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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面一把沙子扬了过来，江栋虽然立马闭上眼睛，可是眼睛还是被沙子迷住了，疼痛从眼睛传来，江栋一时陷入黑暗。
左右两边传来凌厉的拳风，江栋突然失去视觉，很不适应，稍微迟钝了会儿，那拳头就砸在了他身上。
这帮兔崽子。江栋歪倒在灌木丛里，手臂被灌木枝叶刮出好几道口子来，火辣辣的疼痛立刻传来。
江栋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在灌木丛里挣扎。
旁边传来拳脚相交的声音，江栋赶紧重咳几下，眼睛里面的异物感没有了，他重重地眨了眼睛，睁开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他身前，背对着他。
“嘿，别跑啊。”那人朝前哄道，但是却没有去追的意思。
“乔嘉。”
乔嘉正揍完那几个人，还没觉得使上劲，那些人就跑了个精光，听见江栋叫他，回过身去。
“你怎么这么惨？刚才教训人的时候不是挺威风凛凛的吗？我刚才听了都想给你拍手叫好呢。”乔嘉一边拉起江栋，一边说。
“你什么什么时候回来的？”江栋拍着身上的灰，不想再谈论那些人，太丢脸了，他第一次被人揍这么惨。
“刚回来。你对付这些人，就不能讲道理，直接开揍，揍到他们服气。”
“我也没想到他们会使这种阴招。”江栋一副拒绝深谈的模样，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不想再向以前一样直接动粗，他就想着能和那群人讲讲道理。
“这几个月不见，你怎么变得喜欢讲道理了？”乔嘉跟上江栋的脚步。
是啊，他以前对于不过顺眼又招惹到他面前的，都是直接动手，现在却觉得直接动手不好，是因为自己成长了，还是因为徐崇对他的影响。
乔嘉一路叭叭叭地说个不停，他是体育生，之前去集训去了，有几个月没在学校，他和江栋一直是同班同学，从初中到高中，一直关系挺不错的。
江栋静静地听着乔嘉高谈阔论，眼睛却到处乱放，结果，远远地看见徐崇一个人从篮球馆出来了。
江栋拍了拍乔嘉的肩膀，“我有事先走了啊。”
也没等乔嘉回应，拔起腿就跑。
乔嘉还张着嘴说话，就看见江栋跑出去老远，“真是的，这么久不见一点儿也不热情。”
江栋将那天下午的事情挑挑拣拣地和徐崇说了，挑的当然是他英明神武把那群人先是一顿揍然后以理服人，听得徐崇一愣一愣地。
“我同桌真是不一样了，能够讲出这么好的道理。”
“那当然了。”江栋刚刚讲了半虚半实的鬼话，正提心吊胆地怕被徐崇识破，听到他的夸奖，干巴巴地笑着。
“你到底为什么转学啊？先声明啊，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作为朋友想关心你。”
徐崇站起来，隔着餐桌揉了揉江栋的寸头。
“哎，你别老摸我头，我要是没长到185全都怪你。”
徐崇端着碗朝厨房走去，“没事，你同桌我有185就可以了。”
江栋就是因为徐崇比他高才一直纠结身高这回事，他也不矮，从徐崇刚见他的时候，他身高接近180 ，现在又长了一两厘米。
徐崇把碗筷放进洗碗机，端出放温的鸡蛋羹给江栋，“饭后甜点。”
“这算什么甜点啊？”江栋嘴上嫌弃，手却老实地接过徐崇递过来的鸡蛋羹。
金黄的鸡蛋羹在洁白的碗里显得格外绚丽，上面撒了细碎的葱花，淋了点酱料。
江栋舀起一勺送入口中，入口即化，蛋的香味与酱料的香味融合，美味在嘴中迸发，像是放了个灿烂的烟花，真是色香味俱全。
徐崇看着江栋满意的表情，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比自己吃到好吃的还要开心。
“怎么样，这位客官，小店这手艺和您胃口吧？”
江栋听他这么一问，端起架子摇了摇头，啧啧地说道，“也就一般般，勉强凑合吧。”
“嘿，你这站着说话不腰疼，不好吃就放下，别凑合。”徐崇伸手假装要抢过鸡蛋羹。
江栋一副母鸡护食的模样，用双臂挡着鸡蛋羹。
徐崇笑了笑，“逗你的，快吃吧。”
江栋带着鸡蛋羹转移阵地，离得徐崇远远地。
吃完“饭后甜点”，江栋给今天找的护工打了个电话，询问了赵芳润的情况，得到一切都好的答复之后，江栋又叮嘱里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徐崇见他心情还算明朗，就打算解答江栋一直以来的疑问。
江栋从阳台打完电话进来，见徐崇正坐在沙发上，凝神沉思。
“徐崇。”江栋看着徐崇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天花板的灯斜斜地照在徐崇身侧，徐崇的另一侧身影陷在沉重的黑暗中，江栋一眼望去，只觉得漫无边际的孤独铺天盖地地涌来，四面八方地将徐崇环绕。
在这套空荡荡的房子里，除了徐崇只剩下孤独。
江栋突然感觉自己像是个画外人，眼前浮现起徐崇一个人在这个房子里生活的各种场景。
徐崇一个人在厨房做饭，外面确实一片车海，车灯连成一片，将马路点亮，五彩缤纷，向远处蔓延，那是家的方向，徐崇看着窗外的景色，灯光印在徐崇深邃的眸子里，江栋恍惚间看到有什么在闪动。
江栋眨了下眼，长长的睫毛扫了下眼底，一翕一张间，江栋又看见了徐崇独自一人坐在餐桌上吃饭，长长的餐桌向另一边拉去，和孤独的徐崇形成鲜明的对比。
“江栋。”
江栋回过神来，厨房的徐崇和餐桌的徐崇都消失不见了，在他眼前的是沙发上的徐崇。
徐崇走了过来，看江栋一脸呆愣，“怎么了？是姑姑又……”
“没有，姑姑在医院挺好的。”
“那你怎么面无表情？”
“没什么，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沙发上坐着？”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转学吗？”徐崇直视江栋的眼睛。
“嗯。你如果不想说可以不说的。”
“本来不是很想提起的，既然你想知道的话……”
江栋打断他，“那就不用和我说。”
徐崇微笑着摇了摇头，“是不想对别人提起，对你，不一样。我之前没有在你第一次问的时候说，是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开口，现在，我想好了。”
“我确实是因为同性恋被开除的。”
“啊？”江栋惊讶地出声了，他想起那段流言。
“除了同性恋是真的，其余都是假的。”
“我在之前的高中，又一个玩得特别好的朋友，他叫宋飞。飞翔的飞。宋飞和我是发小，我们两个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在一起玩了，这么多年，一直在一个学校读书。他在都高中之前特别单纯，可是上了高中，我和他不在一个班里面，他认识了一群花天酒地的混混。”
江栋一听混混这两个字，不知怎么地眉头抽了一下。
“我一开始觉得他和那群人在一起就变了，他变得逃课，混酒吧，和别人乱搞，谈男女朋友。我一开始还劝过他，但是他每次都很烦我的说教，也慢慢地疏远我，我见说服不了他，也脾气上来了，破罐子破摔，不管他了，和他形同陌路。”
“但是这些和你是同性恋有什么关系？”江栋听得云里雾里。
“谁说我是同性恋了？”徐崇莫名其妙道，“你这理解力，难怪阅读理解题扣了那么多分。”
徐崇说着悲惨往事还不忘怼一怼江栋的语文，江栋听了本来想锤他一顿，但是想起自己还要继续听下去，压住了想打人的右手，不急，听完再锤。
“你不是说你是因为同性恋被开除的吗？”
“是啊，但是我不是同性恋，有人造谣我是同性恋。”
“好吧，继续。”
“我和小飞又一个月没联系，一个月之后，我就又去找小飞，结果发现他被人下了药，喂不干净的东西的人是小飞他们班的班长，那个人渣看着人模狗样，其实小飞之所以和那群混混有联系也是因为他在暗地里推波助澜。我到了那里，把小飞带走送去了医院，结果被那个人渣拍了照发到学校官网上面。小飞因为这件事情得了抑郁症，他家人知道了就把他送到了国内。”
徐崇说着说着，好像又回到了那天，他找了好久，终于找到宋飞所在的包厢，当他推开门的时候，入眼的是一室的糜烂，赤裸的躯体，还有一旁围着宋飞嗤笑的众人。
徐崇紧闭了一下眼，好像要把那些场景全忘光似的。
江栋伸手盖在了徐崇捏紧的拳头上。
徐崇睁开眼，继续说了下去，“那张照片被大肆宣扬，照片拍得很模糊，但是把和小飞拍得特别暧昧，一时间流言四起，就像之前那样，不过传播地更广，我也很快就知道了。”只是那时候，没有一个为我出头的同桌。
“当时饿哦如果想自证清白，就得把消费的事情曝光在全校的眼中，当时小飞全家举家出国，我也没能再见到他，我父亲听说了这件事，怕再闹大，就给我办理了转学，我其实休了一年学才来到这里的。”
徐崇说完之后，久久地沉默，江栋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他，远去的好友，同学不知何来的恶意，徐崇把自己的伤口赤裸裸地剖开在江栋眼前。
江栋还记得从第一次见徐崇，徐崇就特别开朗、和善，他之前是真的想象不到徐崇曾经走过了这么黑暗的光景，也想象不到被恶意刺伤的他还能和善待人。
“早知道就不大晚上地说了。”徐崇看江栋一脸难受，有些过意不去，“等会你要是睡不着怎么办？”
“没事，徐崇，以后你同桌罩着你。”
徐崇听着江栋这句中二气十足的话也不觉得好笑，“嗯”了一声。
“我给你拿些换洗衣物，你去洗澡吧，客卧又淋浴间。”
江栋接过换洗衣物去洗了澡，然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想了很多，孤单生活的徐崇，遭遇校园暴力的徐崇，阳光开朗的徐崇。
而徐崇呢，说完这段压抑的往事之后，心里紧绷的弦一下松了，洗完澡身心舒畅，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