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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府门前，一排车马悄悄靠近了府门，守门的小厮们忙提着灯笼迎上了前来，跟车的丫鬟婆也赶紧下来，搀扶着各自的主人。
唐慧馨和郑氏也下了马车，蒋氏那边也已经陆续下来，本来冯氏的车在后面，快到唐府门前时，她吩咐马车加快了些速，赶在两位婶娘下车之前过来：“婶娘们今日想必也乏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乏倒谈不上，倒是许久没这么高兴过了。改日你回去，替我们再谢谢夫人。”郑氏微笑着道。
“家母也时常想请婶娘们过去说说话，也能解解闷，只是怕婶娘们家里脱不开身，不肯赏光。”
“大奶奶今日忙了一天，也早些回去吧。不用再送我们了。”蒋氏在旁边道。
冯氏点了点头：“那就多谢婶娘体恤了。”等到郑氏等都各自往院中走去，才准备离开。临去，又似乎有意无意瞄唐慧馨一眼。唐慧馨感觉到了，只当做没在意。
唐慧馨见母亲十分疲倦，催促她赶紧回去休息。郑氏又嘱咐了她几句，才回房去了。
唐慧馨却没有半点睡意，盥洗完毕，一面喝茶，一面有意无意地问青竹道：“严家两位小姐看着倒是都好相处的人。二小姐不必说了，最是活泼的性，大姑奶奶倒也十分和气呢。”
青竹本是个心直口快的，闻言也没有多想，就接茬说道：“可不是，要说这几家世交来往的亲友，就算严家家风最好，处事也最严谨。他们家的几位公小姐，都是出了名的厚道。就是对待下人，也从来都是和颜悦色，一点架也不摆。”说到这里，她想起去年严家大小姐来拜访，一出手就赏了她一根金簪，不由得心里又偷偷笑起来。
“是么？听说田家的家风不也是很好么？”
“田家一共房，和咱们府里一样，家境复杂。可比不上严家只有一房，没有什么纷争。田家也就只有二公名声好些，至于那几位，可都说不定了~~”青竹说着，暗自摇了摇头。
“今天看见田家大奶奶，倒是个不言不语，很柔顺的人。”
绿篁此时在旁边有些轻蔑地：“那田家大公本来就是个庶出，加上自己又没什么本事，只是个庸庸碌碌之才，充其量也只能照应照应家里的几个铺，他们大奶奶还能有什么硬气的？况且听说田家大奶奶出身只是一个小穷官儿家，现在外面虽然还有个名头，里面已经穷的了不得，又是在大夫人的手下，她敢说一句话么？”
唐慧馨这才明白，还想继续问，绿篁说顺了嘴，又接下去道：“田家大公的生母从前也抬了姨娘，不过她命薄，生下大公就去世了。自幼在大夫人身边养大，一步也不敢走错的。”
“哦，那田家小姐，更是不敢言语，看着可怜巴巴的。”
“那就更不用说了，她母亲也是个姨娘，不过，还不如没有了好呢。”
唐慧馨闻言笑着转过头：“你这丫头，心思倒挺多的。”
绿篁有些得意地一偏头：“二小姐只当我终日玩闹，什么都不往心里去么？那二小姐可是小瞧了我了。”
“好，好，算你有心思。”唐慧馨笑着嗔了一句，又转过头去拈起一枚蜜杏吃了。
“还好意思自己说呢，你这丫头，经不住二小姐几句夸，就蹬鼻上脸了。”青竹将脸水送到门外伺候的丫头手中，回头用手指在脸上划了划。
绿篁微微脸一红，却仍然笑道：“本来就是么，难道我是傻不成？那田家小姐，若是没有她母亲，只在田家大夫人膝下养着，大夫人也不会有多忌惮她的心思了，她的处境也能好过些。如今这样，又怕得罪嫡母，又难以完全不顾及生母，可不是愈发艰难么？眼看着就要到了婚嫁的年龄了，也不知会给她找个什么人家。”
唐慧馨笑着点点头：“这几句话还算你说的对。”
说到这里，她想起了今天唐慧容的事，想必，她也是和田芳醇一样的心思吧，又怕嫡母不满，找不到好前程，想要巴结嫡母，又怕事情难料。以她的多思，自然想多寻觅几条出，所以才有意投靠长房。从今日来看，她是一心在严厚亭身上。只是难道她不知道，以庶女的身份，怎么能嫁与继承家业的嫡？
唐慧容不是个甘于服输的人，不到最后一刻，想尽办法，是不会撒手的。和严厚亭那一场处心积虑的相逢，不知道筹划了多少天，结果被破坏了，今天晚上，她一定难以入眠吧？
其实，她对于唐慧容也没有多少偏见，若是能和严厚亭结成连理，她也没有什么可反对的。只是看严厚亭的心思，完全在她身上，以后事情挑破了，还不知这二房会因此发生什么事情。
唐慧馨无奈地对这些乱糟糟的事情轻轻叹了口气，只听绿篁又向她靠近了些，带着一丝笑意悄悄地说：“二小姐，今日严公和你想办法说话了么？以前凡是有宴会，他可都会想法设法见到你，照顾你啊。”
唐慧馨心头一震，她就是想打探一下从前和严厚亭到底怎么回事，没想到这丫头终于说到这题目上来了。
她装作不在意地样道：“今天没有。难道还次次都要找我不成？”
绿篁一副了然于心的神气：“二小姐平日回来，不都是和我们说上半日，说严公如何缠着你，如何挖心掏肝地说这说那，这么长时间没见了，难道今日严公没想法找小姐说说话？”
唐慧馨不想将今日的事说出来，于是淡淡抹去道：“大概今日人多，实在抽不出空儿来吧。这严公也是的，看着厚道温和的一个人，总是没完没了地做什么？”
“二小姐，您每次回来，都是这么抱怨。其实严家公，也是不错的一个人，依奴婢看，和小姐您也正是一对儿呢。”
这丫头，怎么也这么说？看来严公和唐慧馨之间的过往不是一日两日了。唐慧馨笑着拍了绿篁一下：“做好你的事就是了，乱操这些没用的心做什么？”
“不是奴婢操心，实在是看着严公从小对您深情厚谊的，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有些不忍心呢。您就说自从八岁那年严公第一次来拜访，正好碰上您去老爷那里，结果绊了一下，严公为了扶您，自己也跌了一跤，伤的不轻，足足养了两个月才好。后来，又常常借着严夫人的名头来给咱们二房送这送那，每次只要外面宴会，有看到你的时机，都眼巴巴地盼着。这有多少年了，这份情义，在现在的富贵公中，到哪里找去？只有二小姐您，也不知怎么，就是看不上人家。要奴婢说，您就是小心了，总怕老爷夫人不高兴，不敢私自来往，其实，那次玳珍姐姐和我说，夫人心里也是很欣赏严公的，就是老爷总不在家，不知老爷愿不愿意。”
原来是这样，看来从前的唐慧馨，是个再谨小慎微不过的人，也没有丝毫的头脑和主见，一见严厚亭这样热切的关心，反而害怕起来了。不过如今的唐慧馨虽然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却又偏偏对他没有感觉，这大概就是世事难料吧。
想到这里，唐慧馨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滋味，青竹已经在旁边笑着打趣说话了：“你这丫头，平时莽莽撞撞的，没想到心里想的还挺多。既然你知道的这么清楚，又为小姐考虑的这么周详，你怎么不想法和夫人说去？”
绿篁将头一扭：“你别想引我！我一个小丫头，能说上什么话去？况且老爷虽然总不在家，小姐将来的婚事，势必还是要老爷做主的，夫人怎么能说的算？”
“依我看，你这丫头，是想早日成就了这桩美事，好也能跟着当个姨娘，沾沾光，是你心上看中了严公吧？只是嘴硬不肯说，可是不是？”青竹笑着望绿篁。直说的绿篁脸色涨红，忙上来要打她：“你这乱嚼舌根的小蹄儿！我是一片真心为了小姐好，什么话到你口中，都变样了。”
两人嬉笑着打闹成一团。唐慧馨带着微微笑意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过了一会儿才说：“好了，好了，都多大的丫头了，还没个正形，快别闹了，将这些饰收拾起来，我也要睡了。”
两个丫头连忙答应了一声，过来快手快脚地归置着。接着移灯下幔，唐慧馨眼光望向帐外，今日发生的事情多了，不过，还都没算坏，以后，也不会糟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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