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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目光顿时都扑向唐慧馨。唐慧馨若无其事地道：“大姐姐哪里听到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难道姐姐在拿我开玩笑？”
“你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我听我家老太爷说，田家大夫人好像有意要和二叔二婶结亲。这要是成了，可是天大的好事。谁不知道田家二公子的声名？”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变得更加炙热起来，尤其是唐慧娆，仿佛要将她一口吞下一般。桌下的手也已经暗暗攥成了拳。
唐慧馨感受到来自各方的压力，仍然镇定着自己，暗想唐慧烟怎么知道？难道三房也知道了？但还是装作没事人儿一般的样子:”大姐姐说的跟真事儿一般似得。这可是没有的事。谁不知道田家二公子眼高于顶？这可是绝没有的。”
唐慧烟也不再追究，只是笑笑扯开道：“我也是听我家老太爷这么一说，若是真的有，倒是一桩大好事呢。大概是看你们般配，外面传的。”
“姐姐是过来人，就惯会拿我们姐妹开玩笑。好容易回来一次，不说亲亲热热聊几句，反而只管打趣我们。”唐慧和仍然拿着点心不撒手，边吃边笑着说。
唐慧烟没理会她，又向唐慧娆笑道：“四妹妹，我可是听说，你心里有个人，到底是谁，说出来，也好让我们知道知道。”
唐慧娆的心思此时全在刚才那番话上，哪里还理会这些？闻言愣了一下，淡淡地道：“大姐姐又来拿我开玩笑，我这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岂不是笑谈？何况思过了这一个月，也着实反思了不少，哪里还敢有什么别的想法？”
“四妹妹一向是个爽朗人，怎么这会在还害臊起来？左右现在也没有别人，若是真的有了意中人，说出来，姐姐也许还能帮上你的忙呢。这可是关系一生的大事，只管害羞也无用。”唐慧烟关心地道。
唐慧娆脸上一红：“都是没有的事，大姐姐别拿我们打趣了。”
“我可是知道些影子的哦~~”唐慧烟故作神秘地一笑：“若是难得的机遇，妹妹可一定要抓住，千万不要错过，要是找个好郎君，”说着，又看了唐慧馨一眼：“比如田家公子那样的，可就是一生的福气了。”
见唐慧娆脸色通红，神态也有些不大好看，唐慧烟适时就收，连忙又笑着道：“好了，好了，看说了几句话你们就这个样子。到底是没出过门的小姑娘。姐姐不说了，赶紧吃点心吧。一会就冷了。要是没吃够，在做些带回去慢慢吃。”说着又轻叹一声：“姐姐回来一次不容易，只怕下次还不知道得什么时候。多给你们留些，再想吃到，可就久了。”
唐慧和轻轻说道：“姐姐别这么说，横竖都在一个城里，要见面尽容易的。”
唐慧烟连忙做出笑容：“是啊，都怪我，这么高兴的日子，说这些话做什么？你们赶紧吃吧。刚才的话，我都是一片真心为你们好的，你们也得想想自己了，年纪不小，婚事可是女孩子最要紧的事，就是有父母替我们操心，也得自己好好掂量掂量，这可不是小事。”
唐慧容和唐慧和仍旧埋头吃着点心，仿佛只沉浸在这美味之中，唐慧烟的话和自己没关系似得。唐慧娆却陷入了沉思，还不时偷着瞄唐慧馨几眼。神态复杂。
唐慧馨自然注意到了，却只当没看见，她将那一块点心好容易咽下去，笑着在丫鬟捧上的脸盆中净了净手，道：“今日托赖大姐姐，终于又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你们喜欢就好。看到你们这样，仿佛又回到咱们小时候了。这样的时光，可真是难得啊。”唐慧烟神态欢愉，泰然自若。只是眼底闪过一丝精光，眼眸深不见底。
唐慧和咽下最后一块点心，笑着附和：“是啊，我只愿这样的时光，能常常有，永远不散才好呢。”
“傻丫头，说什么呢，过不上几年，你也会随着你的姑少爷，到时候，只怕请都请不回来了呢。”唐慧烟打趣着。
唐慧和本来就是不大言语，有些羞涩的，闻言略微低下了头，不再说话了。众人也不在意，正在这时，只见个丫鬟走上前来道：“回大姑奶奶，宴席已经预备下了，请示下，是这会子就过去，还是略等一会子？”
唐慧烟没回答，只是转头向众姐妹说：“妹妹们的意思呢？”
众人知道唐慧烟又预备了中午的酒席，不过一则唐慧馨两人心情不好，场面略有尴尬，二则都心知肚明，今日见面主要的事情已经完成，留着吃饭只不过是句虚话，自然都不再停留，都知趣地纷纷起身：“大姐姐今日给我们做了一上午的点心，也累了，就先回去了。这桃花酿后劲够大，可不能再饮了。”
唐慧烟做出十分可惜的样子：“今日还有新进来的鲜笋，倒是极为难得的。”
“姐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姐姐回来一次也不容易，还是多陪陪三叔三婶吧。”
于是其余几人也都或是说家里有事，或是说身子疲倦，都决意告辞了。唐慧烟也不勉强，一直送她们几人出去，看着各自分路去了，方才回自己房中来。
蒋氏见女儿一早出去召集众姐妹小聚，早就惦记着这事，此时在房中看着账本，心不在焉地等着女儿回来。
帘子一动，只听小丫鬟的传报声：“大姑奶奶回来了。”
蒋氏连忙合上账册，迎上前去：“怎么这么早？我还以为得等到吃了饭才回来呢。”
唐慧烟将外面的大衣裳随意脱下，递给旁边的含樱：“点心用完，我留她们吃饭，她们都不肯吃，自然就散了。”
蒋氏露出一丝微笑，连忙拉女儿坐下：“这几个丫头到不是笨的，倒识趣。怎么样，今日的聚会如何？”
唐慧烟唇角漾起一丝冷笑：“自然是顺利的，能有什么事？”
“你把那些话都对二丫头四丫头说了么？”
“当然都说了，要不然，我费这么大的力气，又是预备茶会，又亲自烟熏火燎地做点心，为的是什么？”
“她们反应怎么样？”蒋氏无比关心地问。
唐慧烟沉思了一下，慢慢地道：“二丫头倒看不出什么来，只是咬定没有此事，难为她小小年纪，城府倒这么深，装的和没事人儿一样。四丫头可就还和从前似得，沉不住气了，脸色也不大好看，望着二丫头，那眼神仿佛要吃人。”说到这里，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蒋氏见女儿如此轻松，也不禁松了一口气，随着笑了笑：“那四丫头一贯就是那个性子。前几日那场胭脂膏子的事，闹的家反宅乱，还不就是因为她自作聪明，害人不成反害己。原以为闭门思过这一个月，能有所长进呢，没想到还是这样。这可真真是俗话说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没想到你大伯父大伯母那么聪明的人，两口子遮天盖日，百事周到，竟然养出来这一个操心的女儿，可见凡事都不能让他们占全了。”想到这里，她不知不觉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神情。
“四丫头虽然还是没变，二丫头可是变了不少，可不像是以前那个懦懦弱弱的丫头了，如今句句锋利，性子也沉稳了许多，以后啊，只怕这几个姐妹里，最有出息的就是她了。”唐慧烟没搭理蒋氏的岔，沉思着说。
蒋氏也正了正神色：“正是呢，自从被四丫头陷害，摔了一跤之后，就变了一个人似得，大概是开窍了，从此以后啊，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二房绝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任人拿捏了。”
“这对咱们也未必无利，母亲只要沉得住气，看下一步什么样再说。”
蒋氏在女儿面前，完全没有自己的主意，凡事都要依赖她。自从唐慧烟出阁之后，更是成熟了许多，使得唐长思夫妇对她都有些敬畏。此时也说不出什么来，想了想，笑道：“这会子四丫头大概在她母亲跟前闹呢，你今日这么一说，她不定急成什么样子。这丫头，就是沉不住气。以后也够你大伯母操心的。”
“许久没回来，今日一看，如今这些妹妹们，就数二妹妹最为可造，我的话先撂在这，母亲看着，将来，只有二丫头能过得最好。”
蒋氏一怔：“真的么？”
唐慧烟没有再回答，只是眼底又泛出一丝笑容：“今日我这几句话一说出来，她们几个回去，心里都得有些小九九，尤其是四丫头，这下更是对二丫头多了几分忌惮。回去还不知怎么合计呢。不管田家和二叔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总是，现在先预备下几句话，总归是没错的。到时候，在见机行事罢了。”
蒋氏本是个没什么头脑的人，只觉得女儿说的句句有理，一句话也反驳不上：“你想的自然周全，娘都听你的就是了。这你二叔也回来了，忙过了这几日，若是真有那事，田家老爷大概也快上门求亲了，那时候，就一切真相大白了。”
唐慧烟点点头，眼睛望向窗外：“是啊，若是此事只是咱们的揣测，压根就没有，可就省事了。”
她向长房的方向看去，心中浮起一丝冷笑：不知唐慧娆回去，还怎么翻天覆地呢。
唐慧烟猜的果然没错，唐慧娆勉强维持住面子，和众人分了手，没回房，直接就来到了长房正院，一进门，迎面正碰上一个小丫头端茶盘出来，见了忙屈身行礼：“四小姐。”
唐慧娆想都没想，抬手就一个巴掌：“没长眼睛的东西！看见我过来还傻头傻脑地乱撞！这样没规矩的丫头，迟早将你们戳烂了撵出去！”
那丫头吓得浑身打颤，连忙跪下求饶：“四小姐，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没碰您~~”
“还敢嘴硬？主子性儿太好了，长脾气了是不是？顶嘴的小蹄子，就该拖出去打烂了！”
唐慧娆一向脾气暴躁，房中的丫鬟们都是战战兢兢，生怕一时有个什么不走运，触到了这个大小姐的霉头，再加上唐慧娆自从思过后出来，更是看什么都不顺眼，动不动就连摔带骂的。今天这丫头就知道要倒霉了。吓得浑身颤抖不止，只管跪在地下磕头求饶。不知会被怎么发落。
“娆儿！”一声威严的呼唤，使得院中人都抬起头来，看向正房门口。柳氏立在那里，神态自然而又透着严肃，不怒而威。众人立刻都不敢再说什么了。只是怀着忐忑的心情望着她。唐慧娆见到母亲，更是觉得委屈，眼圈早已经有些泛红，却在下人面前强忍着没有发作出来，只是眼巴巴地望着：“母亲，这丫头~~”
“好了，好了，都不用再说了，我都听见了。不过是个小丫头，你一个主子姑娘，和她计较做什么？赶快下去吧，这次就先饶过你，以后要是在这么不当心，可当心你的皮！”
那小丫头子喜出望外，连忙磕了几个头，就飞快地跑出去了。唐慧娆一肚子火没处发，望着柳氏：“母亲，就这么饶恕了她？这样目中无主的小蹄子，就该给她个教训尝尝！”
柳氏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走到上面坐下了，盯着唐慧娆：“娆儿！你以为母亲不知道？刚才明明那丫头没做错什么，你就非得拿人家撒气！这小丫头子倒没什么大不了，只是你也该知道，你如今是大姑娘了，凡事应该自己自重些，别动不动就耍小孩子脾气。一个丫头是小，要是让人家知道，岂不是笑话你没个千金小姐的样子？”
唐慧娆自知不是，低下了头。过了半晌，忍不住来到母亲身边撒娇，愤愤不已地说：“母亲，您不知道，今日这茶会，可是气死我了。您知道那大丫头说什么？”
“什么？”
“大丫头竟然提起来，说是田家老爷已经要和二房定亲！您说说，我听见这个，能不着急么？”唐慧娆说着，一张雪白的小脸都已经涨红，十指也不由得紧紧攥成了拳。
柳氏乍一听见这句话，也不由得透出惊讶的神色：“是么？大丫头到底怎么说的？”
唐慧娆一五一十地将今天的场面向母亲告诉了，末了又说：“既然二丫头都先表态，那几个又在旁边看着，还有大姐姐劝和，想起母亲的叮嘱，我也没怎么着，和二丫头也说了几句好话，这事情就算过去了吧。”
柳氏点点头：“这就对了，母亲嘱咐过你多少次，凡事不能逞一时之勇，都要从长计议，只有到最后的赢家，才是真正的赢家。”
“母亲，看大丫头今天的那样子，虽然像是说笑话一般，可我总感觉像是真有其事。不会田家老爷真来订过亲了吧？”唐慧娆面容紧张，向母亲略微靠紧些，正色地说。
柳氏一时语塞，也说不准到底怎么回事，只是沉思着道：“你二叔临走的时候，田家老爷的确是来过，也不知道到底说了什么。如今看来，只怕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前些日子，不就有过这意思么？”
唐慧娆更紧张了：“那这么说来，大丫头从他家老太爷那里听来的话竟然有七分准？”
“现在也不能这么断定，你也别急，等过几日看看到底有没有什么动向再说。你总是这样毛毛躁躁的，事情还八下没一撇，就自己先按捺不住了，以后要是出了阁，还总是这幅脾气，在婆家可怎么好？”柳氏说着，不由想起以后的事来，深深叹了口气。
唐慧娆脸红了，微微低下头：“女儿知道了，以后一定收敛些，不叫母亲再着急。”
“母亲不是说了么，一定会尽力为你打算。”柳氏说着，眼中冷光一闪：“就算真有此事，二房也别想这么容易就攀上亲！”
自从这次小聚以后，唐慧馨就没怎么出门，和唐慧娆更是没再见面，只是忙着准备迎接父亲的事。头一天晚上，郑氏几乎一夜不曾睡，生怕还有什么没预备周到的地方，直到天都快亮了，才在唐慧馨的劝说下，勉强去躺了一会儿。
天一亮，郑氏又立刻起来。头几日唐长宁寄回来的书信说，早起便能到家。因此郑氏带了二房的人，先到二门口等待着。
唐长恩和唐长思今日也都在家等候，此时在大门外。正在众人翘首企盼的时候，只见一个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回夫人，老爷回来了！”
“啊，”郑氏顿时喜出望外，连忙问道：“说清楚些，到哪里了？”
“回夫人，才在门口下马，现在和大老爷、三老爷说话，一会就会进来。”那丫头连忙说道。
郑氏还要再问，只见唐长宁那熟悉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眼前！
“给老爷请安。老爷一路辛苦了，可还顺利？”郑氏尽力抑制着心里的兴奋，仍然照旧行礼。
唐长宁连忙一把拉起她来：“都还好。一切都顺利。这些日子，你也忙坏了吧？”
“不要紧，都是妾身应该做的。书房已经给老爷收拾好了，要是有什么不周到的，老爷只管吩咐，再添减就是了。”书房是唐长宁最看重的地方。所以郑氏反复收拾了好几次，还没放下心，说等唐长宁回来之后，亲自看过了再好生布置。
“你做的我都放心。”唐长宁说着，就向正房去。郑氏等连忙跟了上来。
唐慧馨一边走着，一边下意识地往后看了一眼，心想丁姨娘在哪里，怎么还没进来？
回过头，无意中正碰上吕姨娘的目光，也是刚从身后收回，看来，她心里也不安稳。
来到上房，郑氏又重新率唐慧馨等请了安，唐长宁打量了一下四周，有些感慨地说：“这么多年，终于能在家里安稳读书了。不用去京里漂泊了。”
郑氏的眼圈一红：“可不是，老爷这么多年着实辛苦了。如今年纪大了，再也不能像年轻时候一样经受那些早起晚睡的了，这下好了，能好好歇一歇，颐养天年。”
吕姨娘已经送上茶来。唐长宁也没看她一眼，只是接了过来。吕姨娘却飞速地瞄了唐长宁一眼，没有看出丝毫表情，又很快退了下去。
“是啊，”提起这件事，唐长宁脸上露出了笑容：“皇上恩典，终于准许我归老，过了这段时间，我就在苏州办个书院，读书之余，还可讲学，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老爷何必这么辛苦？只在家养好身子，那样未免太操心了。”郑氏心疼地说。
“你不知道，在家终日闲着也无趣，不如教导几个后辈，从中还能选拔英才。这样，心里也舒坦。若是有那山乡僻野，读不起的人家，我还可以不收钱，只要孩子出众，以后能够上进，就不枉费了我这番心血。”
郑氏知道唐长宁一向的心愿与性子，闻言明白他早已定下了这个主意，也不再劝说，只是道：“只要老爷别累着身子就好。”
“东厢房怎么也收拾的那么整洁？也用不着那里。”唐长宁无意中往东边一瞥，说。
郑氏微微一怔，旋即道：“回老爷，那是给丁姨娘准备的。”
说完这句话，屋里顿时静默了片刻，人人都在等着唐长宁的反应。
唐长宁似乎也一时难以说出话，停顿了片刻后，才道：“也用不着那样好。只要简单整洁就是了。这么多年在京里，也不曾用过什么奢华的东西。”
“如今回到家里，自然就要舒服些。左右也都是家常东西，原来放在库房里，也一直没用。现在也不用花银子买，就拿出来用着。”郑氏忙说。其实郑氏本身是个大方的人，并不斤斤计较，况且她出身汞阳郑氏，从小就见惯了花钱如水的场面，更是对这些东西不在意，这话并非虚词，一大半都是真实的。
“回老爷、夫人，丁姨娘想来给夫人请安。请示下。”
唐长宁还没说话，一个丫鬟已经进来回道。说了这句，就低眉顺眼地站在一边。众人谁也不开口，看着郑氏的反应。
郑氏却忙笑道：“快让她进来。这一路上风尘仆仆的，想必也累得很了。可是了，刚才怎么没见她和老爷一起进来？”
“她的马车在后面，下车之后，说是没得到你的示下，不敢随便进府，所以在外面等着呢。”唐长宁道。
“还不快带进来？”郑氏忙向那丫鬟说。
那丫鬟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去了。过了片刻，果然就带了一个妇人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