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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一起一落间不过片刻功夫，夜终离却清楚的看清了若怡所用步法，正是仇陌觞昔日最爱用的《扶摇直上》，不由得目光一阵恍惚。
便见若怡已经将叶含于唇边，幽幽怨怨的奏起离歌。
那凄冷的调令夜终离的心为之紧缩、缩紧、直至紧得发疼、疼得发闷。
自父亲死后他便是这炽夜仙居的顶梁柱，且不说天界的压力，单单为了妹妹他便该做出一副顶天立地无所不怕的样来。肩负如此责任后夜终离再不敢流露出半点脆弱，故而挚友之死的悲痛他只是压抑，并不敢表露，如今若怡的曲竟将他的心思一语道破，惹得他压抑久的痛苦竟是无法再次压住。
茶杯不知何时变成了酒盏，其间的花酿一杯接一杯顺着夜终离的喉管滚烫落入腹中。
日薄西山，按理说若怡已该回牢，却见夜终离依旧一杯接一杯的饮着，并无撵她的意思。
却不知，究竟何时才能成全那对影成人的解脱。
眼见他眼中有了迷离，带了醉意，若怡知道，一切都按着她的预料进行着，她的计划很顺利。
很快……她就可以借着夜终离的手离开这牢笼一般的炽夜仙居。
她会回到青丘去，尘封自己对星君的爱慕，尘封自己对魔尊的愧疚，用一颗在这些日被磨练的无比坚硬的心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证明父母的清白。
可是……为何她却进行不下去了？
“他怎么会爱上你？陌觞怎么会爱上你这小丫头！”夜终离已经醉了，本就被悲伤与压力灌醉的人沾酒便醉，更何况他已经一杯接一杯的喝了那么多？
“说好只是护你周全，说好只是报当年青丘的救命之恩，可是他怎么就爱上你了！明明只是个他想疼、想护、想用来赎罪的小丫头罢了，怎么就成了他爱的人？他怎么就能为了你把我抛下不管，让北冥霄将他杀了！”
若怡听到了自己的心的颤栗与哭泣。
她似乎忘了……就与当日为了隐瞒自己与白月寒的关系而将自己对星君的爱慕公布于世的那场战役一样，这又是一场杀敌一千自损八的疯狂之战！
夜终离的死穴，又何尝不是她的死穴？
可是……她已经无可退了。
她已经选择了这条，又怎能选择退缩？
“终离……你，真的想知道他为何会爱上我吗？”若怡笑着，眼眸间蒙上一层诡异的紫光，身上亦是散发出淡淡的幽香气味。
这是她第一次用媚术，她一向是不屑用狐族的媚术的，因为她一直相信，青丘最杰出的法术应该是御音之术和轻功，而非这般以色事人的下滥的法术。
然，这一次，形势所迫，她不得不笑着变成自己所讨厌的样。
他眼中的迷离更明显了。
酒，乱人心性。
若怡相信，若非夜终离已经喝醉，以他的定力，绝不可能这般容易为媚术所惑。
“带我离开……我便让你明白，他为何爱我。”若怡的声音带着蛊惑的力量，柔媚腻人。在此之前，她从不知道自己可以这般妩媚妖娆。
迷迷糊糊间，夜终离便站起身来，眼神迷茫，毫无焦距，彻底陷入她的媚术的控制之下：“好……我带你走……带你走……”
他有几分机械的抬手，轻轻的握住若怡略有冰冷的手，拉着她向炽夜仙居外走去。
若怡轻轻的松了口气。
看来，仇陌觞的死对他的打击非常之大，以至于他这般容易的被迷失了心智。
可是，不知为何，明明已经达到了目的，若怡的心里却万分沉重。
她……真的要这么做吗？
若是将她放走，炽夜仙居将承担怎样的源于天帝的愤怒？
那被他哄着的和自己似乎同龄的少女的影在脑中挥之不去，若怡的心乱作一团。
那是夜终离的妹妹吧……看起来那般天真活泼，有这般照顾她的好哥哥，她一定很快乐。
可是，若是夜终离将自己放了，那夜家……那她……
若怡眸中的紫光渐渐黯淡下去。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一定还有别的办法能离开这里。
她不想让任何人变成她，不想让夜终离的妹妹走上自己不得不走的这条注定艰辛的。
那一夜，若怡是自己回到牢狱里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重新回去。她只是忽然觉得自由与未来固然重要，但她更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离开的理由。而不是苟且偷生，不是逃离。
当日深夜，她被狱卒开锁的声音惊醒，不久便见夜终离亲自往自己这里赶来。
若怡见他衣着凌乱，便知他是刚刚转醒。
见到若怡的那一瞬，夜终离的眼底有不解与惊讶一闪而过。
他酒醒之后便猜到若怡是有意将他弄醉，想借此离开炽夜仙居，来这里不过是不甘心的想再看一眼罢了，没想到她竟真会自己重新回去。
若怡见他，只是浅浅的鞠了一躬：“拜见夜少主。”
夜终离凝视若怡良久，才挥挥手免了她的礼。
若怡身上全新的鞭伤还在滴血。
饶是狱卒怎样给她放宽约束，天帝那头的旨意亦是无法违背，每日要领受的惩罚自然是一点也少不得的。
看着她身上重叠交纵的浅浅的新伤旧伤，夜终离轻轻的皱了皱眉，屏退侍从，与若怡单独谈话。
“今日，你为何不逃？”
若怡笑：“我父母本就无罪，故而我并非什么罪臣之女，既然无罪，自应待平冤昭雪后光明正大的离开，为何要逃？”
夜终离淡淡的瞥她一眼，淡淡道：“可惜，你没有证据证明你父母的清白。再者，今日之事，你本是想逃的，既然机会来了，却又为何放弃?”
若怡避开他的目光，语气悠然：“您认为呢？”见夜终离不语，若怡浅笑：“您若觉得我要逃，那我便是要逃，您若觉得我引您买醉只是无心之举，那我便是无心之举。”
夜终离轻轻皱眉。
若怡闭眼，靠在角落里：“我累了，您还有什么事吗？”
夜终离微微颔，悄无声息飘然而去。
若怡头顶那并未幻化的狐耳敏锐的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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