阳光下,盛淅每一步都裹挟着风与火的力量,每一脚都跃在塑胶跑道上,浓密短发被运动头带一拦,跑姿矫健地穿过第一个弯道。

――四百米这项目是需要分配体力的。

距离决定了运动员不可能从头冲刺到尾,但跑道上的盛淅甚至不屑于藏半分。

“……”

归归震惊地睁大双眼。

耳边加油声几乎到了震耳欲聋的程度,谁都没想到转学来的淅哥会是这种程度的黑马,躺平许久的先修班头一回热血沸腾,胜负不再与他们无关。

那是全场瞩目的焦点。

连刘佳宁都受了气氛的感染,站起来为盛淅呐喊。

他穿过十班的看台时老贺咚咚咚地敲着鼓,笑着大喊加油,姓盛的笑着冲班上挥了挥手,余思归被掩在人群里,只看见他矫健冲刺的背影。

连弯道跑都流畅而自然,仿佛这人到世上来一遭,就是为了迎接鲜花与掌声一般。

-

他的名次是――

“――金牌!”

老贺激动道,“第一名啊同学们,盛同学跑了第一名!甩了第二名足足七秒……不!八秒!!八秒八秒……”

十班一班书呆子人声鼎沸,七嘴八舌地交流这块从天上砸下来的金牌,

本班书呆子之首余思归心情复杂地看着颁奖台的方向,还挺远的,但能看清,盛淅站在最高的那层台阶,微一欠身,裁判将金牌挂在他的脖子上。

“……他一开始还拒绝报名,”老贺亢奋地对同学们讲,“多亏了我洞悉人心……”

洞悉了个什么,余思归心烦意乱地想。

连个胜负欲都没有……明明就是个假人,但是偏偏会出去跟人说话……

陈冉忽然坐了过来,逗龟龟:“归归哥怎么这么安静?”

余思归耳根一红,瞎扯:“饿的。”

“饿的话我有带的零食哟,”陈冉开始对归归老师上下其rua,托着归归的脸开心地搓了搓,问:“老师怎么不高兴呀?”

余思归被rua得眼睛冒星星:“……没有!”

“你一副玩具被抢了的样子,”陈冉笑眯眯地揉来揉去,“谁这么big胆,还敢抢我们归归的玩具了?”

余思归吱吱求饶:“陈冉你能不能统一一下对我的称呼……别搓……”

“我、就、不。”陈冉豪横地道:“我就是要向自以为是的人说不!”

“别学我说话……”

余思归话音未落――

“陈冉。”

一个声音很漠然地唤道。

“?”

陈冉及受害者皆是一愣,余思归艰难地拽下陈冉不规矩的爪子,向下看去。

盛淅回来了。

这人额上一层运动后的薄汗,面色相当淡漠,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余思归的脸――以及揉她脸的手,安静地找了下台词,漠然开口:

“陈冉,别学她说话。”

陈冉:“……”

余思归崩溃心想,你他妈真的有病啊啊啊啊!

然而盛淅那时完全不像个好惹的,余思归不敢开口造次……他没甚表情地看着一头雾水的陈冉,然后开口找茬:“余思归。”

余思归:“……?”

……你是要揍我吗?

然后盛淅平淡道:“帮我拿着外套。”

陈冉:“……”

余思归:“啊?啊啊?好、好的吧……”

盛淅面无表情,把自己的外套脱了,远远抛过来,余思归手忙脚乱地接了。运动外套掂起来还挺敦实,兜里似乎有东西。

四月天气仍冷着,盛大少爷以四百米热过身,此时身上微微出汗,便只穿安德玛的深灰长跑背心,伫立在初春微冷的风里。

“我手机在里头。”盛大少爷淡漠道,“帮我看着。”

余思归抱着他的外套,耳根泛起如春花的红,没来由地想起他在那跟别的女孩子聊天的样子,心想干什么要给我这个啊……

然后她小声说:“……好的吧。”

盛淅一颔首。余思归本来还想场面话地夸夸盛淅为我们书呆子班级争光了,但下一秒主席台有人喊道:

“高一男子撑杆跳选手请到东南角集合――”

余思归:“……”

盛淅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很淡,带着一种很难言说的杀气……旋即一点头,去集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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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冉:“……”

陈冉低下头看看归归老师抱着的、她同桌的外套,又看看归归欲言又止、心情复杂的神情――盛淅已经走了。

于是陈冉十分嚣张地捏了捏归归老师的耳朵。

思归毛了:“不要动我!”

“所以,”陈冉不以为意地问,“归老师,刚刚到底为什么不高兴?”

“……”

“太……”余思归想起那个场景,很别扭地低下头:

“太暴露了。”

陈冉:“啥?”

“……而且更暴露了。”余思归小声道。

然后她把盛淅的外套搭在膝盖上,从兜里摸出手机――他的手机是黑的,用得很干净,套了个苹果原装的手机壳。

余思归目光望向他的背影。

过了会儿,她很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右耳朵,仿佛愧疚于它居然会发红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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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淅简直是个田径王者。

干啥啥牛逼可能就是他了吧……余思归不受控制地想。

撑杆跳他拿了个银牌,第一是七班的足球特长生――他带着奖牌回来时老贺恨不能抱着他哭一场;而纯田径项目,他参与到第三场短跑时,连隔壁九班的人都忍不住开始为他喝彩。

……隔壁九班的都给他加油就有点过了吧!给你们自己班的加油好吗!!

余思归给九班的盛淅小粉丝挪了个位置,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抱着盛淅的外套,目光看见老贺坐在最下面,数老母鸡下的金蛋似的数姓盛的带回来的奖牌。

“真好,”老贺抹着眼角的泪水,“真好,谢谢兰生愿意把盛同学忍痛割爱给我们高一十班,我一定会让他得到应有的报……派上应有的用场的!”

余思归:“……”

他不是金牌母鸡,他有名字的,他姓盛,叫冤大头!归归感觉冤大头同桌好可怜,而且对班主任,感到了一种谜一般的愤怒……

下一秒,发令枪响,高一男子组161009如离弦的箭般冲出起跑线!

高一区域的看台,立刻爆发出山洪一般的呐喊加油声!

其中十班的“加油”尤为卖力,毕竟先修班阔别奖牌久矣,如今突然得到一个能一雪前耻的机会,连刘佳宁都热血沸腾地冲下去,大喊盛淅加油……

“……”

百米跑道,盛淅遥遥领先,周遭鼓舞声震耳欲聋。

余思归也想起来为他喊一喊,但是还没起来,就被隔壁班的一个男生挤了下,并且挡住了视线。那男生还扒拉着前头的人问“你们班那个在哪儿”,想是专门过来看盛淅比赛似的。

归归的动作被别住,忽然冒出个有点别扭的念头。

……我不起来了。

反正也不差我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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