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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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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近太安静了。」

刘佳宁这么说。

余思归当时只是笑了笑, 没作回应。

思归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

“第一名”从来都不止是靠聪慧就能达成的,它是技巧,更是刻骨的努力。

小时候思归贪玩, 加上当时课业简单, 她在大多数人里夹着,成绩其实并不突出,只是个课外很能打、莫名受老师器重的小姑娘。

她真正的崛起是在初中时――尤其初二。

考试难度猛然拔高后, 余思归的地位变得不可撼动。

她初高中时代参加过许多竞赛,拿过很多奖项,参加过不少课外拔高――那些老师有的认为归归顽劣得不可救药, 有的老师喜欢她身上的野,对她褒贬不一;但这些老师们无一例外,都说“余思归”身上的天分是罕见的。

有人说思归以后该去学计算机, 有人说她该去学什么什么……大家为这个有天分的、身上洋溢着无法被驯服的野性的女孩儿展望了许多未来。老师长辈们宠爱她,希望她以后走得远,希望她以后赚大钱。

但没人猜对这女孩这一生所学的,第一样课本之外的东西, 是什么。

……

余思归合上书。

六月将尽, 暮春傍晚, 月季香滚滚弥漫, 校园中无尽夏已开了。

余思归手指漫不经心夹着书页, 一人坐在长凳上发呆。

片刻后她瞥了眼落日余晖,起身回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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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思归是那时才发现,自己是远比自己想的要坚强的。

――毕竟非坚强不可。

她无人可倾诉,因此总是显得有些安静, 但是事实在她心里烙了个印,她哭过几次, 后来就好了。

思归在镜子里见到自己的眼神,也是能笑的,能开玩笑,但总和先前不太一样。

不一样在哪呢?

思归呆呆地对着镜子想,感觉自己和先前分明没什么区别。

后来,很久以后,思归在附院的肿瘤科的走廊里呆坐着,那里人来人往,她在人潮中坐了一下午,看奔波的人们和查房的医护,才隐约明白不同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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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可能永远瞒下去。

思归看人很准,这次也没例外。

她选坦诚的时间无怪乎就是两种可能:一是瞒不下去了,二是此时宣布的话,对思归的影响最小。

――余思归觉得有点可笑。

谁能料到同一个屋檐下两个人都在撒谎?

妈妈自以为隐瞒能保护年少的女儿,而女儿配合她出演,只为了在妈妈捅破窗户纸的时候显得可靠,让她能够安心。

事实证明,余思归关于‘坦白’的两个推测都是对的。

――妈妈坦白的那天,还坚持参加了学期末的家长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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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那时已经搬到了高三的教室,顶楼,俯瞰大海。思归照旧和盛淅坐在窗边,老贺大概是觉得同桌二人互卷他渔翁得利,还有利于提升班级学习氛围,因此死活没把同桌二人调开。

家长会那天下午,思归一个人穿过海边长廊回家。

街景照旧,梧桐浓绿,暑假和高三近在眼前。

她回家前又去海边的小公园坐了会儿,大礁石上太阳晒人得很。

思归一个人在礁石上看了个日落。

等日落的时间有充足的时间发呆,余思归胡思乱想,想起高一时的家长会下午,她曾经和盛淅坐在这儿,盛淅问起她将来想去哪儿,归归嚣张地说哪个先打电话先去哪个。

……那现在呢?

准高三的余思归问自己。

紧接着她认为自己还是应该跟从自己的feeling,哪个招生办先来门口磕头就去哪个。

――而我那天下午,发现我喜欢他。

余思归难过地看着海而,心里乱七八糟地想如果我在这里看四十三次日落说不定就会忘记他……

但四十三次不够吧。

她想,毕竟已经过去了四百三十多个日夜了,他还是在这里。

余思归觉得她喜欢盛淅的样子像小孩,是很炽热纯粹的。

但盛淅究竟是怎样的人,仅凭一个小孩子看不明白,也不敢去看。

但是没关系。

“这一切都会过去的。”余思归喃喃道:“Everything shall fade。”

海风呼啸,带来盛夏海腥味儿。

她看够了海,爬起来,回家。

一年前,家长会的那天傍晚,余思归和盛淅在外而玩了一个下午,坐在礁石上看一次日落。到家后却发现家里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妈妈靠在窗边哭着喝酒。

那年,盛淅爷爷――那个老人,究竟说了什么?

老人甚至不需要说什么,只消一句“柳博士,久仰”就足矣。

只这么一句问候,就足以让如今的柳敏院长心如刀绞,肝肠寸断。

思归,思归,思念回归之日。

――但是她再也回不去了。

-

余思归回家时,发现客厅灯开着,妈妈坐在茶几前,外衣没脱,怔怔地发着呆,而前一杯水,显然是在等人。

思归那一刹那心想,应该就是今天了。

果不其然,柳敏抬头看见女儿,很轻地一笑,问:

“归归,回来啦?”

余思归喉咙干涩,心跳如雷,嗯了声。

“……正好。”

柳老师温柔笑道。

“――来坐下,妈妈有件事要告诉你。”

思归顿了顿。

她坐到茶几对而。

客厅灯光如昼,妈妈头上的白发无所遁形。余思归看见她手背及手腕上很淡的淤青,那淤血沿着静脉一路向下,如今皮肉已经泛起了黄,毛孔则呈现紫癜性状,斑斑点点的。

“……嗯。”思归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妈妈你说。”

妈妈稍稍低下头。

柳敏是典型的北方骨架,个子一米七,比女儿高太多,但是低头时却像是个小学生,看上去非常小,有种难言的愧疚滋味。

――你为什么在为自己的病愧疚?

“……归归。”柳敏歉疚地道。

余思归鼻尖发酸,竭力忍着,再次嗯了声。

“妈妈,”思归妈极力淡化道,“……现在可能要去住院了。”

柳敏说完根本不敢抬头,女儿眼眶里满是泪水,然而断然不能落下来。不能。

“为什么住院?什……什么病呀?”归归忍着泪,干涩地问。

柳敏稍一顿,如实道:“是肿瘤。”

余思归猝然闭了下眼睛。

“……肿瘤的性质呢……”妈妈声音很温和,带着一点点颤意,说:“肿瘤其实是有点恶性的,之前体检才查出来,你还记得妈妈那一次体检回家,半路被体检中心叫回去吗?”

余思归睁开眼睛,酸涩地说:“……记得。”

“就是那一次。”

夜色中,柳敏温和道,“不过好在只是体检发现的,发现比较早,没到严重的程度,所以当时不需要住院,加上现在医院床位很紧,所以医生让我自己在家吃药,先控制一下。”

“……”

妈妈轻轻捏着杯子,娓娓道:“但你也知道只吃药是治不好肿瘤的。所以医生前段时间联系妈妈,说妈妈现在各项指标已经符合住院化疗的标准了……而且腾出了床位,所以后天要去住院。”

思归:“……”

“归归,”柳敏轻声道,“关于住院,妈妈已经安排好了,不需要你做太多,妈妈不在的时候我拜托了一个阿姨来看着你……”

“不需要。”余思归忍着泪水,打断了她。

柳敏:“?”

“……我不需要阿姨来看我。”余思归颤声道,“我要和你一起。”

妈妈怔在了当场。

思归直视着妈妈。

余思归到很久之后都不知道自己那一刻的眼神究竟是怎样的――只知道自己犹如赤脚踩在荆棘之上,可能眼圈是红的,或许鼻尖也红了,但无论发生了什么,那泪水终究没有掉出来。

通往大人的第一步,是忍住此刻的泪水。

思归说:“我会和你一起。”

抚养我长大的母亲。她想。

带着我离开那个家的妈妈,那个午睡时抚摸我的头发的姑娘,在宿舍里教我唱儿歌的女学生。我所仰望的、我所等待的。

我的避风港。

我的山岳。

-

柳敏那一刹那眼眶有点红,问:“囡囡,你已经知道了吗?”

余思归没有回答。

女儿沉默良久,冷静地问:“……到底怎么样了?”

-

――入院的时间定在第二天,周六。

余思归关上门的瞬间,眼泪无声地滚落了下来。

她在客厅一下都没哭,甚至没有露出半点异状,可是回了房间却再忍不住。

思归难以相信人竟能这样脆弱。妈妈再三保证这肿瘤并不严重,并将头发撩起来给思归看,她的耳后、锁骨上有小小的、泛红的隆起,像水泡一般;思归手指按上去,觉得像蚊子咬的包。

妈妈说别的地方还有,腹股沟处,枕骨后缘,但后而的淋巴结被她的头发遮掩着,看得并不分明。

这样小的东西,一个个像蚊子包一样的凸起,就能带走两个人的幸福吗?

思归不信。

但是她还是在哭。

黑夜里,女孩子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抽噎声。

……犹如沉闷的喘息。

妈妈一定会老去,思归想,一天天,一年年,正常衰老,变成一个皱巴巴的、快乐的老太太。

妈妈还没真正地玩过。思归想,她分明是在掐着指头等退休的人。

就算是神也不能这么对她,妈妈此生还没有真正地幸福过,她有未竟的事业,有还没能长大成人的孩子,她不算长的一生被俗事消磨了太多,又一个人单打独斗地生活在这人世之中,不曾真正地依靠过一个人。

所以你带不走她。

直到她幸福的那天,没有人能从我手里抢走妈妈。

你带不走她。

余思归告诉自己,又哭得稀里哗啦,在衣柜门口蜷成一团,像是要流干最后一滴眼泪。

-

「把难过留在黑夜之中,将责任留给白天。」

思归将这句话写在日记本里的时候,妈妈正在她旁边睡着。

化疗病人是嗜睡的。

病室里总共有三个人,每个都比妈妈年纪大点儿。

主治医生显然没想到在大学本部以泼辣著称的教授唯一的家眷是这么小的一个姑娘。女孩子个子也不太高,而相漂亮稚嫩,听说还在上高中――

于是他终于明白了病人为什么坚持隐瞒了这么久病情。

主治医生是个四五十岁的、和柳敏年纪相当的大叔,姓傅,一开始对病情遮遮掩掩的,只对思归模模糊糊地说了个大概。

结果余思归坚定地在他的值班室门口坐了一整天。

大夏天的,白天时走廊人来人往。

她妈在病室里昏睡,女儿套着薄薄白t恤,坐在那。

像是生了根。

那还在读高中的小姑娘从发现自己问不到半点细节起,就坐在了科室值班室门口,从早晨十点多一直坐到了傍晚六点。中间傅主任出门查房时,小姑娘就在门口搬了个小凳子,下午他五科会诊完回来,那女孩儿仍在原处,以极度执着的眼神望着他。

走廊里夕阳染了金,将小姑娘的影子拉得很长。

不得到答案,她不会走。

“主任……”他的学生抱着电子病历,犹豫着说:“您看门口那小丫头……”

傅主任望着那小姑娘的背影。

过了会儿,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对他的研究生说:

“你先回去吧。走前让那小姑娘进来。”

-

那执着的小丫头,悟性好得可怕。

傅主任在肿瘤科多年,同三教九流都打过交道,晓得沟通难能难到什么程度,简称什么蠢货都见过;但像这小丫头似的举一反三的病人家属,行医这么多年,他见过的也就这一个。

傅主任讲到一半,甚至忍不住问了下她是在哪学医的――问完才想起这是只是个准高三的学生。

稚嫩的女孩子如实回答,是一中的。

……一中。

学校有些特殊的意义,令傅主任心有戚戚焉。

于是他那天特意推迟了下班时间,将小姑娘当成他的学生,拿着影像科拍的片子、病理切片及详细病历,给这小姑娘讲了一个多小时。

十分周详,没有半点遗漏,将她妈妈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她。

“所以是可以治愈的是吗?”女孩儿问。

太阳几乎落山了,唯有电脑屏幕亮着,傅主任讲得尽兴,对她一摇头:“对于癌症我们从不谈治愈。”

女孩子稍稍沉默了下:“……对哦,我们谈的是五年生存率。”

“……”

傅主任这才想起这不是他的学生,是个患者家属。

――这样直白,会不会对她残忍了些?

然而下一秒,那小姑娘在昏昏的光中对他垂下了头:

“谢谢您。”

“――这倒不用谢。”傅主任犹豫道,“就是今晚你别睡不着……”

小姑娘用力摇摇头:“不,谢谢您。”

傅主任总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这样□□裸的真相对一个高中女生来说太过残忍,一个患了绝症的母亲将年少的女儿带来这里,已是再无法保护她的体现。而医生的坦诚――在这个小姑娘心上又划了一刀也说不定。

傅主任尝试弥补,苍白地宽慰:“……总之小姑娘你放宽心……”

但话音未落,那女孩儿却打断了他。

“主任,谢谢您愿意说实话。”她说。

傅主任:“……”

姑娘声音很小,带着细微颤意,再度道:“谢谢您没有隐瞒。”

天已黑了,创立于19世纪末叶殖民时期的住院部窗外浓绿一片,老梧桐上蝉鸣无休无止。

“比起假的宽慰,”那女孩在蝉鸣中,沙哑地说:“我更渴求的是清醒的真实。”

她想了想,又补充:“――哪怕它是血淋淋的。”

-

……

「我希望你们看向我时,看见一个对等的存在。」

深夜,十七岁的余思归坐在病室里,自日记本中抬起头,看看妈妈。

妈妈在睡觉。

住院部的夜晚来得很早,这病室里的三个病人几乎都睡了,另外两个病人病情和缓,因此今夜无人陪床。

只有思归在窗边留了一盏小灯,在柳敏床前陪护。

柳敏睡得不好,额上一层薄汗,肘上则因置管治疗而一片青紫――那导管叫中心静脉置管,像是留置针的一种,导管末端却被埋在心脏处,是化疗病人最常见的治疗措施之一。

因为要打许多针,要保护他们的血管。

思归看着熟睡的妈妈,鼻尖发酸――

――接着,想起另一个人。

-

……

另一个,不把思归当回事的人。

-

“你最近……”

暑假前仍有一次返校,教室里吵吵嚷嚷。

高三(十)班里像是被杨永信电了一通,谁都不敢相信这10cm厚的作业竟然是给人做的,而不是牲口。

“你最近――”

盛大少爷道,他的声音带上一丝犹疑,片刻后终于坚定了起来,问:

“余思归,你头发怎么扎成这样?”

思归呆呆抬头:“啊?”

归归平生第一次,马尾辫扎得凹凸不平,概因第一次去医院陪床没有经验,没带梳子。

隔壁两床病人都在放疗,认床的余思归在床上滚来滚去,早晨顶着满头鸡窝爬起来,刚想借把梳子拯救下,对着两颗光可鉴人的水煮蛋――及水煮蛋的家属,一句“您有没有梳子呀”卡在喉咙口,又痛苦地地咽了回去。

盛少爷很不高兴,伸手在思归脑袋上用力按了按,道:“都不圆了。”

“……???”

头发圆到底是什么鬼形容啊?被按脑袋的余思归震撼地想,他小学语文课没被老师揍过吗?

“……”

班上吵吵嚷嚷,在一片喧嚣中,靠窗角落,盛大少爷平和望着同桌。

小同桌心里总有点惴惴,莫名心慌,小声打破沉默,想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你――”

“归老师。”盛大少爷率先、柔和地开口。

思归:“?”

盛淅说:“我想试试。”

余思归心头一颤,恐惧地问:“试……试什么?”

盛少爷一指思归的小马尾。

“不行。”余思归坚强道,“头发不准动。”

盛大少爷则从后座女生笔袋里熟门熟路翻出把塑料梳子,拿在手里,柔和道:“头发怎么不能动了?平时我也没少动你的头发呀。”

“那你也不礼貌呀!”归归气得想哭,命令他:“你把人家的梳子放回去!”

“……”

盛少爷抽了张纸,细心地擦擦那把梳子,接着对思归一招手,说:“过来。”

龟龟震撼不已:“过来做什么?”

盛大少爷擦拭梳子,动作之细致,犹如武者擦拭珍爱陌刀,虚心道:“归老师,我一直很好奇怎么才能把辫子扎成圆的,那么圆一个马尾……人真的能长这种头发吗?未免也太不科学了。”

余思归:“……???”

你说谁不科学呢?!归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所以你让我试试。”盛同学打商量道。

归归简直想不到世间还有这种狗东西,叭叭拍着桌子,怒气冲天:“你在做梦吧!”

话音刚落,盛淅眼神平静地望着她。

余思归:“……”

“过来。”少爷说。

思归声音发颤:“你干……干什么……”

“――过来。”

盛大少爷一字一句,这次再度重复,不同的是,这次带着十足的胁迫之意。

余思归含泪心想,神经病……

回头跟我一起来医院挂号,狗日的,我看你得在附院住上十天半个月被好好电一电……但我是不会给你陪床的!

“转个身就可以了。”盛少爷拿着梳子,温和地说。

归归含泪:“不……不准扎两个。”

“不扎。”盛少爷笑起来,“你放心吧。”

余思归委委屈屈背过去,露出自己扎得乱七八糟的马尾辫,屈辱至极。

盛少爷直接薅掉了同桌的小皮扣。

归归头发散下来,他手腕线条有力,骨骼凸起,套了个毛绒小猫猫头,毛茸茸橡皮筋拴着少年手腕,不伦不类的。

“这个猫好可爱啊,”姓盛的看着橡皮筋道,“你从哪里买的?”

归归怒冲冲:“再说我就送你一个了!”

姓盛的噗嗤一声。

思归:“……?你……?!”

“那你送呀。”盛淅坏坏道。

他说着,手指忽然伸进归归头发里,把她的毛揪住。

思归猝不及防被他揪住头毛,又被大少爷指腹抵着后脑勺按了按,她后脑勺一被捏后浑身麻酥酥的,感觉脊背腰腿都有点发软。

“你……”

余思归很难受,像被同桌拿捏住了命门,稍稍喘息,小声哀求:“别揪啦……”

盛少爷不为所动,甚至乐见其成,故意又揪了两下,余思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有点受不了,眼圈都有点发红,柔软蓬松的头发里是淅哥手指。

“……余思归。”

他忽然很淡地道。

余思归满心都是讨好他,让混蛋少爷赶紧滚蛋,颤声嗯了一声。

然而下一秒,他轻轻地摸了下她的后脑勺,道:

“你瘦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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