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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别院。

昨日夜里风大得紧,将院里几颗银杏上的枯叶吹落一地,苏樱起身推开窗户,便瞧见院里青石板上,歇息用的石桌椅上皆是金灿灿一片银杏黄。

昨日还枝繁叶茂极尽美态的几颗银杏树,不过一夜之间便秃了枝丫。

八月清秋的风已经带着微微寒凉,苏樱恍惚的片刻一阵风从窗户涌入屋内,身子忍不住颤了颤,还未来得急抬手关窗户。

这时,‘吱呀’一声,荣秋推门进屋,手里端小铜盆,里面是给苏樱准备梳洗用的热水,端进屋时还冒着丝丝热气。

进屋见苏樱站在窗户边,荣秋忙将手里铜盆及梳洗的东西放下,两步上前将窗户关上。

关好窗户,她上前扶着苏樱到梳妆的铜镜前坐下,嘴里出声道“清秋的风虽不刺骨,却也是带寒凉的,且晨间露水重,姑娘当心受凉”。

苏樱没说话,坐在铜镜前,任由荣秋替她梳头。

荣秋是苏樱来别院后,宋宴指给她贴身使唤的人。

宋家在北魏地位显赫,爵位代代相传,明媒正娶的女眷皆是诰命在身。

宋家这样的高门望族,规矩是刻在骨子里的,府邸上出来的下人,心灵手巧是基本,规矩自是不用说,最主要的是懂得察言观色。

荣秋动作轻柔,今日她给苏樱梳了个挽云髻,配以一支步摇簪,笑着开口:“姑娘今日是子想穿红绯千水裙还是桃色流仙裙”

苏樱闻言,蹙了蹙眉,随后出声道:“将青色那件云锦裙取来便是”。

荣秋一听,楞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是”。随后去取了云锦裙。

“昨儿个夜里,奴婢收到传话,世子已归京,昨日回了宋府,今日怕是要过别院这里来”。荣秋将云锦襦裙双手呈到苏樱面前,状似无意轻声说着。

本来荣秋是想着今日世子要过来,让姑娘穿得喜庆明艳些。

“嗯,知道了”。苏樱丝毫未在意接过衣裙,转身进了里间。

更衣她不喜欢让人服侍,向来都是自己穿。

进入里间,苏樱缓缓坐在椅子上迟迟未动,她被宋宴安置在这别院已有半年之久。

苏樱的父亲是个商人,苏家近些年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虽不能和宋家这样位高权重的世家大族相比,但在华京也算小有名气。

还未及笄时的苏樱,便有了心仪之人许淮诚。

苏许两家本是世交,许淮诚常年跟着父亲到苏宅往来,日积月累,两人生了情意,郎情妾意,也算是两情相悦。

少女在最好的年纪遇到了心仪的少年郎,恰巧少年也钟情于她,且许家也是商户,和苏家在生意上有往来,可谓是门当户对,两家父母亦是有意结百年之好。

本是世间好姻缘,奈何名利勾人心。

一年前,宋氏兄妹的出现,平静的日子被彻底打破。

宋宴有个妹妹与苏樱年纪相仿,是宋家捧在手心里的娇小姐,正当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对只有过一面之缘的许淮诚一见钟情。

回府后寻死腻活嚷嚷着非许淮诚不嫁,许淮诚拒绝娶之。

本就是下嫁,许家竟敢拒婚。

宋家怎是好相与的。

宋家利用权势不断施压,几乎断了许府所有生意往来,不堪压力下,加上宋家与苏家比较起来,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如璞玉与洁石,许家二老心里早就有了决断,苏樱自然成了被放弃的那个。

在许淮诚妥协要当宋家赘婿的那日,曾经的誓言与情话像响亮的巴掌,击碎苏樱本就为数不多的幻想。

“姑娘,可需要奴婢帮忙”。外面,荣秋见苏樱进去后久久未出来,担心她在里头出了什么事,试探着出声。

苏姑娘与世子和小姐之间的牵扯,荣秋是清楚的,小姐利用宋家权势强抢了苏姑娘的心上人,世子又将苏姑娘不明不白困在别院,不知是何心思,荣秋怕苏樱想不开。

荣秋是过来人,世子爱不爱这位姑娘她不知,可每次世子看苏姑娘的神情,确确实实是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光是看每次世子来别院,几乎整夜都是暖帐红烛便知,世子待苏姑娘于旁人不大一样。

一个男人对女人有了止不住的□□,爱与不爱,便是不太重要,至少荣秋是这样认为的。

华京多少闺中女儿家都肖想着世子,世子弱冠后,下头官员们送上府的侍妾通房数不胜数,世子一一收下放在府里各院当丫鬟使,还未对谁另眼相待过。

遇上这对强势的兄妹,荣秋一时竟不知该叹苏姑娘命太好还是不好。

想着世子派她照顾这位姑娘,见苏樱拿着襦裙进里间有一会了还未出来,想着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她可担待不起,这才开口出声。

帘子蓦然被掀开,苏樱穿好襦裙从里间出来。在里间走了神的苏樱听见荣秋的声音后,便急着出来,刚把襦裙穿好,腰带松松垮垮还未系上,荣秋见状忙上前:“奴婢来”。

苏樱没有拒绝,宋宴让人送来的襦裙是由专人定制的,样式独一无二,可穿戴起来也颇为麻烦,苏樱觉得繁琐,几乎每次穿戴好,腰带都是由荣秋整理系好。

从第一天来别院,心里就荣秋晓得苏姑娘生得美,可每次见到苏姑娘荣秋还是忍不住一次次被她容貌震惊,眉目如画,肌肤如雪,美人荣秋见过不少,而最让她叫绝的是苏姑娘的身段。

每次她伺候苏姑娘系腰带时,那不盈一握的腰肢连她一妇人都觉甚美,前后该有的也都有,这等美人,也难怪世子爷每次来,总要折腾大半宿。

今日苏樱穿得比较素简,也未曾将她美貌掩盖,尤其腰间绣着桃花的银锦带,将女儿家的柔美纤细展现无余。

荣秋替苏樱系好腰带,将一旁浅蓝色绣花软底鞋拿出来替苏樱穿上,随后又抬手在苏樱鬓角梳下一缕碎发,看着既美又温柔,带着几分娇俏,世子看了必然欢喜,看着镜子里的人,荣秋满意笑了。

她被指到别院伺候苏姑娘,这便意味着,不管日后世子将苏姑娘纳为侍妾,或者只是养在别院做个外室,自己在宋府的主子便都是苏姑娘。

不是她埋汰苏姑娘当不起宋家正妻主母的大梁,实在是苏家在宋家面前着实上不了台面。

荣秋自然是希望苏姑娘好,多得世子欢心,不管是侍妾外室通房,只要世子疼爱,往后日子就苦不了。

“姑娘早膳可有特别想吃的,奴婢让院里人送来”。荣秋出声问道。

苏樱想了想开口:“要一份软糯米糍粑,红糖蜜少放一点,多洒些黄豆粉,再来一碗清粥”。

“好,奴婢让人去准备,吃完奴婢陪你去院里走走,昨夜下了雨,今儿个外面待着定是畅快”。荣秋说着,一脸笑眯眯的出了屋子。

用过早饭,苏樱在院里转了一圈,尽管只是个别院,却是比苏家整座家宅都大,辰时刚过,有熙熙攘攘的阳光照进院里,苏樱拿了些鱼食,站在池子旁悠闲喂鱼。

见她站得久了,兴致正浓,一时半会没有要回屋的意思,荣秋索性便让人搬了张摇椅子过来。

“姑娘在想什么”。见苏樱望着池里的鱼发楞,一副心思重重的模样,荣秋出声道。

苏樱是个极好伺候的主子,待人随和,荣秋便不像在宋府般拘谨,自己也般了张矮小的凳子做在苏樱旁边打络子。

“这鱼真可怜,困在墙院里的池子里,喂它几颗鱼食便摆着尾巴欢愉不已”。

话里之意,荣秋清楚,只是她可不敢乱嚼舌根:“姑娘想开些就好”。

苏樱闻言,笑了笑,未言,沉思片刻抬手往池子里一指:“午膳就它了,清蒸鲈鱼”。

苏樱被带到着宋家别院的第三天,她尤记得当时坐在长廊上,听着荣秋在嘱咐院里下人,这别院里的花有多名贵,且大多是世子出征从各地带回来的心头好,池子里的鱼是世子养出感情的,平日打扫时地精细着些,还听闻,宋宴幼年在这别院住了许久。

苏樱一听,有感情是吗?很好。

立马让人将池子里的景观鱼全数换成了可入锅的鱼类,包括院里的花花草草,她全数让人换了,种成了瓜果。

当时,下人去将此事告知宋宴时,他只道‘由她闹’。

苏樱听闻后,直接将她在苏家养的那只狗也让人送了过来。

“是”。荣秋边将打好的络子放在苏樱腰上比划了一下,边笑着回应,随后有继续开口道:“姑娘带着真好看,奴婢再多打几个样式,可以换着带”。

“好,我很喜欢”。除了对宋宴,苏樱对谁都不吝啬善意,尽管她对络子这东西根本不太喜欢。

荣秋听后,眼睛笑的眯了起来,往后院膳房去备午膳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阳光暖洋洋的,躺在摇椅上晒着格外舒适,摇摇晃晃间,苏樱便觉得有些乏了,她慵懒地眯了眯眼,便朦朦胧胧睡了过去。

女子着一身青色云锦裙,躺在摇椅上,安静的睡着,手上还紧握着装鱼食的盒子,宋宴进院看到的便是这幅情景。

这时,刚去膳房安排完,折回到池子边时远远便看见负手而立的宋宴,再转头一看,苏姑娘竟然睡着了。

她忙上前,蹲下身轻轻推了推苏樱的胳膊,低声道:“姑娘,醒醒,世子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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