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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苏老头的随口一语，许嘉平目瞪口呆，他是知道苏老头有那么点“道行”，但是听他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地讲了这么多，他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想起那李氏家主李铭，听苏老头说，也是元婴。而苏老头嘴里元婴境巅峰的幽冥雀竟被眼前这个抠着鼻屎的老头子说镇压就镇压了？
许嘉平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了苏老头一番。苏老头察觉到他那好像看怪物般的审视眼光，浑身不自在，抓着酒葫芦就又是一下。
“看看怎么了？又不掉块肉！”许嘉平摸摸脑袋，腹诽道。说着这些“山上事”，许嘉平又想到了昨晚偶遇的“仙子”，再看看眼前这个邋遢老头，内心不禁想着：“同样是修行的，我记得马家书铺上卖的志怪传奇里面的得道高人都是仙风道骨、谈吐不俗的啊，他这也太……”
“砰！”不出所料，又是一葫芦。
“小兔崽子，你懂个屁！这叫本心使然。还有，看我这糟老头子作甚？多看几眼那苏仙子啊！她这个年龄，如此修为，也算是个惊艳后辈了。怎么？如此仙子都不能入你法眼？”苏老头拍了拍手上的酒葫芦，看着许嘉平狼狈的样子，如是调侃道。
“臭老头子你不许‘读我的心’！我没事看她干嘛？我又不喜欢她……何况才见一次面！”许嘉平知道，苏老头刚刚在观视他的心湖，便大声地辩解道，说完便瞪圆了双眼，微红着脸，抿着嘴唇，振振有词，好像若有其事的样子。
苏老头挑了挑眉，“啧啧”几声，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我们说正事儿呢！别跟我扯这些！老头子，你还没讲那‘文武祠’的事！”许嘉平看着他这服欠揍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赶紧转移话题。
苏老头看着他这气急败坏的样子，又是“噗嗤”一笑，而后瞅见许嘉平一本正经的模样，也正了正颜色，为许嘉平解惑。
“说到‘文武祠’？听这名字也知道，便是那为文臣武将立的祠庙。这些祠庙对于世俗王朝作用可大着哩！一旦文武祠建成，祠庙之中所祭祀的文臣武将便会以灵体重新现世。”
“换个说法，你也可以把他们理解为山神水正之类的封正一事。这些忠魂能够稳固山水，聚拢天地灵气。正所谓‘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在这方水土上生长的人会更具福缘，偶尔甚至还会出现几个修道天才。”
“当然，回馈天地，有福于民，这也只是其中之一。文武祠更关键的作用是辅佐国力强盛的帝国君主管理此地的仙家门派。好比县令便是一县之长，统管一县大小俗世事务。相应的，文武祠里的再世之人，我们大多称文臣为‘灵官’，武将为‘力神’，他们便是统领此地所有山上之事，仙家宗门、山神水正无一不听其号令。”
“灵官主宗门、山水神灵的户籍管理和命令的上传下达等方面。而力神主杀伐，掌刑律，代灵官执行各类政令。虽然这灵官力神在一方山水之中，看上去是一方的‘土皇帝’，但实际并非如此，二者其实受限极多。”
“文武祠从选址、选人，到规模大小和山水环绕、古植栽种格局，再到最终的落成，之后的香火品质，地盘多寡，其中诸事皆极其曲折崎岖。这些个利弊权衡很大程度取决于国师和那钦天监。”
“文武祠的那些灵官力神，看着重铸灵身，又能潇洒一生，但他们都必须听命于钦天监。钦天监与君王、国师，共同掌管一国山上之事。甚至在有些军力衰弱的王朝里面，钦天监在国师的领衔下，山上事务中的地位隐隐压过君王一头。”
“再者，灵官力神的修行不同于普通生灵。寻常生灵哪怕只择一道，无论练气、炼体、念道、兵家或是其它旁门左道，便可一路直行。当然，能走多远便是看个人了。而灵官力神之属则不可通过寻常修行提升修为。”
“首先，他们需要看君主与钦天监愿意消耗多少本国气运于自身，这是他们的大道之基。若想复生那开国元勋之类，那必会极大的消耗一国的气运。其次，便是那祭祀之香火的多寡。若香火鼎盛，灵官力神的修为可节节攀高。”
“如那大楚的力神李君卿在世之时尚为入神境武夫。他当年为守国门，以一人之力独战三国，死战三日，待援军到时，才力竭而死，肉身死而不倒。而后待到战事平息，大楚举一国之力，为其建祠于皇城东南，立当年开国宰相为灵官，为其臂膀。楚人无不受恩感激，该祠终日香火不绝。每逢大祀，举国齐哀，其规模只小于国君祭天。当李君卿以力神之体重返人世之时，已是演天境的武神，楚国也因此得其反馈，武运昌隆。”
“但放眼望去，茫茫诸国，哪来那么多李君卿？一旦祠庙香火稀薄，灵官力神之修为便会降低，倘若再遇上几个‘硬骨头’的山神水正，或是来头极大的仙家宗门，这些个灵官力神不是只能落得个在钦天监和山上人之间两边讨好的局面，况且自己还‘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言’吗？”
“还有，灵官力神不可轻易离开自己的辖管之地。如果擅离职守，不仅实力大损，一旦长时间离开，便会失去香火和山水灵气的反哺，本就是灵体的身躯就会逐渐消散，最终形神俱灭。”
“当然了，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上，实力便也会拔高那么一筹。在这大清王朝，本国之内一般是一洲之地设一祠，在附属国中，则是一国一祠。”
“算上一甲子前耐不住打压而投降的越笏国，便是现在的清越国，大清如今共七洲五国，共十二祠。前十一祠早已落成，唯清越国之祠迟迟未立，之中缘由，老夫也尚不知晓。”
许嘉平听着苏老头的“长篇大论”入了神。
记得还小的时候，听着苏老头讲那精怪妖魅的故事，看着苏老头自己腾云驾雾、施展神通的样子，便对修行一途极为好奇。
诚然如此，哪个孩子没有个小小的侠士梦？
但不知为何，苏老头除了教了自己一门“呼吸法”外，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传授给自己。
而这仅有的呼吸法的修炼也早已登堂入室，若无修行境界的加持，应是再难突破。
当然，这一法门修炼到如此程度也足以普通人受益终身了。但是，他始终很是不解，为何苏老头不传授自己修行之法？随着年岁的增长，他明白苏老头必然有他自己的道理，绝不是那所谓“敝帚自珍”。
因为，他是苏老头，是带着他走过万水千山的苏老头。看着许嘉平欲言又止的样子，苏老头洞悉了他心中所思，长叹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向极远处。
“小兔崽子，不是老头子我不想教你这些，我告诉你这些个山上光景，便是想告诉你，修行一途，同样修心，但却并不顺心。”
“虽然表面光鲜，但其中不平、不快之意，难以言表，唯有自己和葫芦里的酒懂。一旦入其中，便如陷泥潭，身不由己。”
“无论是那无关对错的大道之辩，亦或是利益之争，其中的勾心斗角，算计之深是你永远无法想象的。除非那得了大自在的神仙，其他无一可幸免。”
“还记得当年在那天山之巅，我问你想不想学一手？那时候你不等我说完，就拉着扯着让我教你。其实，那呼吸法并非我这一脉的术法，而是你爹娘留下并叮嘱，让我传授于你，望你不受人世疾病之扰。”
“如今你已算是有了小成，身体健康，气力远超常人，也算是……也算是他们因为无法伴你左右，希冀以此让你能平安一世，也让自己心里好受点吧。”
“我相信你的聪明劲儿，他们对于你修行一事的看法，模棱两可，我亦不知。有些事情，你得自己决断。当年你一直问我关于你爹娘的事，我逃着躲着不说，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因为你还小，没有判断是非，掌控自己情绪的能力，时机未到啊。”
“当然，我告诉你这些，不是劝你修行，也非阻你修行。如今你也不小了，这些都应该是你自己的选择，而非他人之言语。”
“君子当自择其道，谨行其事。深思熟虑之后，不管你作何决定，老头子我都赞同。”苏老头郑重地说完这些，看着手里的酒葫芦，怔怔地出神，抬头盯着许嘉平，猛地又是一大口。
“酒入愁肠，酒入愁肠，不快意啊！贼老天，为何要和这孩子过不去？还让老夫我在这也备受煎熬呢？”苏老头在内心感慨道。
“老头子，你现在能不能和我多说说他们？这次你不要再逃了，好不好？”许嘉平听着苏老头的话语，心中思绪万千。尤其听到“玉佩”二字之时，终于绷不住了，哭得像个泪人儿。
苏老头长吁一声，想到当年那场代价极大的推演，又想到当下的桃李镇和那来访的唐国之人，又是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再看着许嘉平哭得无比心痛的样子。
“哎，也是时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