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青龙出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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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青龙开智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仙乡，当怀青跟在御行身后踩着点坐到座位上的时候，怀青明显感觉到那些投向自己的视线之中，多了些猜疑和胆怯。
猜测是不是如传言那样青龙真的开智，也胆怯青龙无形之中散发出的真龙龙威。
御行告诉他，要将灵力注入玉简才能正常翻阅玉简之内刻录的古籍经典，同时如果闻霖君在前讲经论道时，最好能拿着手边那个长杆带细毛的名为“笔”的东西在纸上记下自己的心得和闻霖君讲到的关键点，简称记笔记。
怀青是会写字的，甚至这些笔画走向以及发音释义都是当年天佛创造世界时，他在旁，与天佛一同讨论出来的。
但怀青不会用这种笔。
他喜欢用那种五颜六色的，细长一条，握在手中很有质感的硬头颜料。
御行坐在他的前面，他个子稍矮，努力挺直身体，学习御行的握笔姿势。只是，究竟怎样才能让那些软毛听话地在纸上画出自己想要的线条？
就在怀青苦恼之时，闻霖君推门走了进来。
霎时间，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小少年们如同被踩中尾巴，都缩着脖子矮下身体，乖巧地把双手放到膝盖上，不敢再说话了。
闻霖君外表是一个严肃端正的中年人，他头发与胡子都是苍老的灰色，但一双眼却异常明亮，往往能让人忽视掉他容貌的怪异之处。
怀青第一次来到学宫这种地方，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一会正正自己身下的坐垫，一会扶扶有些歪的矮桌，捋捋细毛变得有些毛躁的笔，还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睁着一双清澈天真的眼，盯住了冷漠自持的闻霖君。
看样子闻霖君平时十分严厉，这些少年们很怕他。都自发地把前一日闻霖君留下的课业放在小矮桌的左边，供闻霖君检查。
闻霖君面无表情地从高台上走下来，从坐在最前面的那名少年开始，认真检查起课业。
看完之后，他都会做一番简短的评价，不论是优秀还是差强人意或是不合预期，他都会一针见血地指出优点或缺点。
那些被检查完课业的小少年，都不轻不重地松了一口气。
直到闻霖君走到御行身前，他一直淡然的脸色忽然聚起一种说不上来的凝重。
“御行，我布置给你的课业你可有认真完成？”
御行微怔，并不明白闻霖君这样问的原因。
“昨日临时赶工写出来的吧？”闻霖君淡淡瞥他一眼，“这不是你该有的水平，你心境有变，莫要误了大事。”
闻霖君并未对御行的课业做太多评价，只是淡淡地扔下两句话，眉眼间是一些淡若无色的失望，但就是这一缕失望的情绪，影响了房间之内所有人的想法，令他们一瞬就变得提心吊胆。
而下一刻，闻霖君在怀青面前定住。
少年们倒吸一口冷气。
因为怀青痴傻，所以平日里怀青只要不吵到其他人，不做出格的举动，闻霖君是不会管他的，这也许也是一种特赦，闻霖君不会要求他的课业，论道时也不会突然对他提问。
如果不痴傻的话，小少年们倒也还蛮羡慕怀青的。
但这个时候，闻霖君竟然一反常态，站在了怀青的面前。
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那条蠢龙，真的开智了？
闻霖君声色如冷泉漱石：“怀青，你的课业呢？”
怀青迷茫地看了一眼御行，又转头看向闻霖君，浅青缀金色的瞳孔里写满迷茫。
闻霖君的声音陡然变沉变厉：“莫要装傻充楞，站起来！”
怀青禁不住这一声吼，迅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眨巴眨巴眼睛，像只受惊却不明白情况的小兽。
“为何没有做课业？”
御行此时再也坐不下去，他起身转头，镇定道：“闻霖君，怀青昨日才开智，而且我并未将课业的事情告诉他……”
“坐下。”闻霖君双眸淬冰，声音冷厉，“我在问怀青，他身怀青龙血脉，早晚要承天运之压，难道你还能保他一辈子不成？”
御行抿唇：“闻霖君……此错的确在我。”
“那若是我今日给他留下课业，明日他课业依旧没有完成，那我是否就要怪你没有替他完成？”
少年们心大，周遭响起隐隐的笑声。
“御行，坐下。”
御行无言以对，却仍倔强地和怀青站在一起。
闻霖君漠然地瞥他一眼，不再看他，似乎是放弃他了，只转头看向怀青：“怀青，手伸出来。”
闻霖君掌中凝聚起灵气，凭空出现了一根玄黑色的戒尺。
“没有完成课业，不管什么原因，都要受罚。”
怀青并不害怕，只是觉得很有趣。
在一群养尊处优，受尽万千宠爱长大的天之骄子之中，闻霖君的主要目的也许并不是真的要罚他，而是让他明白一件事情。
在自尊心茁壮成长的少年时代，当众被教习仙君打了手板，也许不怎么痛，但绝对是会让少年们牢记这种难堪窘迫的滋味的。
让他不敢再犯错。
这也是闻霖君对已经开智的他，对初次见面的青龙，立威的一个最好办法。
怀青的眼清澈见底，他单纯而带着对一切事物的新鲜和好奇，毫无防备地，对闻霖君伸出了手。
闻霖君毫不留情，戒尺狠狠敲上他的手心。
周围少年们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他们全都瞪大了双眼望向怀青这边，惊讶得忘记了呼吸。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闻霖君打手板。
平时即使真的有人没有完成课业闻霖君上两句，但这次……闻霖君真的生气了。
都怪御行顶撞闻霖君少年们这么想。
少年们将怜悯的目光投向怀青，有的甚至已经在自己的储物灵囊中摸索寻找伤药。
其实怀青没有觉得很痛。
但戒尺打上来的一瞬间，他看见身旁的御行身体猛地绷住了劲，迅速动了一下，似乎想替他拦住闻霖君的这一戒尺，但他没有闻霖君快。
掌心那种火辣辣的痛感这时沿着掌心细嫩的皮肉传递上来，应该是很疼的，但怀青并不在意。
他一声也没吭，眼里的光同样清澈。
“闻霖君，我没有完成课业，错的确在我，但我认为，您也同样有错。”
从未有人敢如此挑战过闻霖君，就连御行都蹙起眉头。
闻霖君本已要留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听闻怀青的话，似乎觉得新鲜，抬头，面若冰霜，脸色沉沉：“那你说，我错在何处？”
“您错在，在我并不知晓课业内容时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惩罚我，却并不过问我能否完成这份课业，若我的确不能完成时，您再罚我双倍也不迟。”
闻霖君道：“依你所言，我若对你提问，你就能当众完成？”
怀青轻轻昂首，带着几分骄傲：“不妨一试。”
闻霖君正色：“那我便试你一试，若你不能答出，还要接受双倍的体罚，御行的也算上。”
怀青也同样正色：“若我答出，我只希望您能对我道歉。”
“一言为定。”闻霖君淡淡抬眸瞥一眼怀青，神色平静，并无趾高气扬，也无存心刁难。
他只是轻轻用戒尺敲打着自己的手掌，沉吟许久，问道：“你道义为何？”
怀青不卑不亢地吐出一个字：“侠。”
原本稍有活泛的气氛再度沉凝下去。但那些原本只是抱着看热闹心态的少年们，无一不挺直了脊背，看向怀青时，眼中都带上一些他们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艳羡。
竟能与闻霖君论道，而闻霖君没有将他赶出去，这说明，闻霖君其实是看好怀青的。
这种题目是活题，没有正误之分，只要能自圆其说，就是完美答案。
只是他们思维被禁锢太久，不论干什么都少了那分活泛，更是说不出“侠道”这种满含灵气的答案。
闻霖君看他：“为何？”
“三千大世界，修者众多，为儒为僧为王为侠为仙为神，为儒，修风月情爱，最忌多情；为僧，修慈悲良善，舍身成仁；为王，修谋略贤明，高楼独倚；为仙，修逍遥自在，为神，拥有至上法力却要供凡人驱策，唯有侠道，心无顾忌，行无规范，由心而行，护佑一方。”
闻霖君冷笑：“你生而为青龙，为何不坚守仙道道心？”
“仙道自在而不自由。”
闻霖君面色彻底冷了，声音却十分有力：“胡闹！你可知你放弃的，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不论你坚守何种道义，都没有你所言的真正自由，如你所言，侠道才顾虑颇多，当你付出满怀热血却得不到半分回报时，就会意识到如今你所谓的道义十分稚嫩肤浅。”
“闻霖君，至少在我看来，侠道能让我爱我所爱，恨我所恨。”
“荒唐。”
少年们都屏息凝神，不敢说话，但无一例外，看向怀青的眼中，隐隐有一些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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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少年们一窝蜂地跑了出去。
最终，闻霖君在授课结束之前，郑重地向怀青道了歉，这就使得那些少年望向怀青的眼中更富崇拜，大有要和怀青做一辈子的好朋友的念头。
还非要抓着怀青讨论，最后是御行眼疾手快，落下一个结界，才得了一会的清静。
御行捧着怀青肿起来的手掌，眉头紧蹙。
怀青眨着清亮的眼睛，笑嘻嘻地问：“心疼啦？”
眼中的担忧瞬间消失，御行抬头嗤笑：“你倒也不必自作多情，我只是担心我回去不好对明叔交代。”
说完，御行这才名正言顺地向怀青体内输送灵力助他化瘀消肿。
怀青托着腮：“也是，毕竟是明叔嘱托你照顾我，但你也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样子了。
“我若能将你娶回九曜宫，该多好。”
御行悚然起身，咬牙切齿：“怀青，胡闹。”
即使这样，灵力仍旧在源源不断地向怀青掌间流淌。
“我没有胡闹，如果你有情我有意，我们的亲事不是很快就能定下吗？若是你介意我娶你，那你向九曜宫提亲也是可以的，我可以嫁给你啊，只是我的聘礼要多一些……”
“怀青，”御行忍无可忍，“我不喜欢你，也永远不会和你结亲！”
怀青故作惋惜道：“可惜了，你竟然不喜欢我，可是刚才在闻霖君面前，你明明一副要和我同生共死的样子……”
看出来怀青在逗弄自己，御行的情绪冷静下来，重新坐回去，冷然道：“那只不过是为了给明叔一个交代。”
御行说完，还错开了怀青的目光。
像心虚。
怀青挑眉，没看出太多。
看来这孩子是真的不喜欢自己，那一切便都好说。
他既然已经打算过普通平凡的生活，情劫从他诞生那一日起就是悬在他头上最锋利的一把刀。
最不该，也不能，与情这一字有太多纠缠。
察觉到怀青逗弄他的情绪退下以后，御行耳尖的红才消退，抿紧双唇，专注地为怀青疗伤。
随后，御行声音低低地道：“那些同窗，他们也不怀好意，你最好少与他们交流。”
怀青撑头，随口道：“不让我和佛子交流，不让我和小狐妖交流，现在连同窗你都不让我结交，怎么，只许让我跟你说话？”
御行抬眸看他：“对。”
怀青：“……”
这剧情他熟悉，还是他从天佛身边溜出来得了闲的时候偷偷往人间跑过，读过一些凡间的话本。
御行，老实说，下一步你是不是要把我关小黑屋了？
“御行，你如果喜欢我的话，别拘着，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这么霸道可不对啊。”
御行咬牙切齿：“怀！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